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眼垂頭喪氣地走在走廊上,懷裡抱着幾本自己導師讓自己學習的書籍。
一隻披着斗篷的大貓在他的腿邊蹭了蹭,試圖引起男孩的注意,而男孩的無動於衷讓它失望。
它獨自跳上走廊的櫃子,失望地哼了一聲,轉身扭着屁股離開了。紅眼幾乎沒有注意到它的離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煩惱中。他成爲白恩的學徒已經有一個月了,而他卻一事無成。
他疲憊的嘆了口氣,把厚重的書籍顛了一下,好讓自己可以更好的抱住它們。他現在穿着黑色的長袍,不算太華麗,但是很精緻。他的頭髮被理髮師精心修剪過,每隔一天就洗一次澡,黑塔裡的食物算不上美味,但是也不算難吃。他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在他成爲學徒後變得更加美好了,只有一個例外:他的學業。
一個月前白恩就開始傳授他基本的魔法技巧,但是總有什麼東西使他的努力付之東流。
對於施展魔法的理論,紅眼領悟得很快,在施法者學院內的基礎知識也掌握得很好,但每當他試圖運用他所學到的知識付諸實踐的時候,卻總有什麼東西將他束縛,就象是他內心深處的某一部分總在干擾他集中在施法上的注意力,阻礙着他實現魔法應有的效果;當他努力感覺到接近成功的時候,就象是騎上了一匹受驚的野馬,總是無力駕馭越過最後的鴻溝。
白恩總是安慰他,說當時機成熟一切障礙都會迎刃而解。白恩法師十分同情年輕的男孩,從未責備過他,因爲他知道男孩已經盡力了。
紅眼被一陣咳嗽聲從沉思中驚醒,他注意到不遠處的莫里斯一邊咳嗽一邊用眼神向他示意。莫里斯法師據說是白恩法師的第一個徒弟,紅眼的很多知識都是從他那裡學來的,但是莫里斯法師的面相看起來要比白恩導師年紀還大,這點一直困擾着紅眼,難道白恩法師跟傳說一樣,對自己釋放了不老的咒語,其實他已經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
思維開始發散的紅眼又聽見莫里斯的咳嗽聲,這一次聲音更大了。就在紅眼考慮是不是莫里斯法師得病了的時候,他才注意到佛萊恩院長從他前面走了過來,藍色長袍沙沙作響,手臂下夾着一本巨書。佛萊恩院長臉上的傷痕看上去很恐怖,很難想象他以前那麼英俊的臉被毀後的心情,學院裡現在沒有人敢輕易招惹這位院長,紅眼也一樣,所以他退到一邊,但是仍然止不住好奇心,看向佛萊恩臉上的傷痕。
“紅眼,現在是做功課的時間……”佛萊恩看到男孩沮喪的表情不由停了下來,“有什麼問題嘛?孩子?”
紅眼對這位施法者學院的院長頗有好感,他是一名溫柔的老師,但也是一名公正的學者,雖然他有時候也會訓斥人,但紅眼不記得他對學員們說過重話。他會在你取得成功的時候表揚鼓勵你,就像在你犯錯的時候嚴厲斥責你一樣。他總是以敏銳的思維和特有的幽默來分析問題,並且從不會責備紅眼的想法有多麼愚蠢。
紅眼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佛萊恩院長,像是什麼事都不對勁。無論我想做什麼,最終都變得一團糟。”
“紅眼,生活不總是黑暗的。”佛萊恩將手撫慰的放在紅眼肩頭,“爲什麼不把你的煩惱說出來,功課我們可以下次再做。”他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窗前,小心地挽起長袍坐下,將沉重的書本放在腳下,然後端詳着年輕的學徒。
紅眼比去年長高了一些,或許是因爲黑塔的飲食,不過仍然要比同齡人瘦小。但他的肩膀也寬了一些,面龐更加成熟了,幾根短短的鬍子出現在他的下巴上。他正低着頭看着自己黑色長袍,心情灰暗的就像他穿着的衣料。
紅眼無言地站在那裡,但佛萊恩是隻是靜靜的等待。最終,沉默被打破。“您是否還記得我告訴過您白恩老師…白恩導師曾教授我基本的冥想術以平靜我的心靈,使我在練習施展法術的時候拋開壓力與干擾?是的,事實上我已經練習了一個月了,而唯一的成就就是我可以短暫地平靜下我的心情,除此之外,一事無成。”
“你這是什麼意思?”
“當我進一步的練習保持以超然的心態,即讓內心不存在雜念,全神貫注於你所要做的事情上……這很難解釋,但是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中轟鳴作響,驅使我走上歧途,好像我的腦袋出現了某些白恩老師…白恩導師都不曾預料到的狀況。每當我試圖施展一個最基本的法術,比如移動物體或者是點燃個小火苗,只要我稍一集中精神,那東西就如潮汐一般洶涌而出,使我失去控制。我甚至從未掌握一個最基本的法術!”
紅眼感到自己忍不住顫抖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對白恩以外的人談起這些。“白恩導師只是簡單地告訴我繼續練習不要在意挫折。”紅眼哽咽着忍住淚水,“我很有天賦,白恩導師這樣告訴我,他說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一點,但我卻連個最基本的法術都施展不出!這一切讓我感到迷惑和愧疚。”
站在不遠處的莫里斯撇了撇嘴,內心中覺得這個孩子似乎太過於做作,如果他真想釋放法術,或者成爲一個正式的法師,完全可以去找白恩導師用他訓練自己的方法嘛。莫里斯毫不懷疑白恩讓自己成爲法師的做法,如果在一隻會說話或者能聽懂人話的豬身上,那隻豬也能成爲法師——或者一頓美餐。
“紅眼,”佛萊恩柔聲說,“魔法具有諸多特性,對於它究竟是如何運作我們知之甚少,甚至在我們練習、施展的時候。甚至在這個世界上,不同的培養法師學院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告知學徒的東西都不盡相同。”
佛萊恩猶豫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繼續告訴這個孩子自己對於魔法真相的想法,他看了看紅眼,最終決定還是不告訴他,每個人對魔法的理解都不相同,自己的想法並不一定就是真相。
“在施法者學院,我們教導你們瞭解魔法,接觸魔法。但是當你成爲一位法師或者法師學徒,或者說當你成爲一位法塔林協會的法師學徒時,一切開始變得不同。我們研究魔法的特性,探求其運作的規律。但甚至我們也無法解釋魔法究竟是怎樣發生的。我們只懂得如何讓其運作,施展,並將我們的知識傳授給我們所選擇的學生。就像白恩對你所做的。”
“就像他試圖對我所做的。佛萊恩院長,我想他做了錯誤的判斷。”紅眼突然感覺到一種失落感,悲傷摻雜着愧疚,白恩導師的教導並沒有成功,自己讓他失望了。紅眼的眼淚差一點就流了出來。
“我不着麼想,紅眼。有些事我是瞭解的。自從你跟隨白恩學習,我能感覺到你體內的能量在逐漸成長,或許你要比較晚才能學會運用它,但我相信,你最終會掌握自己的力量。”
紅眼並未感到一絲安慰。他無法質疑佛萊恩院長的觀點和智慧,但他總覺得他錯了。“我希望您是對的,佛萊恩院長。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了。”
“不用擔心,”佛萊恩轉頭髮現了莫里斯在不遠處偷聽,他楞了一下,發現莫里斯似乎在被他發現後想要逃跑。“站住,莫里斯!過來!”
佛萊恩再次轉過頭來面對紅眼說道,“你可以問問他,莫里斯是你的導師第一個徒弟,他在成爲白恩徒弟前是馬爾努斯帝國魔法學院的學徒,很多年都沒能釋放過一個法術。但是他現在已經是一位正式的法師了。”
“額,是的。很多年,我甚至差一點就放棄了。但是白恩導師讓我成爲了……一名法師。”莫里斯很想告訴紅眼其成爲法師的經歷絕對不是一個輕鬆的記憶。“導師他說了很多,關於有天賦的人無法成爲法師,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
“我想我知道。”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紅眼,佛萊恩和莫里斯轉頭望去,白恩已經站在不遠處。他的雙眼專注地凝視前方,雙眉糾結在一起,在鼻子上方形成了一個皺褶。他盯着莫里斯沒好氣的開口道。“你這個傢伙爲什麼還在這裡?關於‘我的’投資事宜你還有什麼要彙報的嗎?”
“沒有,白恩導師,我現在就告退了。”莫里斯最擔心的就是白恩提起之前投資的事情,奸詐的矮人差一點就把自己坑死了。莫里斯一點都不懷疑白恩的那套‘鉛錠、慘叫、死亡’然後屍體被拿去實驗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