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海姆-施耐德站在書房裡,覺得自己很傻。他早先在‘王國的戰馬’酒館裡喝過的酒,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消除酒精對他的影響,他的舌頭也還沒有完全張開。他一方面爲自己說了那些話而高興,另一方面又爲對方的斷然拒絕而深感尷尬。
他意識到,他一輩子的時間用在從發黴的舊書裡研究魔法,根本沒有爲與一個活生生的女人打交道做好準備。他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說錯了話。
這太可怕了。他必須控制住自己。他是馬爾努斯帝國魔法學院的大法師——雖然被開除了,也是‘秘法兄弟會’的秘密成員。他不是那種對神秘事物缺乏經驗的學生。他不能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失去對自己的控制。
因爲在他所擁有的力量下,災難很容易發生。他對那些在醉酒時製造可怕災難的法師們的故事太瞭解了。但他並不打算這麼做。他太聰明瞭,不會幹那種事。他從不嘗試在喝醉的時候使用他的魔法。無論什麼原因。
儘管這裡很黑。沒有足夠的光線。他的手指在空中那熟悉的錯綜複雜的圖形中移動,感受到了魔法的迴應。一團微黃色的光突然出現在他的手上。他把它輕輕拋起,讓它在房間中央的半空中盤旋。燈光閃爍不定,好像有什麼東西影響了他對魔法的控制。也許是古老的矮人保護符文。也許是別的什麼東西。他現在不打算爲這事擔心了。
他搖了搖頭,看着安吉莉卡一直在研究的地圖。不難看出它所講述的故事。龍的覺醒確實在世界之脊山脈的這部分地區引起了騷動。獸人部落到處都是。城鎮被摧毀。貿易路線被封鎖。他很容易想象到一連串的麻煩。
巨龍醒來,開始摧毀人類和矮人的城鎮,吃掉他們的羊羣。這就導致貿易路線和山口的防禦能力下降。獸人和其他更邪惡的生物利用這種混亂狀態來壯大自己的力量。
商隊的路線變長了,傭兵因爲危險而提高了僱傭價格。在這裡的山區和奧斯特行省的人類城鎮,商品價格上漲。這一事件的影響波及數百里,影響了成千上萬人的生活,他們甚至從未見過龍,甚至可能認爲這只是一個神話。
艾森海姆-施耐德想知道類似的事件鏈是如何影響人類領域的。毫無疑問,比他所知道的要多得多。看上去似乎一次發生足夠多的事件和戰爭很有可能導致馬爾努斯帝國的崩潰。
首先,從這張地圖上很難看出,如果巨龍和獸人決定進攻,矮人將如何迅速地調動軍隊穿過山區。即使他們想要幫助卡斯勒夫人對抗行進中的邪惡諸神的軍團,他們也可能做不到。
當然,如果‘格倫尼爾的意志’號能一直存在。飛艇將允許許多戰士非常迅速地移動。也許這就是答案——如果這臺強大的機器能修好的話。
即使在那時,那條龍也差一點就把它毀滅了。也許它會再試一次並取得成功。艾森海姆-施耐德搖了搖頭。他知道他只是想把自己從對安吉莉卡毫無希望的感情中解脫出來。
還是他真的應該如此絕望?看來她和白恩之間的關係並不好。也許他還有機會,特別是如果她和白恩沒有一起繼續旅行,而他和她在一起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他聽任希望的浪潮退去。她和白恩可能會鬧翻,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會和他一起旅行。對自己這個天真的想法,他幾乎想笑。
他在這裡,發誓對抗邪惡,四個世紀以來最大規模的黑暗勢力入侵即將發生,而他所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女孩。不管怎樣,他必須找回他的平衡感。他走到書架前,仔細地看了看這些書。
這裡確實有相當數量的書籍,包括一些關於殺戮堡的怨恨之書,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書中早期的記錄是他年輕時學過的幾乎是最純粹的古代矮人語。他翻着書,很快就癱倒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嚕,從他手裡滑落的是關於背叛、陰謀和黑暗的古老傳說。
白恩踉踉蹌蹌地回到他和安吉莉卡共用的房間。他的腳站得不太穩,他想安靜地走動的努力似乎失敗得很慘。他已經踢翻了一個夜壺,劍掉在地上發出金屬敲擊般的當啷一聲。儘管她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但他知道安吉莉卡醒了。他不知道她等他等了多久。
“這麼說你也喝醉了,”她躺在牀上說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生氣。
“原來你一直在喝酒。”白恩傻乎乎地說道。“我以爲你是去灰矮人國王的圖書館計劃回家的路呢。”
“沒有。不過艾森海姆-施耐德喝了。”
“你和施耐德先生在喝酒。”白恩感到奇怪,在這句話裡,他的聲音裡究竟隱藏着多少壓抑的嫉妒。
“沒有。我在圖書館的時候,他醉醺醺地進來了。”
“然後你做了什麼?”
“我們談了談。”
“什麼?”
“關於矮人的語言,好像這不關你的事似的。”
“你突然對矮人文化產生了興趣?”
“圖書館裡的地圖和書大多是用它寫的。”
“這是有一定道理的,”白恩不無諷刺地說道。他開始脫衣服,準備睡覺。
“你真是一個令人討厭的人,白恩。”
“很明顯。施耐德先生不是?”
“至少艾森海姆願意陪我去卡斯勒夫。”
白恩感到胃很不舒服。他沒有意識到她的話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影響。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這個話題讓他的胃難受,或許也是因爲酒精。
他一頭倒在她旁邊的牀上,向四周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她的表情難以捉摸。從她的聲音聽來,她顯得心煩意亂。他把臉埋在枕頭裡,考慮是否應該說些什麼。然而兩人之間的沉默一直延續着,就像一個巨大的空曠的沙漠,威脅着要吞下他所說的任何東西。
“我願意和你一起去卡斯勒夫,”他最後說道。
“那條龍呢?”
“在它被殺死之後……”白恩艱難地解釋道。
“啊,它被殺死之後,你就可以陪我走了……”安吉莉卡的聲音裡有一種白恩說不出的感情,他無法確定是否是諷刺。
“我已經發過誓了,我知道你們這些卡斯勒夫人對背誓者的看法。”白恩仍然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爲,但連他自己也開始不相信這些話。
沉默再次延續。她也沒有再說什麼。白恩考慮着下一步該說什麼,但是啤酒在他的腦子裡翻騰,酒精引起的睡意把他拖入了沉睡的海洋。
當他早上醒來時,安吉莉卡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