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愣住了。他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更不用說呼吸了。他毫不懷疑躲在陰影裡的人是認真的,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身體上佈滿了十字弓的箭矢。
“你是矮人嗎?”瓦里克問開口問道,白恩認爲這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是好奇。
“是的,我們是。問題是:你是什麼?”
一個肩膀寬闊的矮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他身穿皮甲,巨大的金屬護肩保護着他的上半身。一頂帶翼頭盔和護臉罩遮住了他的臉。他肩上扛着一把弩。他的腰帶上掛着一個沉重的戰錘。
他摘下頭盔,望着他們,白恩看到他的臉佈滿了皺紋,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他的鬍子又長又黑,佈滿了銀絲。他的臉上有一種不自然的消瘦,這是白恩以前從未在矮人身上見過的。
他繞着他們四個人轉來轉去,漫不經心地打量着他們,那神氣簡直是一種侮辱。白恩可以看出,格雷羅根和斯諾瑞的脾氣幾乎無法受到控制,如果不盡快採取行動,就會發生兇殘的暴力事件。
“你們兩個看起來像棄誓者,”新來的矮人捏着下巴說道。“你們中有一個人長得像馬哈爾家族的人。另一方面,這個人類,必須死。”
就在白恩意識到矮人指的是他之前,這個新來的矮人已經解開了他的十字弓,對準了他的胸膛。白恩發現自己正盯着一個閃閃發光的弩箭頭。
就像慢動作一樣,他看到那個陌生人的手指開始扣動扳機。他知道他不可能及時讓自己閃到一邊,但他的肌肉緊繃着,等待着他嘗試的機會,心裡期待身上的盔甲也許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護住自己。
“等一下。”格雷羅根輕聲地說,但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命令的調子,以至於這個新來的矮人都楞住了。“如果你傷害了那個人類,你一定會死。”
另一個矮人發出刺耳的笑聲。“這些話對於一個沒有立場支持它們的人來說是勇敢的。告訴我,我爲什麼要放過他?”
“因爲他是一個矮人朋友,一個守誓者,一個記錄者,一個追憶者,如果你殺了他,你的名字將永遠留在恥辱中,作爲一個傻瓜和懦夫被記錄在《怨恨之書》上。”
“你憑什麼談論這本偉大的書?”
“我是格雷羅根,索爾瑞恩之子,如果你在這件事上與我作對,我將置你於死地。”
格雷羅根的聲音裡有一種帶着冷酷信念的肯定,讓人聽了覺得不可思議。格雷羅根在這句話中用矮人語添加了一些東西,使得這個新來矮人的臉漲得通紅,眼睛睜得大大的。
“你說的是古老的語言,”他說。
白恩聽到大廳裡傳來一陣驚愕的竊竊私語,突然意識到還有許多其他矮人在注視着他們。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如此龐大的部隊竟然能如此悄無聲息地穿過隧道。他冒險向四周看了一眼,發現黑暗中走出了幾十個身材瘦削、神情疲憊的矮人。他們所有人都拿着武器指向白恩四人,似乎準備使用它們。他可以看到他們的戰衣都是一模一樣的,就像打過補丁又重複使用了很多次的東西。
隨後,格雷羅根和新來的矮人之間展開了一場簡短而激烈的辯論。白恩看了看瓦里克。“他們在說什麼?”
“這些矮人認爲我們是邪惡諸神的間諜。他們想殺了我們。格雷羅根告訴他們我們來自外面,我們可以幫助他們。他們中的一些人不相信,說這是一個騙局。他們的領袖說,他不能冒着殺死我們的風險,因爲這是他的父親,國王自己的事情,只有國王才能做出決定。”
對白恩來說,這顯然是一場激烈的辯論,而這似乎是對這場辯論的簡單總結。雙方聲音越來越大。周圍的人們正在粗聲粗氣地咒罵着。格雷羅根和矮人首領都在對方腳前的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他既不能說也不能做任何事來影響這個決定,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想起了在大風暴期間在飛艇上的情景。現在他所能做的就是提醒自己,他們已經度過了那個難關,而且可能會度過這個難關。
瓦里克繼續喃喃自語道:“我們說着古老的語言,這是唯一的事實,它阻止了他們失控地殺害我們。他們不願相信任何邪惡諸神的追隨者能學會它。當然也沒有矮人會教他們。”
白恩迴應道:“知道這個消息讓我很安心。”
爭論結束了。矮人首領轉過身,用帶有濃重口音的通用語對白恩說到。
“我不知道這個飛船和其他奇蹟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這件事太嚴重,我無法決定。你的命運掌握在國王的手中,他會審判你的。”
“我還是覺得這是個詭計,哈格瑞姆。“另一個矮人說,他是個老而可憐的傢伙,眼睛深陷,鬍子灰白。“我們知道外面的世界被邪惡諸神統治着。已經沒有其他矮人據點了。我們應該殺死這些闖入者,而不是帶領他們深入我們的領土。”
“託瓦爾德,你已經說過了,但我的決定一直有效,直到國王親自推翻它。如果世界沒有被邪惡諸神的力量所蹂躪,這確實是一個重大的新聞。也許我們不是最後的矮人。”
“是啊,哈格瑞姆,也許我們只是被黑暗勢力愚弄的傻瓜。但正如你所說的,你是我們的隊長,由你來負責。如果這些外人被證明是假的,我們很快就會有足夠的時間殺掉他們。
“國王會知道的。”哈格瑞姆說道。“來吧!讓我們出發。我們已經浪費了足夠的時間,如果‘恐怖’來了,我不想被困在這些大廳裡。把他們綁起來,拿走他們的武器。”
一羣矮人從人羣中掙脫出來,向他們走去。就在他們這麼做的時候,格雷羅根威脅地向前邁了一步。
“你只能把這柄斧子從我冰冷的手中拿走。”他輕聲說,聲音裡帶着威脅的口吻,矮人們都嚇呆了。
“這是可以安排的,陌生人。”哈格瑞姆同樣平靜地說。格雷羅根舉起了他的斧頭,斧刃上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最近的矮人們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拿着那柄強大的武器!”託瓦爾德喘着氣,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驚奇。“這就是預言。那些是最偉大的符文。‘恐懼’又回來了,我們祖先的斧頭又回來了。最後的日子快到了。”
一種震驚的表情再次掠過哈格瑞姆的臉,他朝格雷羅根走去,眼睛盯着斧頭的斧刃。當他默唸這些符文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露出了驚奇的神色。
“你從哪兒弄到這柄武器的?”矮人隊長問道,然後又用矮人語在後面加上了一些東西。
“我是多年前在一片被邪惡力量侵蝕的荒野裡的一個山洞裡找到它的。”格雷羅根似乎在考慮是否該多說幾句,後來又改變了主意。
“如果你真的是一個矮人,那麼你就會受到祖先衆神的青睞。”哈格瑞姆說道。“因爲那是一件威力強大的武器。”
格雷羅根邪惡地咧嘴一笑,意味深長地在他的額頭上劃了一個手勢。“即使諸神眷顧我,他們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了不起的跡象,”他冷淡地說。
“不管怎樣,這種武器並不是偶然就能落到任何人手裡的。你們暫時可以留着武器,等國王另作聲明。”
哈格瑞姆盯着格雷羅根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他的嘴角掠過一絲微笑。“就像託瓦爾德說的,格雷羅根,索爾瑞恩之子。也許你的到來早有預兆。國王和他的祭司必定知道。”
他轉向他的部隊。“來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不希望在‘恐怖’籠罩地下大廳的時候被人發現。”
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跟我們來,”他說。白恩四個人在他後面就位,一同走進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