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聞到裡面有人的味道,”格雷羅根說道。白恩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從自己身上的臭味中嗅到什麼。矮人從不洗頭,他的頭髮上滿是油脂,以保持他的頭髮筆直地指向天空。
“他們把自己鎖在裡面。沒有人會在夜裡到處亂跑。除非他們是女巫或惡魔愛好者。”矮人繼續說道。“而且那輛馬車在外面。”
“裡面的人都不懷好意。窗戶都拉上了窗簾,我猜馬車上也沒有紋章。”矮人仍在碎碎地念叨。
“你怎麼知道馬車上沒有紋章?”白恩注意到矮人的話語中一個細節。
“我的喉嚨太乾了,不能討論這些細節。快點,開門,不然我就拿斧子開門了!”
白恩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奇爲什麼他遇到的矮人都是碎嘴。但莫里斯卻走上前,站在門前向房內傾聽。
莫里斯覺得他聽到裡面有動靜。他把一隻耳朵貼在門上。他能聽出那是什麼聲音,像是在哭泣。
“除非你想讓我砍了你的腦袋,莫里斯,否則我建議你站到一邊去。”矮人喊道。
“請稍等。我會對裡面說:你在裡面!打開!我的朋友有一把很大的斧頭和一個很壞的脾氣。我建議你照他說的去做,否則就會失去你的門。”
“你就不能說的短一點嗎?”格雷羅根惱怒地說。
門後傳來一聲微弱的、顫抖的叫聲。“以諸神的名義,滾開,你們這些陷坑裡的惡魔!”
“好吧,就這樣吧。”格雷羅根厲聲說道,“我受夠了。”
他把斧頭劃成一個巨大的弧線。白恩看到斧刃上的符文在月光下閃爍。莫里斯則急忙跳到一邊。
“以阿薩斯隆的名義!”莫里斯喊道。“你不能趕走我們。我們都是些單純的、疲倦的旅客。”
斧頭砰的一聲砸進了門。木片從裡面飛了出來。格雷羅根轉向莫里斯,邪惡地對他咧嘴一笑。白恩注意到了矮人口中缺牙的地方。
“這些門都是粗製濫造的貨色,”格雷羅根從門上拔出斧頭後說道。
“我建議你趁還有一扇門的時候打開它。”莫里斯繼續朝着旅館內喊道。
“等等,”那個顫抖的聲音說。“那扇門花了我五個銀幣。”
接着白恩聽到門栓被拉開的聲音。它打開了。一個瘦高個男人站在那裡,蒼白的頭髮襯托着他悲傷的臉。他手裡拿着一根粗木棍。在他身後站着一位老婦人,她手裡拿着一個碟子,裡面有一根正在燃燒的蠟燭。
“你不需要武器,先生。我們只需要一張牀過夜。”白恩邁步走到最前面說道。
“還有麥酒。”矮人咕噥道。
“還有麥酒,”莫里斯表示同意。
“很多麥酒,”格雷羅根補充道。白恩望着老人,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旅館裡有一間低矮的公共休息室。酒吧是用橫放在兩個木桶上的厚木板做成的。在拐角處,有三個全副武裝的人警惕地注視着他們,他們看上去就像流動的小販。他們每個人都拔出了匕首。陰影遮住了他們的臉,但他們似乎很擔心。
旅館老闆把三人推到裡面,把門閂放回原處。“你付得起嗎,這位…先生?”他緊張地向白恩問道,無法確定白恩的身份。白恩可以看到那個男人的喉結在動。
“當然,”白恩的手指間突然冒出一枚金幣,在他指間躍動了一會兒,白恩似乎突然想到什麼,金幣從指間消失了。然後兩枚銀幣重新跳了出來,飛向那個高瘦的男人,男人伸手接住銀幣看了看。“我可以付錢。”
“食物,”格雷羅根說道。“還有麥酒”。
聽了這話,那個老婦人突然哭了起來。白恩則轉頭瞪着她。
“這個醜老太婆似乎很困惑,”格雷羅根說。
老人點點頭。“我們的兒子卡爾失蹤了,就在今晚。”
“給我拿點麥酒來。”旅館老闆後退了幾步,格雷羅根站了起來,吃力地走到小販們坐着的地方。他們警惕地看着他。
“你們有誰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格雷羅根問道。
“你看見那輛馬車了嗎?黑色的那輛。”一個小販問。他的聲音裡流露出明顯的恐懼。
“看到了嗎?那該死的東西差點把我碾死。”一個男人喘着氣說。白恩聽到了勺子掉下去的聲音。他看見旅店老闆彎腰撿起它,開始往大酒杯裡倒酒。
“那你可真幸運,”那個最胖、看上去也最富的小販說。“有人說馬車是由魔鬼駕駛的。我每年都聽說它經過這裡。有人說它承載着來自比爾巴利的小孩子,他們在黑石之環上被獻祭了。”
格雷羅根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而白恩則不喜歡這種發展方式。
“這當然只是個傳說,”那個胖小販聳聳肩說道。
“不,先生,”店主喊道。“每年我們都能聽到它的轟鳴聲。“幾年前,卡爾向外望去,看見了它,就像你描述的那樣,是一輛黑色的馬車。”
一提到卡爾的名字,老婦人又哭了起來。旅館老闆拿來了燉肉和三大杯麥酒。
“也給我的同伴帶點麥酒來,”格雷羅根一邊說着,一邊把所有麥酒都籠到自己面前。店主又去找另一個麥酒杯了。
當白恩坐下的時候,格雷羅根已經解決掉一杯麥酒了,等莫里斯坐下的時候,矮人已經快把第二杯麥酒灌入肚裡。
“再來點麥酒。”當旅館老闆回來時,格雷羅根說道。旅館老闆驚奇地看着矮人面前的空酒瓶。
“給他吧。”白恩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旅館老闆說道。
“確實太淡了,”格雷羅根說道,用他沾滿泥土的手臂擦着嘴。“你兒子什麼時候失蹤的?”
“今天下午他出去砍柴了。他還沒有回來。”旅館老闆把新拿來的那杯麥酒放在矮人面前,把之前的三個空杯子拿在手中後說道。
“卡爾是個好孩子,”老太太抽着鼻子說。“沒有他,我們怎麼活下去?”
“也許他只是在樹林裡迷了路?”莫里斯安慰道。
“不可能,”店主說。“卡爾熟悉這附近的樹林,就像我熟悉我手上的毛一樣。他幾個小時前就該到家了。我擔心女巫會把他當作獻祭品了。”
“這就像木匠的女兒,洛瑞一樣,”胖商販插嘴道。旅館老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想聽到關於我兒子未婚妻的任何傳聞,”他說。
“讓那個人說。”格雷羅根說道,那個胖小販感激地看着他。
“去年,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不遠處的村子,也在這條道路上。太陽剛落山,木匠的妻子就來看她十幾歲的女兒洛瑞。她覺得自己聽到了女兒房間裡傳來的砰砰聲。然後她就打開女兒的房門,但那姑娘不見了,不知什麼魔法把她從鎖着的屋子裡的牀上抓了出來。第二天,村子外傳來了很大的叫喊聲。我們發現洛瑞。她渾身是瘀傷,情況很糟糕。”
胖小販止住話頭,看着他們,以確保他們注意到他。
“你問她發生了什麼事?”莫里斯問道。
“是啊,先生。看來她是被惡魔——樹林裡的野獸——帶到黑石之環那裡去了。女巫集會在那裡與森林裡的邪惡生物一起等待着他們的獵物。他們想把她獻在祭壇上,但她掙脫了囚禁她的人的魔掌,祈求諸神賜福給她的好名聲。在他們被諸神嚇得搖搖晃晃的時候,她就逃跑了。他們追她,可是追不上。”
“真幸運,”白恩冷冷地說。諸神嚇得女巫和怪物搖搖晃晃——這種鄉巴佬的愚昧想法讓白恩很反感。
“沒有必要嘲笑,這位…先生。我們到了石頭那裡,確實在被擾動的泥土中發現了各種痕跡。包括人類、野獸和偶蹄惡魔。一個一歲的嬰兒像豬一樣被宰殺在祭壇上。”
“偶蹄惡魔?”格雷羅根問道。白恩不喜歡他眼中流露出的興趣。不過胖小販點點頭表示肯定。
“今晚我可不敢去黑石之環,”胖小販說。“不管給我多少金子,我都不會去的。”
“這將是一個適合英雄的任務,”格雷羅根意味深長地看着白恩和莫里斯說道。莫里斯驚呆了。
“你當然不會是想說——”莫里斯說道。
“對一個棄誓者來說,還有什麼比在神聖的夜晚面對這些惡魔更好的任務呢?那將是一場值得驕傲的死亡。”
“那將是一個愚蠢的死亡。”白恩喃喃自語道。“偶蹄的可能是野豬,也可能是馴鹿,太多的可能。”
“你說什麼?”矮人突然問道
“沒什麼。”白恩否認道。
“你們會一起來,對嗎?”格雷羅根威脅地說。他的拇指在斧頭的刀刃上摩擦着。白恩注意到他的拇指流血了,矮人把拇指放入口中,吸吮血滴。
格雷羅根慢慢地點了點頭說道。“誓言就是誓言。”
“我們可沒發什麼誓言。”白恩否認道。
“你說過,我們會一起行動。”矮人認真地說道。
“不代表你打算做蠢事,我們就要陪着你。”白恩瞥了一眼矮人,沒好氣地說道。
“你打算背棄誓言嗎?”矮人把斧頭舉了起來。
白恩微微眯起雙眼,把手放在腰帶上的祭刀柄上。
“我覺得,我們可以去看看。”莫里斯突然插話道,他在白恩威脅的眼神下顫抖了下,但還是繼續說道。“師傅你常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冒險了,我覺得這多少算是個冒險。而且,如果有女巫的話,也許我們可以……”
莫里斯沒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不過白恩猜到了,無非是試試能不能打聽到消息,聯繫到本地的施法者,然後看看有沒有其他方式翻閱那座山脈之類的。不過莫里斯並不明白,森林裡女巫要比法塔林協會的那些幾名女巫危險的多。當然,也可能只是個激發了施法能力的弱小野女巫。
“好吧,希望你能實現你的願望。”白恩對着矮人諷刺道。
矮人走過來用力拍了拍白恩的後背,他覺得肋骨都要斷了。“有時候,白恩,我想你一定有矮人的血統。當然,這並不是說任何一個年長的種族會墮落到接受這樣的異族通婚。”
然後他跺着腳回到他的啤酒旁。
“當然,”白恩一邊說着說,一邊用眼睛盯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