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莫里斯緊張地問道。他的問題在遠處迴響。白恩把提燈的光照進黑暗的洞窟。巨大的,畸形的真菌在白色的牆壁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孢子在燈的光束中漂浮。
“有一次我們種蘑菇當食物。”格雷羅根嘟囔着。“現在它看起來像是另一個突變的受害者。”
矮人說完後大步走進房間。他的靴子在潮溼的地毯上留下了腳印。白恩覺得他聽到遠處有流水的聲音。莫里斯則有些緊張地跟在矮人身後走了進去。
當白恩轉過頭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步入洞穴。他看到一尺長的白色碎片從牆壁上脫落下來,隨着它們的掉落,變得越來越大。接着它們向受驚的冒險者衝去。格雷羅根用他的斧頭把其中一個砍成兩截。它發出吱吱的聲音。更多的碎片像暴風雪一樣從牆上脫落,白恩發現自己被柔軟臃腫的身體和撲騰的翅膀包圍着。
“飛蛾!”奧伯倫-瑞文哈特喊道。“他們是飛蛾!他們試圖找到那盞燈。熄滅它。”
然後周圍就徹底黑了。白恩最後一次看到了格雷羅根,他的身體被巨大的昆蟲所覆蓋,然後他站在一陣旋風般的暴風雪中,他的身體在飛蛾的觸摸下蠕動着。然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退出去。慢慢地,”格雷羅根低聲說道,每個音節都流露出厭惡。“我們會找到另一條路的。”
白恩停了下來,回頭看看長長的走廊,希望那些閃閃發光的寶石能更亮一些。他確信他聽到了什麼。他伸手摸了摸光滑冰冷的石頭。一陣微弱的震動從裡面穿過。有人在敲打着牆壁。
他睜大了眼睛。在遠處他能辨認出模糊的輪廓。其中一人舉着一面巨大的旗幟,上面好像是一個人頭。那羣獸人追了上來,白恩從劍鞘中拔出劍來。
“看來他們又找到我們了,”他說道。卻沒有回答。其他人已經在拐角處消失了。當白恩停下來的時候,他意識到其他人一直在前進。他急忙跑過去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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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恩滿懷恐懼地睜開了一隻眼睛。他從睡夢中醒來。那不是一個令人安心的夢。自從他們繞過那個滿是飛蛾的洞穴,再次在地下襬脫了追擊的獸人,便來到了這裡。疲憊最終壓倒了所有人,所以他們決定在這裡暫時休息過夜。
現在是格雷羅根在守夜,但他覺得自己聽到了怪異的聲音。他環顧這個小房間,頭髮都豎了起來。他的心跳聽起來又響又快,他以爲自己快要昏倒死了。所有的力量都從他的四肢上消失了。
奇怪的綠色輝光照亮了這個地區。它沖刷着棄誓者憔悴的臉,使他看起來像一個可怕的殭屍。格雷羅根的影子在牆上隱隱約約地出現,巨大而險惡。發出亮光的那個人跪在棄誓者的面前,伸出雙手懇求他。那是一個古代女矮人的鬼魂。
它是虛無縹緲的,但它也有時代的印記,彷彿它是古老時代的真實表現。它的裝束是莊嚴的,它的臉曾經擁有權威。但現在它的兩頰似乎凹陷下去了,皮肉似乎也脫落了,臉上佈滿了麻子,像滿是蛆蟲似的。眉毛下洞窟似的眼睛是一大片陰影,妖異的火光在裡面燃燒。這就好像鬼魂被某種超凡脫俗的疾病——精神上的毒瘤——所吞噬。
那東西的樣子使白恩心裡充滿了恐懼,並不是因爲外表,而是因爲它的痛苦,這種痛苦加劇了他的恐懼。它暗示着在墳墓之外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在等待着,甚至死亡也無法逃脫,而是一種黑暗的力量,可以抓住並折磨靈魂。白恩就像黑塔中的其他人一樣害怕死亡,或者說擔憂死亡,但現在他意識到還有更糟糕的事情。他覺得自己處於神志清醒的邊緣,希望能從這個可能帶來的瘋狂可怕的認識中解脫出來。
白恩的眼角瞥見旁邊的莫里斯抽泣着,就像一個陷入噩夢的孩子。魯伯斯-海格里德在瘋狂地試圖抓住什麼,他的嘴不停地在動,卻沒有發出聲音。白恩試圖把目光從眼前的場面上移開,但他做不到;他有一種衝動強迫着他。讓他被這場對峙深深吸引住了。
格雷羅根舉起他的斧頭,把它放在他和那個麻煩的靈魂之間。白恩很想知道,是他的想象,還是鑲嵌在巨大的斧刃上的符文內部燃燒着火焰?
“滾開,可惡的傢伙。”格雷羅根發出刺耳的聲音的聲音幾乎像是輕聲細語。“離開吧,我還在活着。”
那東西笑了。白恩意識到它沒有發出聲音。他在他的腦海裡聽到它的聲音。
“幫助我們,格雷羅根,索爾瑞恩的兒子。釋放我們。我們的墳墓被褻瀆,一種可怕的扭曲力量停留在我們的大廳裡。”鬼魂晃了晃,好像要像霧一樣消散。經過可見的努力,它保持了它的形狀。
格雷羅根想說話,但說不出來。他脖子上的肌肉很突出,他的太陽穴上有一根血管在跳動。
“我們沒有犯罪,”鬼魂用一種充滿了苦難和孤獨的聲音說。“我們離開去和祖先的靈魂會合,這時我們的安息之地被褻瀆了,我們被帶了回來。我們被剝奪了永恆的安寧。”
“這怎麼可能呢?”格雷羅根用一種既驚訝又恐懼的聲音問道。“什麼東西能把一個矮人從祖先的懷抱裡扯出來呢?”
“還有什麼力量能顛覆世間的秩序,棄誓者?除了混亂,還有別的嗎?”鬼魂反問道。
“我只是一個戰士。我無法對抗黑暗力量。”格雷羅根承認道。
“不需要你去對抗黑暗。只需要清理我們的墳墓,當你做到這點時,我們將得到自由。索爾瑞恩的兒子,你願意這樣做嗎?如果你不這樣做,我們將無法與我們的親人團聚。我們必像暴風中的燭焰,漸漸熄滅。即使現在我們也會慢慢消失。只剩下我們幾個人了。”
格雷羅根看着痛苦的靈魂。白恩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敬畏和憐憫的神色。“如果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將釋放你。”
鬼魂那張飽經蹂躪的臉上掠過一絲微笑。“我們問過的其他人,包括我們的後代伊魯伯。他們太害怕了,不敢幫助我們。我在你身上找不到瑕疵。”
格雷羅根鞠了一躬,幽靈伸出一隻發光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在白恩看來,這個棄誓者似乎突然頓悟了,具有了某種洞察力。這幽靈越變越小,越來越模糊,彷彿退到了很遠的地方。很快它就不見了。
白恩看了看其他人。他們都醒了,驚訝地看着矮人。加爾-開普勒帶着一種近乎崇敬的神情望着那個矮人。格雷羅根舉起了他的斧頭。
“我們有工作要做,”他說,聲音像是石頭在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