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聽說過這些東西,但是布爾坦尼亞的稱呼有些不同,不過所有地方都有對它們相同的稱呼——精類,或者森林精怪。森林之神數量衆多,查理自己也不敢確定那些是真實存在的,那些只是單純編造出來的虛假故事。但是布爾坦尼亞人相信森林精怪們是森林之神創造出來保護自己的……生靈或者怪物,取決於你怎麼看待這些東西。
“他們是精類……森林的守護者?”查理問道,這時他才意識到天空正在變亮。黎明就在眼前。
“在某種意義上,”蒙着面紗的女士說。“他們來自森林。他們就是森林。”
“但是,精類和森林,它們不是彼此相連的嗎?森林爲什麼要傷害它的森林精靈保護者呢?”
蒙着面紗的女士聽完笑了起來,那聲音既古怪又不真實。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並不是森林精靈們保護森林不受入侵者的侵犯,而是他們保護森林不受入侵者的侵犯?”
“這是真的嗎?”
“是。也不是。”
查理惱怒地搖了搖頭,他對眼前這位女士的話完全不解。於是他嘗試轉移話題。
“他快要死了,是嗎?”他說着,低頭望着古塞羅斯,那位女士稱他爲晨星。
“他確實是。”蒙着面紗的女士點點頭,肯定道。
“難道你救不了他嗎,女士?”查理再次問道。
“也許吧,”她說,“但我不能。”
“爲什麼?你說過他很重要。”查理越來越無法理解這些森林精靈的想法。
“他是最重要的人物,但這是不被允許的,”蒙着面紗的女士說。
“那我呢?我該怎麼辦?”查理問道。
“你會做你該做的事。”
“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可以自由選擇你所走的道路。”
“但我屬於布爾坦尼亞,”查理說。
“巨大的黑暗已經升起。它威脅要吞噬你的祖國,恐怕你的家鄉將陷入永恆的暮色中了。”蒙着面紗的女士說。“我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聖盃,裡面滿是鮮血。”
“瑪格瑞塔?”查理有些疑惑。
“一樣,”蒙着面紗的女士說。“他的軍團正在行軍。”
“你有遠視的天賦嗎,女士?你能看到瑪格瑞塔的軍隊離這兒有多遠嗎?”
“他們就在諾瓦里諾城附近,”蒙着面紗的女士低聲說。“他們中的一部分早就到達了那裡。”
“怎麼可能呢?”查理吃驚地問。“即使他們沿着比爾巴利的海岸航行,也得花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能穿過海上的要塞,還不用說他們得越過比爾巴利城和杜羅河!”
“在費伍德森林的範圍內,時間的流逝是不同的。”蒙着面紗的女士說道。“它就像你所說的杜羅河,諾瓦里諾人所說的結霜之水,有的地方流得又快又深,有的地方流得又慢又淺,幾乎不流動。阿基坦的查理,自從你踏入森林的邊界,幾個月已經過去了。
“幾個月?”查理驚叫道。“我的位置在我的軍隊中!我必須得走了!”
一個站崗的森林精靈發出大聲的警告。
“他們來了,”戴面紗的女士說。
森林因向四面八方移動的聲音而沸騰。他們被包圍了。
負責指揮戰鬥的領袖大聲下達命令,森林精靈們在冰凍的河岸上形成了一個面向外的抵抗小團體。他把戴面紗的女士領進了警戒線,她重新騎上了那頭驕傲的白色牡鹿。查理也溜進了森林精靈們的半圓弧防線,他們正在爲最後的決戰做準備。他們跪在雪地裡,把箭矢首先插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檢查弓弦,拉開弓,準備射箭。
查理擡起頭,注意到天空越來越亮了。他覺得現在離黎明恐怕不到一個小時了。
四面八方都有各種各樣的森林精怪從森林裡冒出來,地面上迴盪着一種巨大的有節奏的腳步聲,那是查理還未見過的、由木頭和樹枝組成的生物正向他們走來。
查理騎上加里博,調轉戰馬,進入森林精靈的戰場,準備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儘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黑頭髮的精靈首領開口說道,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我願意和你以及你的族人並肩作戰,森林精靈。”
“不,”這位森林精靈搖着頭重複道。“你需要去別的地方,其他地方需要你。”
“你在說什麼?”
“林中之王必須在黎明的第一縷曙光中重生,以免契約被打破。”蒙着面紗的女士說。“我們必須離開。”
“怎麼做?”雖然查理無法理解他們的話語,但他還是開口問道。
“從冰上走,”蒙着面紗的女士說。
查理在馬鞍上轉過身,朝結冰的河對岸望去。
“那我們一起走,”查理堅定地說道。“當別人爲我戰鬥時,我不會像有些懦弱的膽小鬼一樣逃跑。”
“不,”森林精靈的領袖厲聲說,眼睛瞪得大大的。“它承受不了我們所有人的重量。你們趕緊走!”
那隻白鹿已經踏上了冰凍的湖面。冰在蹄子下咕咕作響,裂縫開始出現。
“這太瘋狂了,”查理說。
黑暗森林裡的生物已經開始了他們的進攻,森林精靈們則開始向高空射出他們的第一支箭。每一個戰士在第一支箭射中敵人的要害之前就已經射出了三支箭,每一支都準確無誤。如果不是時間緊迫,查理真的想留下來觀看這些森林精靈驚人的箭術技藝。
“朝着太陽升起的地方前進,”森林精靈的領袖說。“遠古的橡樹就在那附近。現在去吧!”
查理順着森林精靈的隊伍瞥了一眼。他們中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會死在這裡,但他們仍然保持着堅忍和冷靜,沒有表現出任何恐懼。他們的首領昂着頭,眼神冷漠而又目空一切,把他的滿頭黑髮甩到肩上,把目光轉向查理。
“走吧,凱格蒙恩,”森林精靈的領袖說。“願庫爾諾斯指引你。”
“好好戰鬥,”儘管不知道這位首領說出的詞彙的意思,但是查理仍然祝福道,然後把加里博轉向冰面。白鹿站在二十尺外的冰面上等着他。
“去吧!”精靈首領再次厲聲說道,“現在!”
查理點點頭,把加里博引到冰上。查理敢發誓,他能感覺到冰面在加里博和她的裝甲重量下在移動。強大的戰馬反抗着他的指揮,試圖回到堅實的土地上。查理用堅定的雙手催促着加里博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到冰面上,祈禱冰面能撐得住。
冰面呻吟了一聲,他看到冰面上出現了深深的弧形裂縫。他又用馬刺向戰馬踢了一腳,讓加里博跑過那些延伸的裂縫。白鹿開始向冰凍的河流中心飛奔,查理引導着加里博跟了過去。
他看到那支巨大彎曲的狩獵號角從古塞羅斯毫無生氣的手指中掉落,落在冰上,而那位戴面紗的女士卻沒有注意到。查理原本打算繼續騎行,然後對自己咒罵了一句,接着拉住繮繩,把加里博拉住。
戰鬥的聲音在湖面上回蕩,但湖岸卻籠罩在迷霧中。冰面上那些深深的冰縫正向他伸過來,好像在追他。
查理從馬鞍上滑了下來,掉落在冰上,冰面在他身下發出令人擔憂的呻吟聲。他的腳後跟已經出現了蜘蛛網的裂縫。當更大的裂縫開始出現時,他彎下腰,拿起狩獵號角,重新跨上馬鞍。
他大叫一聲,向加里博踢了一腳,讓她趕快跑起來,這時他身後的冰開始碎裂了。加里博奔跑着去追趕那隻白鹿,刺骨的寒風刺痛了他的臉。
戰鬥的聲音在他們身後的湖面上回蕩。查理轉身往回看,但湖岸已被迷霧籠罩。
他們前面的天空隨着黎明的到來而逐漸亮了起來,他們倆騎着坐騎向着升起的太陽奔去。
不知爲什麼,在某種突如其來的瘋狂的野性本能的驅使下,查理深吸了一口氣,把古塞羅斯那支巨大彎曲的狩獵號角舉到脣邊。
一聲震耳欲聾的悠長號角聲傳了出來,這個音符深深地迴盪着,鏗鏘有力。那音符洪亮而洪亮。聲音像衝擊波一樣響徹冰湖,一會兒又反彈回來,在遠處的林木和懸崖上回蕩。查理的耳朵還在嗡嗡響着,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了迴應的喇叭聲。
古塞羅斯動了動,短暫地擡起頭,金色的眼睛眨了眨。他說了幾句精靈語,然後癱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荒野騎士來了,”蒙着面紗的女士說。
“荒野騎士?”
“一羣原始人,”蒙着面紗的女士說。“危險的生物。庫爾諾斯的獵狗。”
“他們是朋友還是敵人?”查理問。儘管風把他的話吹得一乾二淨,他還是相信她聽到了他的話。
“兩者都是,或者兩者都不是。他們很危險,但他們會確保我們安全地走在路上。”
“去哪裡?什麼路?”查理疑惑的問道
“遠古的橡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