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神廟時天已經黑了。這並不重要。不過大門是開着的。人們點亮了燈籠。正如莫爾的牧師們不厭其煩地指出的那樣,通往莫爾王國的大門總是敞開着,一個人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穿過它們。
白恩要求和他之前交談過的牧師談一談。他很幸運。那個人還在值班。白恩向這位牧師提供一些銀幣,使他得到了他總是願意談的消息。白恩和矮人被帶進了一個裝潢簡譜的小前廳。牆上擺滿了書。它們讓他想起了他黑塔之中解剖室牆上的文檔。在某種程度上,這就是它們。裡面有死者的名字和描述。白恩並不懷疑裡面有關於葬禮服務和神廟裡的祈禱的捐款記錄。他從前與莫爾的祭司有過交易。
“你是德雷克斯勒醫生的助手?”牧師問道。
“是的。在某個意義上可以這麼說。”
“在某個意義上?”
“我們正在幫助他研究瘟疫。我們正在試圖找到一種方法來阻止它們。”
那位牧師露出一個緩慢而悲傷的微笑。“那我就不知道該不該幫你了。”
“爲什麼?”
“它們對生意有好處。”
看到白恩震驚的表情,他禮貌地輕輕咳嗽了一聲。“只是開個小玩笑,”他最後說道。
“你看起來很累。”白恩打破了沉默。牧師咳了一聲長長的乾咳。“而且病了。”
“說實話,我感覺不太好,這是漫長的一天。應該代替我的那位兄弟自己也病倒了,被關在他的房間裡。自從他昨天主持了葬禮以來,身體一直不太好。”
白恩和格雷羅根交換了一下眼神。
白恩禮貌的點了點頭。格雷羅根則發出一聲咆哮。
“呃,你的同事看起來不太像醫生,白恩先生,”牧師說。
“他幫助我幹些重活。”
“當然。我能幫你什麼嗎?”
“我需要更多地瞭解德雷克斯勒醫生今天早上看的那些屍…死者。”
“這不是問題”。他拍了拍面前的皮面裝訂的書。“所有適當的詳細信息都記錄在當前的圖書館裡。你到底需要知道什麼?”
“死者最近有沒有參加過葬禮?”
“科赫夫人和她的女兒。上星期我親自在花園主持了科赫先生的葬禮。”
“另一位先生呢?”
“不,我想沒有。我們不允許他參加我們的任何儀式。當然,除了他自己的葬禮。”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以爲任何人都可以進入莫爾的花園。”
“不完全是。格倫沃爾德先生就屬於這類可惡的罪犯,他們靠搶劫家庭墓穴和偷盜屍體賣給解剖醫生和亡靈巫師爲生。他被禁止入內。除非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否則決不允許他進入莫爾花園的大門。”
“死亡,你的意思是。”
“正是。”
“那個戴黑玫瑰的男人呢?”
“我要查一下記錄。我猜想,從他的裝飾品的性質來看,我們會發現他最近也參加了一次葬禮活動。你不是從海德堡來的吧,白恩先生?我能從你的口音聽出來。”
“你是正確的。我原來是馬爾努斯帝國之外的地方。”
“那麼,也許你不知道,當你參加一個葬禮儀式時,從死亡之神的花園裡摘一朵黑玫瑰是當地的習俗。”
“我還以爲人們是從花店買的呢。”
“並不是。玫瑰只生長在花園中,禁止出售牟利。”
他們沉默了幾分鐘,牧師在低頭研究這些記錄。“啊,是的。他姐姐上星期去世了。埋在莫爾的花園裡。還有什麼我能爲您效勞的嗎?”他興致勃勃地問道。
“沒有了。我想你已經告訴我們夠多了。”
“那麼,請問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目前還不行。我相信德雷克斯勒醫生會在他完全闡述了他的理論後通知你的。”
“請一定讓他這麼做,白恩先生。”當他們離開的時候,牧師咳嗽得腰都彎了。
“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人類。”格雷羅根當他們離開莫爾神廟進入街道時問道。
白恩掃視了一下四周,確保沒有人靠近得足以偷聽他們說話。“我們認識的所有死於新瘟疫的人最近都去了莫爾的花園。很可能也包括那位盜墓賊。”
“所以?”
“這是我能看到的唯一聯繫,德雷克斯勒醫生告訴我們要尋找聯繫。”
“看來不太可能,人類。”格雷羅根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你有更好的主意嗎?”白恩問,從他的聲音裡可以聽出他的沮喪。格雷羅根想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你認爲我們會在城裡的公墓裡,發現我們那些逃竄的小朋友們正在醞釀着瘟疫嗎?”
“有可能。”
“只有一個辦法能找出答案,”格雷羅根故作神秘地說道。
“我知道。”白恩嘆了口氣說道,他早就猜到矮人想幹什麼。
“什麼時候?”
“今晚。下班後。到時候會很安靜,我們可以四處看看。”
白恩再次嘆了口氣。他能想到許多他寧願待着不動的地方,也不願在午夜過後,在一羣老鼠人守候的城市公墓周圍爬行,但他還能做些什麼呢?如果他們把這件事告訴了當局,他們很可能根本不相信。也許那個老鼠人會聽到他們的風聲,然後轉移他們的行動基地。至少他相信,地面上的老鼠人應該不會太多。在墓地駐紮一小支軍隊的話肯定會引起注意。希望它們能少到足以讓格雷羅根的斧頭來處理掉。白恩當然一切希望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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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和神廟不同,莫爾花園的大門沒有打開。墓地拱門上全是鐵條,用沉重的鐵鏈鎖着。一個守夜人坐在火爐旁暖手,他佔據了後門的一扇小門。圍繞着城市墓地的高牆上佈滿了鐵釘。白恩對此感到奇怪。從某些方面來說,墓地就像一座堡壘,但他不確定這些牆是用來防止盜墓者進入,還是用來把死者擋在裡面。他想,歷史上也曾有過死人在墳墓裡睡不安穩的時候。
他想,這裡有一種原始的恐懼在起作用。一件意在將死者與生者分開的物品。以這種方式,單純身體上的障礙反而令人安心。當然,除非當你打算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像他和格雷羅根今晚所做的那樣。
白恩想知道他在這裡準備幹什麼,又期望得到什麼?既然晚上的工作已經做完了,他現在應該在酒館裡,或者回到房間裡,和埃莉莎一起睡在他的小牀上。而不是躲在陰暗處,準備闖入城市的墓地,這種罪行的懲罰是幾年的監禁,並被莫爾神廟禁止入內。
肯定有比這更簡單的方法。肯定有其他人能處理這個問題。但他知道這不是真的。如果他和格雷羅根沒有找到那些老鼠人,還有誰會感興趣呢?他們是唯一足夠瘋狂到把自己捲入這些事情的人。如果他們不這麼做,別人也不會這麼做。
當局似乎想對發生在他們中間的邪惡作爲視而不見。白恩能對此做出的最佳解釋是,他們要麼是無知,要麼是害怕。最糟糕的解釋則是他們已經與黑暗勢力勾結。
還有更多的弗裡茨-馮-哈爾施塔特在馬爾努斯帝國的各個角落都有一席之地嗎?很可能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他的角色——一位足夠瘋狂到願意調查這些事情的冒險者,當然,如果能有人願意支付報酬就很好了。來執行那份似乎是分配給他和格雷羅根的任務,並希望事情會有最好的結果。
他還能做什麼?如果他離開這個城市,瘟疫就有可能蔓延開來,把海因茨、埃莉薩以及他在這裡認識和關心的其他人都消滅掉。如果他和格雷羅根沒能解開這個謎團,可能會有數千人死去。更有可能瘟疫會蔓延,甚至被人帶到法塔林島上去,如果真的那樣,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而且,如果他對自己誠實的話,他不得不承認,一想到要承擔這個責任,他既擔憂又興奮。在某種程度上,這就像是他小時候讀過的故事中的一個英雄。他捲入了陰謀和危險之中,利害關係很大。
不幸的是,與他小時候讀過的故事不同,其中的利害關係也太真實了。他和格雷羅根很可能會失敗,而死亡就是他們的獎賞。正是這種想法,而不是寒夜的空氣,使他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