舟行復一日後,到了九月初九重陽之日,一行人到了香屯郡。這香屯郡乃是信堯公國有名的馬場,林木蔥蘢,遍地草場,算是到了神眼山系的邊緣地帶。諸人棄舟上岸,碼頭上竟然早已有人等候,一個官員帶了五個隨從,上前見禮道:“下官香屯郡守連士強,見過右相大人。”
這個官兒和川口郡的郡守明顯不同,摸準了于慎行的脾氣,輕車從簡,看上去和一個小吏也沒什麼兩樣。于慎行見此人臉容憔悴,顯然在這裡等了好多天,沒有睡好覺,不由點頭道:“老夫急着回京,倒教連大人辛苦了。”
那連士強忙道:“下官不敢,於大人,郡中知道大人要急着趕回帝都之後,已經做好了準備,馬場中專門挑了三百匹上好的駿馬,以備大人一人雙乘,這樣也不會耽擱路程。要說辛苦,還得算烏浩昌,烏將軍。他爲了挑這三百匹馬兒,可是好幾天沒睡覺了。”
連士強身後一個披了戰袍的高大漢子忙躬身謙謝道:“不敢不敢,呵呵,香屯郡別的不多,就是好馬不再少數,挑這三百匹馬兒,可算不上什麼難事。”
于慎行顯然極爲滿意,點頭微笑道:“兩位做事勤勉,我回去之後,必會在考績上爲你們記上一筆!”
蘇明海在後面卻目光一閃,前兩天到了川口郡,郡守就早已備好了船隻,現在香屯郡才一下船,人家又備好了馬匹。顯然金鷹帝國對蘇明海到來,極爲重視。但海西洲乃是人文鼎盛之地,魔師雖然也極受重視,畢竟數量比金壺洲要多上不少。魔師來歸,雖然客氣是一定的,但現在用上如此手段,顯然蘇明海在金壺洲擊殺十二大魔師的戰績已經傳到了這裡。
消息傳播,本來極爲正常。但平山行省到金鷹帝都足足二千六百里,而金鷹帝都到香屯郡又有二千一百里。蘇明海遇到于慎行的時候是八月二十三,到現在不過半個月,這樣短的時間內,金鷹帝國又要分析情報作出決斷,又要沿途佈置,這個速度就不得了了。
不過蘇明海對此雖然心中警惕,卻也沒什麼擔憂——他本就是到金鷹帝國託庇而來,這個國家於是強盛,對他來說越是安全。至於說什麼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蘇明海身爲魔師,盡到本份就好,也沒有什麼人會來強迫於他。
這兩個官兒讓于慎行極爲滿意,這位帝國右相也就屈尊紆貴,不再委屈自己的肚子,在香屯郡吃了晚飯,等到次日一早方始上路。于慎行本身有七級的底子,護衛的兵士皆爲百戰精兵,馬背上顛簸在他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一人雙騎,馳騁如風,一日間就翻過一座山嶺,走了三百里路程,到了悅平行省境內的高店郡,九月十一傍晚,就到了悅平行省首府洎陽郡。
這悅平行省的都督,派頭卻是極大,只在城門口派了他的親兵統領相迎。于慎行卻不以爲意,反而和這個叫居航節的七級高手說說笑笑,極爲客氣。到了總督衙門,往裡面通報了,纔有一個三捋長鬚的錦袍漢子迎了出來,大笑道:“於大人一路辛苦了,哈哈哈……還不快快與我引見金壺洲的少年魔師大人。”
蘇明海凝目一看,就發現這人雖然是一省總督,但身上氣勢宛如常人,全無出奇之處。待再一看,又覺此人淵深若海,深不可測,雙目所致,竟然沒一點着力之處。只在這眼光一接之間,就好像憑空一拳打在了空處一般,心中難受之極——這一省總督,竟然是一位魔師!
那漢子嘴上雖然在和于慎行說話,一雙眼睛也早已轉到了蘇明海等三人身上來。他看靳曉竹猶自面容親切,看到習厲時就眉毛一跳,待將眼光移到蘇明海臉上時,只覺眼前這少年溫潤如玉,全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精緻細膩,心中不由得起了愛護親近之感。但他乃是金鷹帝國老牌魔師,心如止水、波瀾不起,知道自己絕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緒。這等愛護之情一起,頓時嚇了一跳,嘴角抽搐了一下,連忙咳嗽一聲,方始掩蓋了過去。
于慎行卻全沒注意到這兩大魔師的目光交流,呵呵笑道:“金大人爲帝國鎮守悅平行省,勞苦功高,在下可當不起大人說辛苦二字。”
說罷拉了蘇明海的手道:“來來,我來爲二位介紹……蘇大人,這位金炎正金大人,乃是我金鷹帝國的聖魔師,一向急公好義,剛勇無懼。特地放棄了自己清修的時間,爲帝國鎮守這悅平行省……金大人,這位就是蘇明海蘇大人,如今聲名鵲起,天下皆知,哈哈,你認識了就行,蘇大人最近的事蹟,總不用我介紹了吧……”
武者到了聖魔師境地,幾乎再不會流連世俗利益,大多隱居避世,領悟天地至理。象段家的老牌聖魔師段元承,在家中追剿蘇明海之時,照樣呆在王府裡自己種田養豬,不管閒事;平山行省德蘭家族的三大魔師也是一樣,連家族擴張之事,都不願摻和。當時若不是蘇明海這個魔師到了,他們根本不會出來露面。最多也無非讓家族借個名頭,作爲一種威懾而已。
這金鷹帝國的聖魔師,竟然會出來任一省總督,蘇明海是無論如何也想之不通——劉鳴桐做了個前蒼郡的土皇帝,從此就進步甚微,這位金炎正金大人,身爲聖魔師,怎麼會想不通這個道理。但人家既然是聖魔師,蘇明海不管如何,還是要行後輩之禮,拱手道:“想不到金大人以聖魔師之尊,還能想着百姓疾苦,小子不如也!”
于慎行卻不願兩人起了什麼齷齪,一旁笑道:“我金鷹帝國雖然地大物博,卻還沒有奢侈到讓一位聖魔師來治理民政的地步。哈哈,蘇大人有所不知,金大人之所以願任悅平總督,乃是爲了東面的污濁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