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滴水的聲音,是他最初的知覺。白恩睜開一條眼縫,身體左邊發出明亮的橘紅色光芒,同樣散發着熱量。左邊身子劇烈抽痛,好像被人抽筋剝皮一樣。他試圖呼吸,結果乾涸的嗓子帶來一陣咳嗽。
他呻吟着,靠一隻手和腰部的力量翻身,讓自己側過來面對散發熱量的方向。那裡有一堆點燃的火堆。他就這樣躺了一會而,看着那堆燃燒的火,澀啞的喉嚨急促不停地喘息。
“我還活着。”白恩沙啞地自語。但他腦海一片空白,似乎一切思緒都離他遠去了。不過只有一個想法仍在腦海。大難不死是不假,但能否活下去卻是另一回事。
白恩的眼球轉動,掃視着眼前的一切。這似乎是一座洞穴,即使火堆也沒能減少其中的溼氣,不過洞穴不大,一眼便可以望見最內部,那裡在洞穴的穴壁旁放着幾個碗狀的頭盔,滴水的聲音便是從那裡發出的。
火堆邊則放着一口鍋,說實話,這個發現讓白恩欣喜不已,至少配合上洞穴裡的乾淨程度,自己至少不是落入某些以人爲食的東西手中。
白恩鼻子抽動,聞到了某種類似雞湯的味道,很快他邊確認是從那口鍋中散發出來的。他強忍疼痛側身爬了過去,然後努力坐起來,踉蹌起身,掀開半遮着的鍋蓋。
可惜鍋裡煮着的並不是雞,而是某種比雞小不少的鳥類。白恩頭昏腦漲,但僅存的理智仍然讓他剋制住了抓起那隻鳥直接吞下的慾望,他伸手試了試鍋的熱度,只有溫熱。他拿起鍋,對着嘴,開始把這鍋鳥湯灌入喉嚨。最開始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但很快他就感到液體流入乾渴的喉嚨,順着食道流下,溫暖了他的身軀。
шшш● ttκan● ¢Ο
他喝了幾口,然後放下鍋,喘着氣。用手抓起鍋中的鳥肉,把肉撕成條,一點一點地塞入口中,慢慢咀嚼。和剛纔一樣,最初毫無味道,但慢慢隨着唾液的增加,他開始品出一些淡淡的肉味,然後是禽類肉的滋味,還有一些淡淡的腥味。
不過即使這樣,對於白恩來說也是一頓美食。但他不敢吃太多,只能吃了幾口,便把剩下的大半隻鳥扔回鍋中。等待胃部重新適應食物之後,他纔敢再吃一些。
白恩也不打算就閒着等待,而是開始刮掉鼻子、眼睛和耳朵裡的污垢,污垢的堆積比他想象的多,一想到自己頂着這些污垢不知多少天,內心裡甚至有點噁心。接着他掀開乾燥的襯衣,檢查傷勢。
身體一側遍佈不知道什麼時候造成的瘀傷,肋骨上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不過摸着雖軟,但感覺沒斷。腿上的傷口則被包紮,這更讓他舒了一口氣。想必做這些的人,應該不打算要他的命。他的記憶回來了一點,這處傷口是在海中被一隻大魚咬的,當時被咬的皮開肉綻,疼得死去活來。但最終要的是,現在還能動——這纔是他關心的。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他擡起雙手,看着手心,雙手的傷口已經癒合,即使現在留下了扭曲醜陋的傷疤。他皺起眉頭,傷口癒合只能證明兩種情況,一種是自己躺了很久,一種則是對方有某種治療能力。
不管哪一種,對於他來說都不算是好消息。白恩試圖判斷是哪一種情況的時候,突然笑了起來,好奇自己爲什麼關心這件事呢。自己活了下來,這就夠了。
他正自嘲地笑着的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選擇躺下裝睡,而是直起身,盤腿坐在火堆旁邊,等待來人。
洞穴似乎不是筆直的,白恩能看到通向外面的洞口射入的光,但無法直接看到洞口。來人似乎注意到白恩從火堆反射出映照在洞口的影子,在門口楞了一下,才繼續邁步進來。
白恩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把手伸張放着祭刀的地方,卻摸了個空。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
入口似乎偏矮,來人出現的時候是伏着身子的,手中拿着一隻陶罐。當他再次直起身子的時候,白恩驚訝地張大了嘴。
“師傅,您醒了。”來人看到白恩後說道。
“莫里斯?”白恩大喜過望,但同時也極爲驚訝,兩人竟然漂流到同一座島上。
“您該換藥了。”莫里斯點點頭,走上前來。
“我昏迷了多久?”白恩問道。
“十七天,我還以爲您醒不過來了。”莫里斯蹲在白恩身邊,示意白恩把腿伸出來。
“十七天?怪不得。”白恩看着自己的雙手,順從地把腿伸出。
“您還是躺下吧。”
白恩點點頭,躺倒在地上,任憑莫里斯解開包紮在腿上的繃帶,開始換藥。
“如果咱們兩人能在同一座島上,說明還有其他人也漂流到這裡了吧?”白恩一邊思考一邊問道。
“是的,”莫里斯解開繃帶,把大腿上敷着的草藥小心翼翼地取下,然後從陶罐裡重新取出新鮮的草藥敷在傷口上。“還有十幾個人也漂到了這裡。”
“他們人呢?”白恩感覺到草藥的清涼,看來莫里斯的草藥學確實學的不錯。
“死了。”莫里斯淡淡地說道,然後把拆下來的繃帶扔到一邊,重新拿出一卷繃帶爲白恩紮上。
“死了?”白恩不可思議地說道。
“是的,大部分第二天就死了。您是堅持最久的一個。”莫里斯一邊纏着繃帶一邊說道。
“爲什麼?”
“要漂流到這裡至少需要七八天,即使不算沿途遇到的危險,他們到這裡也離死不遠了。”莫里斯包紮完後,把陶罐放在一邊,扶白恩坐了起來,然後坐到白恩對面解釋道。
“這麼久嗎?”白恩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海上漂流了多久。
“您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蹟,”莫里斯說道。“我能活下來是因爲我抓住了一箱補給品,然後利用裡面的物資又把幾箱其他補給品箱子捆在一起,建了一個簡易木筏。依靠裡面的食物和酒才活着來到這座島上。”
“這是洋流的終點嗎?”白恩再次問道。
“不是,可能是某個分支,一共大約有不到一百具屍體漂到島上。”即使白恩沒問清楚,莫里斯也能理解白恩要問的東西。
“有辦法離開這裡嗎?”白恩想了一會兒,又問道。
“我正在製造木筏,應該沒什麼問題。”莫里斯回答道。“這裡可以直接看到大陸,等您恢復之後,我們應該可以很輕鬆的回去。”
白恩低頭想了想,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但是他覺得莫里斯恐怕也無法回答他。最終,他想到一件事。
“我的裝備呢?”
“在那邊的箱子裡。”莫里斯起身,走到房間洞口不遠的一個箱子前,打開箱子,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取了出來。然後抱着那些東西轉身回來,把所有東西都堆在白恩面前。
白恩拿起最上面的腰帶,看到祭刀還在腰帶上的刀鞘裡,長鞭則損毀了,不過尾部的祭刀還算完好,他拆掉長鞭的部分,把尾部的祭刀插在另外一邊的刀鞘裡,把腰帶放在一邊。然後拿起他那件黑色前開長袍,舉在眼前,注意到很多破損的地方被簡單的修補過。
“我爲您簡單的修補了一下。”莫里斯解釋道。
白恩點點頭,把長袍重新穿在身上。然後開始檢查剩餘的東西,一些空的水晶瓶,大部分是在戰鬥和漂流的時候消耗掉的藥劑。一瓶裝着黑色煙霧的水晶瓶,在戰場上吸收黑霧時用的。一些施法材料和被海水浸泡又晾乾的草藥,基本上廢了。
然後是自己的魔法火槍,槍裡面已經沒有彈藥了。裝火藥的皮帶,裡面的火藥還保持着乾燥。但彈藥袋裡的子彈卻不多了。他不停地檢查自己的所有裝備,莫里斯則在一邊安靜地等待。最後,白恩看到了夜梟讓自己拿着的劍鞘,他一直背在身後,但現在劍鞘裡有劍。
白恩疑惑地拿起劍鞘,拔出這柄一手半劍,盯着劍鋒看了很久。
“夜梟也在這裡嗎?”他開口問道。
“沒有,”莫里斯搖了搖頭說道。“我發現您的時候,您正揹着它。”
“那它是怎麼回到劍鞘的?”白恩下意識地問道。
莫里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對這個問題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