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強虜之下,匿去蹤跡【上】

他見證了父親的死亡。帶着某種確信的預感,他早就知道,這個光景早晚有一天會出現。

把命獻給降下福祉拯救自己的「神」,對於這種榮幸他深深地期待並且毫不畏懼。也許每一位代行者都註定擁抱這樣的結局,也許是自己將來某一日的最終結局。

倒在血泊裡的老裴西神父是他的養父,卻被他視若親生父親。

原本自己將了無生趣地過完這輩子。還沒出生就註定會被雙親遺棄,他的心在與老神父相遇前就已經死在了孤兒院的高牆磚瓦中。從今往後,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喜悅和祝福。

老人就像「神」那樣賦予自己姓氏,給他重生的希望,把自己的技術和知識傳授給他。這才翻開了迪爾波里·裴西人生嶄新的一頁。使這個被「神」遺棄的人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生命。

把父親抱起來。失去神采的眼睛,視力已經衰弱到極點。四處遊移中,慢慢認出了他的臉。

拉起養子的手,使出了全身最後的力氣。

“不要……背叛我——”

言語中殷切地透露着對兒子的信任。把排除異端、守護教義、永遠爲「神」無償奉獻這些代行者的重要職責都託付給了兒子。老人確信兒子是可以擔負這些責任的人,一直到臨死都沒有任何懷疑。

而他,果然沒有辜負自己的父親。

毫不保留地把任何違背「神」之理念、被鑑定爲敗類的傢伙剔除掉。他很久以前就這樣做了。因此,根本不需要父親的提醒。

像他這種人,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常人用十分的努力就能獲得他人褒賞,而他用十二分的努力換來的依然是冷眼旁觀。會造成這種境遇全拜畸形的出生所賜。

常人通過自己付出的努力達到某個成果時會贏得讚譽。別人會說,幹得好,你很棒。對他則說,不過爾爾,你應該這樣。

本來就該這樣。

你本來就該爲不倫的父母贖罪。

這是你本來就該做好的事!

身世保密得再好,謠言還是像無孔不入的水滴那樣向外擴散。因此這個男人即使做得再好,人們對他的苛求反而越多。

男人接受了命運。越是爲了證明自己,殺人之術就學得越多。

生命不分貴賤,但也不分輕重。在他眼裡只要是敵人就沒有任何差別。他從不奢望能夠扭轉他人對自己的偏見,使它們變得像常人那樣公正無謬。因爲那原本便是加諸於自己身上永生的枷鎖。所以說他從不在乎。

男人只是純粹地爲了肯定自我而殺着人。這是「神」拋給自己唯一的救命繩索。

理所當然地,他始終恪守着父親的臨終遺言。

他不會背叛這一信念。因爲它完全正確。

毒瘤就在周圍,必須拔除乾淨。如果將聖堂教會比喻爲一棵大樹,那麼腐朽已經從枝葉蔓延到根部了。

滅私奉公,自己必須爲之作出表率。

遙想十年前那樁監·禁並虐待兒童的慘案,仿若昨日才發生的事。主謀是第五次聖盃戰爭的監督者言峰綺禮神父。轉眼間,同一片土地燃起了聖盃解體戰爭的烽火。他再次來到冬木市。

隨行人員中最熟悉的便是自己的養父。葛蘭蒂沒有來。

那種在處罰異端、弘揚「神」之精神的道路上不斷退縮的男人,本來兩人間的關係就有些降到冰點。

爲什麼逃避這次的戰鬥。「他」明明是自己曾經那樣仰慕的人。

然而這個時候,還是需要傾訴的對象。然而正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葛蘭蒂卻失蹤了。

2010年聖盃解體戰,這一年,堪比聖盃戰爭的巨大紛爭奪走了他如生父的養父。

同時這一年,也是葛蘭蒂徹底在他眼中消失的一年。

這就是發生在迪爾波里二十八歲那年的故事。

————迪爾波里·裴西往事————

>>>

Ruler會在巡邏過程中捕捉到Caster純屬碰巧。

儘管受限於聖盃捉襟見肘的魔力支援,搜敵範圍被大大減弱,但他從沒有放棄過對這名敵人的追覓。已經和Caster遭遇過兩次的Ruler,尤其熟悉對方身上散發的氣息。當他發現若有心事地站在城市東南某個小公園橋上尋找着什麼的Caster之後,一度還有些驚訝。不過只要想起前一秒還活着的男人頃刻間便化爲骸骨、曝屍在月光照耀下的荒野上的情形,Ruler翻滾在胸中的憤怒便燃至了沸點。於是,他二話不說地現出實體將她攔截下來。

Caster以及Assassin那兩個肆意枉法的兇手,前幾日對他們誅殺之意甚堅的夏綠特修女不知何故,竟再也沒有命令過Ruler立刻取下他們的首級。以往總是催促着他到全市進行巡邏,但最近很少那樣要求了。

儘管Ruler由於代理Master態度的變化而使自己留在教堂待命的時間變多,不過Ruler心中對那兩個惡徒的怒火不會撲滅。

現在看起來連上天也在幫助急切地想要懲奸除惡的自己,因此給他帶來了幸運吧。無法避免的大戰已經開始了。那麼,自己就絕不能辜負上天的厚待。

一定要打倒Caster。這是基督教七勇士之一、並被封爲聖人的Ruler扛在肩頭義不容辭的責任。生前作爲羅馬騎兵軍官,他還是一名騎士,一位武人,所以他必須大義凜然、以高昂的氣勢使任何邪惡之徒伏誅。

集裝箱堆場颳起了戰鬥的旋風。

Ruler提着雙手闊劍朝Caster快步奔去。

從Servant之間的“相性”考慮,Ruler對陣Caster具有壓倒性優勢。除去屠龍英雄聖喬治能神奇地壓制似乎具有「龍種特性」的Caster這一因素,Ruler抗魔力更是超凡脫俗地突出表現爲Servant中間等級非常高的A級。以魔術爲主進行戰鬥的Caster想要正面和他作激烈對抗,她是絲毫沒有勝算的。如果可能的話,Ruler想一劍就把Caster結果掉。

可是——

Caster所能依靠的武器並非只有魔術。

銀白色的圓形魔法陣,中間是六芒星圖案。早於Ruler向自己揮劍之前就已經在左手錶面上形成。

六芒星魔法陣是一種萬能魔法陣,運用面相當寬泛。能提供強力的封印,能施展與空間相關的法術以及治癒術等等。這是古代的控法者們——術士對魔法陣類型的劃分,使它們能夠發揮出自己不同的職能。

——自然也就包含了召喚的能力。

這也正是如今Caster唯一有希望戰勝對手的手段。

以手背上的六芒星爲中心涌動着巨大的魔力。朝四處急劇擴散的魔力化爲一支由機械獸人組成的軍隊。

利用召喚魔術,她從看不見的異界帶來了盟軍。

Ruler閃電般敏銳的感應力馬上覺察出危險向自己臨近。當看清楚瞬間被Caster呼喚出來將自己團團圍住的那些“物體”的模樣後,他瞠目結舌。

那是灰暗醜陋的魔怪。它們的大小和身高都差不多。全身大部分區域都覆蓋了煤炭般的機械錶皮,除了額頭以上部位。因此,如腸子般錯綜複雜地纏繞在一起的大腦就這麼直接地暴露在外。眼睛只有一個,沒有鼻子,四肢的力量剛猛而強健。它們的臉上有一個環狀的彷彿水母般的口腔,那裡面向外生長着銳利如刀片一般的牙齒,張開血盆大口朝敵人衝過來時就跟鯊魚吞食似的。鑲嵌在腦門上的畸形獨眼又大又圓,和這樣的視線接觸時會讓人從背脊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

那是徹徹底底的怪物。

Ruler不知道這些生物的來歷。怎麼看都不像是自然界的生靈。在Ruler的認知裡它們絕不是遵循現實世界法則的生物。

——達斯機械獸人族。過去曾是龍族的天敵。歷史隨逐漸衰弱滅亡的龍族一起被掩埋起來。Ruler是不會知道它們的。

龍術士召喚機械獸的原理就是參照了自己的老對手。機械的外殼使它們比一般召喚物更加堅硬。召喚出人形機械獸在召喚魔法中屬於中等偏高的水平。如果術士本人的修爲不夠,那就只能召喚機械狼羣或者魔熊之類的四足動物。

被Caster召喚的這些機械獸人,它們失去了放電的能力,只能用自己的鋼牙鐵臂威脅敵人。

一經召喚以後,那些怪物就會得到實體從而現界。它們具備着不同於魔術的物理攻擊,而Ruler的【對魔力】只有當Caster以他爲目標使用魔術進行攻擊時才能發揮功效。他阻止不了Caster源源不斷地調動異世界大軍。

“不愧是魔女……”

Ruler咬牙說完這句話後,便悶頭朝聚集的獸人羣衝去。闊劍斬開從四面八方伸來的利爪與獠牙。經過目測,大致確認了包圍着自己的敵人數量至少有三位數。

可是儘管如此,Ruler的英靈是不會畏懼於區區被術者賦予生命纔得到行動力的這些機械獸人。面對咆哮着朝自己撲過來的大批魔物,他一步也不退讓,保持着迅猛的攻擊態勢。

成羣的機械怪物們雖然數量驚人,卻不能靠近Ruler一步。每揮舞一次手中的劍,就有一隻怪物被劈成兩段。

就算落入到以寡敵衆的危險境地,他也絕不向敵人屈服,也不會產生畏懼。Ruler的眼神從未懷疑過勝利。他高潔的鬥志照亮了整個污穢的戰場。英靈尊貴的靈魂所在,正是戰場上最耀眼的那顆星。

被斬殺的獸人們儘管不會再生,但Caster卻能不斷召喚現身的魔怪與Ruler進入完全相抗衡的狀態。難以估量的魔力被消耗着,從倒在地上的碎裂屍骸中不斷誕生出新的魔物。Ruler無法接近它們的主人半步。

Ruler振作氣勢奮勇殺敵的時候,心中卻在思慮着Caster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她不顧及後果地消耗自身魔力是爲了達到什麼目的呢?

從膠着的局勢看似乎是Caster採取持久戰的戰術,依靠己方數量上的優勢,逐次派兵向敵人發起衝鋒。她想用車輪戰的輪番進攻使Ruler疲憊不堪,慢慢耗盡他的體力,然後一舉打倒他。Ruler好像完全掉入了敵人的圈套。

可是如果Caster真這樣想,那說明她對Ruler這名英靈的本質並不瞭解。

Ruler區別於其他英靈之處在於,他不但擁有人們對他的基礎信仰值,他還是英格蘭等世界諸多地區以及童子軍的保護聖徒。每年的4月23日是聖喬治的紀念日,在那些將聖喬治作爲主保聖人的國家和地區間舉行,是他們的公共假日甚至還是英格蘭地區的國慶日,這個帶有濃烈宗教色彩的節日一度和聖誕節同樣重要。

即使這項傳統近年來已經逐漸沒落,但只要那些地區仍有人信奉他、尊敬他,因信仰聚集起來的Servant-Ruler便永遠不會落敗。可以說在這方面,很少會有英靈能比得上Ruler。

人民信仰的力量,即是他揮劍的動力。作爲貢品獻上,化爲他的血肉和軀幹。那麼他也必將以自己強烈的毅力進行迴應。單憑Caster一人之力拼湊起來的雜牌軍隊,是不可能打倒Ruler的。

不僅如此,裝備在手的寶具【力絕的祝福之劍】也時刻守護着Ruler。

這是一把能夠讓持有者遠離一切惡意和害意的無敵之劍。所謂「無敵」的意思並不是指打倒敵人,而是從所有敵人手中保護此劍持有者的「無敵」。Ruler的闊劍能藉由自身的守護之力翻轉顛倒,成爲一把貫穿任何敵之鎧甲的劍。響應Caster召喚的那些獸人,它們身上的機械外皮就更不在話下了。

儘管由於敵我數量上的差距而進入到全力防禦的處境,Ruler卻並沒有完全處於下風。

“難道說?我明白了……”

或許只是一個猜測,但Ruler認爲自己的判斷是不會錯的。

製造出帶有魔力的器具,是Caster階級的Servant除【陣地作成】外又一項重要的職階技能。被製造出來的道具從用於戰鬥的武具、輔助行使魔術的禮裝再到日常用品,理論上說Caster的英靈能自由自在地造出林林總總的物品。

不過,恐怕現在的敵人不是這種情況。Ruler注意到敵人手背上的魔法陣放射出來的魔力密度異常驚人。

是那個六芒星召喚魔術召喚出無數的怪物,驅使它們不知疲倦地奔向Ruler的劍下被他斬殺。臨時賦予那些魔物生命的,則是Caster本身。

Ruler的猜想沒有錯。實際上,召喚機械魔獸幫助自己作戰是鍛鍊成爲術士這類人的必修課程,而非【道具作成】。

Caster沒有藉助她的職階技能。如果她事先建造一個陣地,等陣地周圍蒐集到相當可觀的魔力量之後,再使用這項職階能力把它們批量製造出來,那麼現在無論投放多少數量都不會覺得心痛的。

並不是提前製造魔獸。說好聽些,是自由地支配自己的魔力變爲機械獸人罷了。而說到底,她只是在不停浪費着那些魔力。

恐怕真的待到Ruler體能耗盡時,Caster本人也早就困弊不堪、先行支撐不住了吧。Caster的魔力絕不是無底洞。就像山谷中傾瀉而下的瀑布一樣,氣勢再宏大也早晚會乾涸。在這僵持不下的局面中,多餘的魔力消耗是比任何事都要致命的失誤。

所以——看起來Caster好像掌握了戰鬥的主導權,只是一波接着一波地緩慢增加投放到戰場的機械獸人數量,並不着急取勝的樣子。但這絕非真實的情況。

Ruler已經看穿了Caster的極限。她只能一步步地調動應對Ruler所需的兵力,盡力爭取一絲戰勝敵人的可能。而Ruler所要做的就是掐滅她的希望。

打倒的數量已超過三位數,可Ruler的臉上毫無任何憔悴之色,Caster想要消耗他的戰略目標似乎沒有達成。但其實Caster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這麼做並不全是爲了讓疲憊的Ruler無力戰鬥。

她知道那些魔獸們的戰鬥力。烏合之衆無法對抗Ruler的堅韌,更不要說在Ruler身上造成使他不能戰鬥的致命傷了。

Ruler一邊頑強地戰鬥一邊擡起頭,這時候他發現原本還在遠處觀戰的Caster那個呆立不動的雪白色身影已經不在原位了。再一看,Caster正利用魔術漂浮着停在半空向下俯視自己。

是想要找機會溜走嗎?

Ruler壓住因爲敵人可能想要逃走的舉動而升起來的怒火,大力揮舞着闊劍。

然而劍尖完全觸碰不到她。抵禦着利齒鉤爪攻擊的Ruler,即便他有心想要踩踏被他打退的魔獸們的身體一躍而上、向着Caster的方位高高跳起朝她砍過去,也是完全做不到的。張開血盆大口、用恐怖的獨眼瞪視着Ruler的機械獸人,彷彿看透他的心思一樣拼命圍堵着任何可能接近Caster的通道。被敵軍組成的牆壁圍堵得一籌莫展的Ruler,離半空中的Caster距離太過遙遠。

雖然Ruler對懸空的敵人毫無辦法,但Caster也沒有嘲笑敵人。事實上,就算暫時困住Ruler也不可能取勝。Caster真正的意圖,到現在仍未完全顯現。

一直以沉靜如水的表情鑑賞着Ruler奮戰的Caster認爲時間消磨得差不多了。

接着,她做出了令Ruler大驚失色的舉措。

“……什麼?!”

霎時間,赤紅色的激光搖曳着迫近,擊退了圍在Ruler四周的驚悚集團。

紅色代表火焰,五芒星代表攻擊性的咒語。火紅色的五芒星魔法陣,浮在第一個銀色六芒星魔法陣的上面。輔佐魔術詠唱的技能【高速龍音】所形成的瞬間契約,讓Caster將啓動大魔術的時間壓縮到一秒鐘以下信手捏來的程度。

於是就這樣,沒有吟唱任何咒語的Caster微微擡起她畫有兩個魔法陣的左手,開始了對敵人Ruler以及己方魔獸大軍毫無差別的轟炸。

魔力凝聚起來的火球不斷往下砸。Ruler驚愕地看着在這個時候突然啓動魔術的Caster打擊自己的時候,還連帶着將保護她的魔獸軍隊一同燒燬的現狀。

機械獸人根本無力抵擋Caster的進攻,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就將性命葬送在被它們掩護在身後的主人手上。灰色的殘骸飄蕩在空氣中,而Ruler對從天而降的魔彈既不躲閃也不逃避。

爲什麼這樣做?

Caster的魔術分明對自己沒有效果,她明知道這一點。所有以魔術組織起來的攻擊打在Ruler身上都像遇熱溶解的雪片,完全不能對他造成傷害。因此她的這個行動是非常魯莽的。

儘管Caster做出了自毀長城的怪異舉動,Ruler仍然不敢放慢揮劍的節奏。當一連砸下六枚火焰魔彈後,Ruler的前方已經打開了一條口子。幾百度的高溫將直接被命中的機械獸全部燒盡,把離得稍遠些的彈飛。衝擊力引起的劇烈疾風切碎它們的身體。被切開的脆片與飛揚起來的混凝土塵埃一起攪拌着。在這所有的一切被吹散的那個瞬間,四處擴散的灰塵和顆粒迫使Ruler眯起了雙眼。

當他好不容易重新睜開眼睛之時,Ruler心中立刻就有了“難道說”的冰冷預感。他趕緊朝着些微的空隙看過去——果然不出所料,漂浮在半空的Caster已經不見了。

被打穿的窟窿就是前進的通道。Caster的身影闖入視線。

她召喚小兵,是爲了牽制Ruler令他無法離開地面。從來沒打算靠它們能完成打敗Ruler的壯舉。她對下方展開猛烈的轟炸,更是爲了麻痹Ruler的視線。

即使面對的是對自己具有巨大優勢的敵人,Caster也沒有坐以待斃。當這兩件事雙雙完成後,她馬上就行動了。

只有用手中的劍才能完成必殺。魔術沒用的話只能採取物理手段。迅速用幻影俯衝下來朝Ruler躍去的Caster,她是想要——

Ruler一腳踹開阻撓着自己離他最近的那隻獸人,邊朝前方邁進邊將劍高舉過頭頂,對準飛身而來的Caster。

通常情況下位於「Caster」職階的英靈普遍都是近戰無能的類型。在近距離的白刃戰中,「魔術師」的英靈有幾成勝算呢?Ruler必須對Caster的進攻做出迴應。

地面上到處都是大坑、殘肢,以及火焰燃燒後的污斑。

天空中,是支離破碎的魔獸脫離□□飛起的眼球、大腦、牙齒……像綻開的五彩絹帛。

但是這樣——還不夠!

生還着的機械獸還有幾十只剩餘,仍然連接着Caster的魔力通道。因暴走而噴出的魔力流強大得無法控制,瞬間沸騰、氣化,最終破裂開來。召喚獸的覆滅從內部開始了。

“——!!”

Ruler不敢相信地看着身前身後以及左右兩側的怪物——它們竟然紛紛自爆。

Caster的這一系列動作是在剎那間完成的。

漫天飛舞的機械殘片,以及爆炸產生的熱量和閃光,還有之前火彈與地面撞擊時仍未全部散盡的硝煙。這些混雜的屑末飛進眼眶前,正常人都會下意識地把眼睛閉起。Ruler終於領悟到敵人所期待的——是炫目的煙霧。

正是因爲之前曲解了Caster召喚大量魔獸的意圖,當Ruler意識到它們只是充當了遮蔽自己雙眼的炮灰時,他纔會如此始料不及。

“唔……”

斬擊範圍之內被封鎖住視線,就算是Ruler如今也只能憑藉感覺停下腳步專心防禦,而不能貿然採取進攻。

只覺得一道急速而下、朝自己正面衝撞着閃過的白光——那是他的敵人!

瞬間移動到Ruler身前的Caster,她的姿勢非常奇怪。

劍刃向下,左臂彎曲手肘提至胸口、擋在劍刃之前。

是想要犧牲掉左手嗎?!

等Ruler洞悉到Caster真正用意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在銀白的寒光反射下陡然出現的細劍魅影,朝着無法看清敵人的Ruler砍去!

>>>

一陣呼呼的風聲,輕得就像樹葉飄落在地上的聲音。

地平線上黑雲壓境。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到一天之中最熱的下午兩點了。儘管如此,陰溼的天空依舊雲迷霧鎖。只有少量太陽光照射到地面,讓整個夏延市蒙上了一層陰森昏暗的氛圍。

有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在城中穿行,翻滾着怒雲的寒風揚起他的漆黑長袍。

Servant-Assassin——

到處監視參賽Master的“哈桑”,在烏雲密佈的空氣中奔走着。他的實體出現在某座高度大約有十五米的房屋上方,是用來監視隔着一條街道的某家小型酒吧的絕佳觀測點。

Assassin半蹲着埋伏於屋頂,將隱藏在斗篷下的神秘視線朝下面望去。他所處的位置既能觀察雜七雜八的人羣進出酒吧,又能從二樓的一扇窗戶監視暫住在裡面的Archer的Master。雖然拉起來的窗簾將房間內部掩蓋得非常嚴實,從外面幾乎不能窺測其中。可結果這個準備完全是多此一舉。

因爲就在數分鐘前,當Assassin展開對這家小酒館的調查時,他就在門口的人堆中看到了身穿修道服的高個子神父的身影。

Archer現任的Master裴西神父叼着煙離開酒吧,一個人默默行走在大路上,看方向似乎是往城東在趕。是出去購物還是辦什麼事嗎?

就連Assassin都能感受到他的身邊沒有Servant跟隨的氣息。不攜帶Servant單獨外出的行爲,對於參加聖盃戰爭的Master來說是不合適的。

特別是戰爭已經步入暗流涌動的中間階段。那些躲藏在陰影之中的Servant或者使魔們都在日以繼夜地不停進行着偵察和暗殺活動。監督者的確規定過戰鬥不能在白天進行,但如果是稍有些警惕心的Master,就絕對不會掉以輕心。

不過敵人的麻痹大意,Assassin可沒有理由去表示同情。

“呵……”

望着快步行走的神父逐漸遠去縮小的背影,Assassin發出了竊笑。對他來說那將是一個暗殺敵對Master的好機會。

Assassin早已經完成從靈體向實體轉變的過程,並且一旦進入到攻擊狀態,他【氣息遮斷】的能力就會大幅度下降。不過根本不用擔心會被敵人發現。能將自身氣息在實體進攻的情況下融入到周圍環境中,Assassin就是具有這種技能的例外。有【險惡潛行】的庇護,對神父的暗殺行動實在太簡單了。

Assassin連續數日都在打聽聖盃戰爭的情況。隱藏在各自據點的Master的情況,他早就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從前期的偵察行動轉型爲一鼓作氣、主動出擊了。

在面對Archer那種實力強勁的危險敵人時,比起正面冒險,不如用跟蹤的手段等待伏擊的時機來得合適。果不其然,一直在城中監視着各方勢力的Assassin等到了Archer和他的Master分頭行動的情況。

深深地嘆息着,爲即將像前任Archer的Master那樣葬身於自己匕首之下的可悲神父的命運嘆息着。Assassin一邊在暗中嘲笑着漏洞百出的敵人,一邊開始向他移動——

“嗯……?!”

Assassin感覺到一陣躁動的氣息。氣息正從對面的屋內涌出來向自己靠近。並且,化爲劇痛與血腥氣構成的犯罪現場。

左手沒有了。

斷面是在上臂與前臂相交接的地方。僅僅一擊,左手肘就被輕易地切斷了。

好像壞掉的水管,鮮血從Assassin的黑袍中如同血瀑布般噗噗涌出,漏了一地。Assassin有些難以置信地呆呆注視這一切。

將自己的左手割斷的是一柄巨型斧劍。Assassin對其有些印象,那應該是Archer的武器。

異常魁梧高大的灰色壯漢的身影矗立在與Assassin隔着一條道的酒吧屋頂上。顯露在這個大漢棱角分明的臉孔上的表情,那是能夠令閻王都不敢收留的、令人感到極度恐懼的怒容。

“——小老鼠,回答我。你就是Assassin嗎?”

目光掃過蜷縮地半蹲在對面房頂的血泊中、不斷因傷勢帶來的痛楚而瑟瑟發抖的黑色Servant。Archer難以忍耐語氣中的激憤。

“你就是殺害我家小主人的那個刺客嗎?!”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見到Assassin。Archer毫不掩飾身上釋放出來的殺氣騰騰的氣焰。他連招呼都不打,就投出斧劍對敵人發動了偷襲。這個行動實在與Archer那如同烈酒般濃郁的英雄氣慨不相符。

對這巨大斧劍突然的一擊深感意外的Assassin帶着震驚和後怕,微微張開嘴,擡起頭凝視着砍下自己單臂的那個人。

劇痛,還有比這更加強烈的驚恐。痛失一臂使自身戰力急速下降而引起的絕望感讓Assassin的思維陷入了慌亂之中。

圈套嗎?!

那個神父故意裝出一個人徘徊在大街上的假象,引自己上鉤,然後讓Archer出來把他收拾掉嗎?

怎麼說從迪爾波里的離去,到Archer出現進行攻擊相距的時間都有些太短了。

可是,Assassin的隱蔽應該是萬無一失的。如果襲擊他的是那個感知力出衆的Caster倒也認了。爲什麼會栽在Archer手上?

那麼只剩下一個解釋,那就是Assassin太過相信自己的雙重隱藏能力了,在自認爲對神父的暗殺勢在必得的情況下疏忽了自己離對方據點過於靠近的事實,而那個目測只是一個莽撞大漢的Archer,實際上擁有超越一般Servant的敏銳感官。

Assassin視角的餘光向大步流星地快速行走着的神父探過去。

由於步伐跨得非常之大,走得非常之快,神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視野裡。看來他是有什麼急事吧,將Servant一人留了下來。

總之Assassin會被意外發現,應該只是個巧合。只是他倒黴運氣不好。

“你這欺凌弱小、心狠手辣的奸詐小人啊,不要左顧右盼的。我要你確切地答覆我。不然,你就給我死在這裡——!”

Archer的怒吼令Assassin有些發怵。但他隨即便明悟了似的,用僅存的右手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嘴角滑過一絲自嘲的笑意。

“哎呀呀,看樣子今天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差呢。還以爲自己找到了刺殺的好機會,沒想到卻被婦孺皆知的大英雄海格力斯偷襲了啊。”

Assassin做出了從身後拔刀的動作。但那只是誆騙敵人的假動作。

自己的實力與Archer有明顯差距,是絕對不可能贏得了Archer的。暗殺既然失敗,那就意味着勝利女神已經離開了自己。雖然不甘心,但比起在這裡等死,還是撤退之後再斟酌下一步吧。

就在Archer以爲他將要反擊的時候,連告別的話都來不及留下的Assassin往後跳躍一步,便消失在Archer的視線中。

看來他使用了職階技能,切斷氣息逃離了現場。

面向Assassin逃跑的方位,Archer像是終於確定了自己體內怒氣的儲備總量似的,立刻抽身奔上前。

“休想走——”

在房屋上砸出一條裂縫、還連着Assassin斷臂殘餘部分的斧劍轉瞬間便飛回Archer掌中。

渾身充滿了復仇信念的大漢在咆哮中變回靈體,向拋棄戰場逃命的Assassin發動了追擊。

“我要把你挫骨揚灰——!!”

>>>

所謂的Servant,是由人類信仰和理想編織而成的巨大魔力結晶體。

Servant不但自身擁有魔力,還有Master爲其現界提供的魔力。

Ruler闊劍每進行一次揮砍,或他每移動一次步伐,舉手投足間都扯動着魔力不斷向外擴散。

Caster能夠感覺到Ruler的行動並不再於他這個「人」,而是覆蓋於他全身之上的魔力——數以億計地遍佈在Ruler身體每一個角落的「魔力分子」。

對外界魔力產生感應的被動技能,簡而言之就好像Caster自帶了一個針對魔力的雷達感應器。

這個感應的範圍能擴展至半徑一公里。

特別是當Servant使用寶具時,魔力的涌動會飛躍性地提升,會更加明確。

——這是Caster對敵人的先制權。

Ruler不管怎樣攻擊或者防守,他的動作每時每刻都敲打着Caster【直感先制】的警鐘。當對於任何細微的魔力流動能夠憑藉直覺感知到,這樣的判斷力達到A+的級別時,在戰鬥中她根本就不需要眼睛。

如同盲人摸象般,Ruler向前探出去的劍砍在了Caster的左臂上——正中下懷。

但這並不是犧牲。甚至說,是她主動迎向對方的劍。

Caster空手接白刃封住了Ruler的進攻,她赤手空拳就將砍過來的敵人的闊劍擋下。彷彿無論是對Ruler攻擊的意圖還是劍的軌跡都摸得一清二楚。

會造成這種結果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Ruler帶着猶如眺望海市蜃樓般的恍惚神情,看着來去自如的敵人之劍逼近,而他自己的攻擊卻被敵人化解。

——————!!

Ruler突然領悟到被Caster一劍鎖喉的致命危機,礦山那戰倒在她劍下的神父死亡的那一幕很快就要重演……

————————!!!

少量的血沫星子瀰漫在空氣中。

彼此完成交錯的兩名英靈,他們之間的距離已從必殺的幾步之隔拉開到至少二十米遠。

Caster就是由於信任着自己的【直感先制】能力,纔會對近身突襲充滿信心。她瞄準了早已被濛濛粉塵迷亂了雙眼的Ruler毫無防備的頸部,將勝負賭在這一次的近距離斜劈上。

——正是因爲如此,Caster在看到劍身只是劃破了Ruler左邊臉頰的瞬間纔會顯得格外驚訝。

回顧當時——

面對來勢洶洶、預備一劍將自己喉嚨割裂的敵人,就在這個時機Ruler將內心的驚愕拋到腦後,他迅速地分析了戰勢當機立斷,將兩人的決鬥推遲。

他完全沒看到在煙塵中的Caster細劍運動的軌道,根本不可能迴避的。於是緊隨其後地,Caster的劍尖傳來了命中的觸感。

可是,太淺了嗎?

儘管確實地擊中了對方,卻終究差之毫釐沒有造成一擊必殺的程度。Caster細劍的前端雖然準確地砍到了Ruler的臉,卻未能刺中頭部的要害。

而她在瞬移過來之前對準的明明是Ruler無法受到鎧甲保護的頸部。將敵人脆弱的頸部斜穿並削斷其頭顱——這纔是她最初的目標。

自己絕佳的感知力對敵人任何動作都能做到捕捉和預計,儘管如此她的劍卻仍然意外地偏離了。

“——”

劍鋒微妙地沒有刺在Ruler頸項而是刺在了臉上,就在Caster因爲詫異而微微睜大眼眸的時候,躲過這一擊的Ruler使出全力朝Caster的胸腹踢去。

當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踢到Caster。這麼做只是爲了避免敵人二次攻擊所採取的作法。

踢中的是空氣,毫無疑問。Caster瞬間移動的本領早在上次交手時他就領教了。

眼看自己大勢已去的Caster被Ruler一腳逼退,沒空糾結於敵人躲開那一擊的原因,她瞬移到二十米外的安全位置。

心中涌起無法忽視的疑問。沒能一劍刺死敵人並非己方的失誤,其緣由要從對方身上尋找。

Ruler能躲過Caster的必殺並非主觀判斷,他明顯無法識破煙霧遮住自己視野的時候、劃出奪命軌跡的不可見的敵人劍刃,換句話說,他只是憑藉第六感的指引驅動着身體毫無根據地進行了救命的閃避。

在那個時候……

是Ruler的【直感】拯救了他,爲他帶來一線生機。

在戰鬥中時刻認清“對自己而言最適合的行動”的這項能力,等級高到A級時大體上可以達到預知未來的領域。當級別低劣到只有C級的時候,便弱化爲只有在防禦時纔能有效施展出它的效果。由於防禦時能微弱地預測敵劍軌道,Ruler這才十分勉強地避免受到致命傷害。

頭頸與臉頰,僅僅數釐米的距離,卻是生與死。

Ruler回頭看着Caster,絲毫不去管淌滿了半張臉的鮮血。儘管兩人都紋絲不動地筆直站立着,但是和完全沒有喪失繼續對峙意志的Ruler不同,Caster顯露出焦躁的神色。

完了。

也許在她腦中浮現出來的是這個詞吧。

如果Caster是正規Master的話,在第一次見到Ruler時就應該透視他的能力值,然後慢慢分析出對方是擁有某些提升閃躲機率能力的非常棘手的Servant。可惜的是僅與Saber簽訂不完全契約的她能看見的只有Saber一人的能力。

不過——現在擺在面前的不是這種問題。

而是如何生存下去。

Caster一邊保持着鎮定一邊微提起被Ruler砍了一劍的左臂。衣袖上劃開一道長條,但布料底下的肌膚一點傷痕都沒有。

Caster的龍術士神杖隱匿在左臂中,平時用以魔力儲備很少顯露出來。可以強化單臂□□強度到達無法被傷害到的程度。敵人的攻擊無論多麼猛烈,無論何種級別的寶具都無法對神杖保護下變得堅硬無比的左手造成創傷。

這就是她爲什麼捨棄左臂去接Ruler一劍的原因,也是令Ruler非常不解的地方。

兩名英靈各自懷揣着一絲不安,對方身上的謎團都困擾着他們。倉庫街凝結的氣氛令人感到壓抑。

“不管怎麼說你也算是盡力而爲地和我作戰了。雖然有些話我不該對你說,不過……”

Ruler面帶極淺的笑容緊盯着Caster,在他說話的時候左臉頰的傷口儘管還凝固着舊血留下的淤痕,但是它的表面已經看不到有繼續噴涌出來的血珠了。

這種深淺的傷,是Servant自我治癒能力能夠輕而易舉就自動恢復的輕傷。

Ruler對一臉緊張、目不轉睛地凝視着自己的Caster稍稍露出微笑。後者端莊的容貌上無法隱藏她的焦慮。

“還是接受我的稱讚吧,Caster!能夠像真正的英雄那樣和我交戰,重拾身爲英靈的驕傲與榮耀感,也不枉你死在我的劍下。”

Ruler的讚賞不是迷惑敵人的假話。

對於Caster竟然有膽量到主動衝上前突擊自己,Ruler不由得在心中默默驚歎。眼前這個敵人和普通的Caster很不一樣。

意識到這點使得Ruler的鬥志更加昂揚,好像受過傷的人根本不是自己,這反倒讓看起來似乎沾了些上風的Caster的氣勢被壓倒了。

“廢話少說,Ruler……”

Caster無視着Ruler嘴角掛着的滿意微笑。

她深刻地知道,之前那些都是假象。暫時堆砌起來的虛假優勢,在自己必殺失手後已經永遠地離她遠去了。Ruler爲了能夠打敗自己,一定會使出之前她曾經充分領教過的寶具「三連擊」。

第一招,就是以披戴在其身上的繡着十字架的袍子纏繞住敵人,封鎖行動力並將她變爲對屠龍英雄Ruler非常有利的「龍種」。

而後舉起雙手闊劍,並最終向敵人放射出投槍姿態的一擊,將之徹底殲滅於光束激流中。

Caster的焦慮是完全有道理的。Ruler的確打算這麼做。身爲立志消滅世上任何邪惡之徒的英靈聖喬治,在眼前那位不知其真實底細的女性英靈冰藍色的眼眸中,似已感受到她的絲絲懼意。

他竟會對Caster產生某些心靈感應。

因“相性”問題而居於劣勢地位的Caster能與自己戰鬥到這個地步,實屬不易。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

自己在情感上對這個仇敵所發生的細微變化雖然稱不上翻天覆地,但也足夠讓Ruler暗自驚訝一陣了。

她不但殘殺了在Servant面前幾乎沒有抵抗能力可言的Master,而且對自己的行爲毫無悔意,甚至理直氣壯地將Ruler的義舉數落了一番。這讓他孰不可忍——這是此戰前Ruler對Caster的看法。

而現在,Caster放手一搏使Ruler對她產生了敬意。這份敬意表現爲他充分地展示着自己的招數,而不像上一次那樣用半偷襲的手段將她束縛在自己的白袍下。

他本來只憑意念就可以啓動寶具,他曾經這麼做過。但如今Ruler卻慢慢從身上抽出罩在鎧甲外的白袍,就好像給敵人充足的準備時間、讓Caster看清楚似的。

紅色十字的白色旗幟——沒錯,這件白袍其實是象徵着英格蘭的聖喬治旗。被Ruler穿戴在騎士鎧甲之外。這是編織起來的信仰聚合體,尚武精神的縮影,它告訴對手自己將死戰到底、絕不退縮的決心。

當它完全展開並飛向敵人時,被束縛對象就會暫時變成龍種,因此Caster在看到Ruler準備脫下外套時,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威脅。

怎麼辦……?

還跟上次那樣用「水之術」的穿透力化解危機嗎?

那是黔驢技窮時纔會想到使用的法術,弊端非常高。雖然能逃脫向自己襲來的Ruler的寶具,但使用這項法術後,進行穿透的身體部位就會大幅度地自動禁魔,速度和力量乃至攻擊力都會全面下降。即使暫時能逃過一劫最終她還是會輸掉。

悲觀地這樣想着的Caster馬上升起了逃竄的念頭。但是——!

自己被Ruler盯上後,他們曾經化作靈體互相你追我趕了一陣。當時自己放棄逃竄轉而變成實體應戰的想法,Caster突然想了起來。

面對追殺只能一味地逃,那種事難道她生前做得還不夠多嗎?!——這個奇怪的想法催動着她與Ruler展開了較量。

就算今天順利撤退了,下次再遭遇到Ruler的話,只怕他的攻擊會變得更加勇猛不留情面吧。

可自己本來徘徊在外面只是爲了尋找Saber也是事實,就這樣死在這兒……未免太不值得了。Caster好像落入了兩難的處境。

“不打算躲或者逃嗎?Caster。還是你已經認識到自己的罪過……”

Ruler說到一半,他脫衣的左手就僵住了。

讓他沒能把話說下去的不是Caster突然想通做出的逃離,而是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的冰藍色雙眸的視線變化。

Caster的眼睛離開Ruler,移向左側的空地。因爲她的舉動Ruler也跟着朝那個方向看去。

有一名Servant的氣息進入Caster的感知範圍。從她沒什麼波瀾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她熟知的、不會對她抱有敵意的Servant。

在不知如何退敵、正愁容慘淡的Caster面前,掠過了身穿深青色與黑色皮甲的高個背影。

“……非常抱歉Master,在您遭遇到敵人的時候我居然這麼晚才趕到您的身邊。”

擁有光輝之貌的這名美男子——Saber,側過頭向身後的Caster投去致歉的目光。正是因爲擁有對任何魔術的超高抗性所產生的免疫力,她纔沒有被這魅惑的視線動搖。

正在默默地注視着他的背影而有些出神的Caster並沒有馬上回答。

比起她的沉默,讓Saber更加吃驚的,是在他說完那番話以後Caster表情的變化。

無論何時都平靜到幾乎沒有表情、讓人窺視不到內心情感的這位白髮女子,本以爲她就像冰一樣冷酷到底的——

Saber首次在Caster的臉上看到「那個表情」。交錯着「安心」和「期待」。映在Saber金眸之中的Caster的臉龐,和平時有着天壤之別。會讓她露出這個表情的,是「Saber此時出現在這裡」這件事吧。她分明在爲及時趕來援助自己的Saber有一絲感激。

不知是不是留意到Saber似乎察覺了些什麼,雖然略顯唐突,但瞬間斂容的Caster馬上就把臉扭向一邊。

“Saber。你到哪去了?”

“我巡邏回去之後看您不在,等了很久都不見您回來。所以只好出來……”

“是麼,那我們還真沒默契呢。”

與詢問Saber去處時的平淡聲音比起來,Caster現在的嘀咕聲要苦澀得多。兩個人都因擔心對方於是外出尋找,但恰恰是因爲這樣,他們都沒有馬上找到對方,而是雙雙錯過了。

Saber頓時有些無話可說,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投注到與自己面對面對視着的Ruler身上。

“你便是一直追殺吾主的Ruler對吧?我早就聽聞過你的大名。”

Saber在抵達戰場時便已經亮出了雙劍。如今他邊說邊迅速地用右手從背後抽出長劍,左手從右側大腿綁縛着的皮帶中抽出短劍。Saber慢慢擡起左右一長一短的兩把寶劍,擺出其獨特的戰鬥姿勢站在Caster面前,彷彿像從者保護主人那樣將她庇護在背後的樣子。

“就讓我Servant-Saber來挑戰一下你吧!”

Saber一臉激憤地盯着Ruler,將左手短劍前端指向他。本來就已經爲自己的姍姍來遲而感到愧疚,此刻Saber更是由於剛纔注意到Caster的表情變化而燃起了旺盛的鬥志。

然而Ruler卻好像全然沒有聽見Saber的宣戰一樣。他的臉忽然被沖天的怒氣所包裹。

理應已經陣亡了的Saber——不,現在佇立於自己身前的那個男人,顯然是有別於英靈貝奧武甫的另一名Servant。

可是這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Servant,和Caster說話時竟然叫她——Master?吾主?

“你這……”

「這個敵人已經洗心革面了」——Ruler好不容易對Caster積攢起來的僅有的一絲好感瞬間蕩然無存。

“你這不知羞恥的傢伙,竟然墮落到這種程度嗎?竟然違規到這種地步嗎?!”Ruler紫灰色雙眸裡充滿了憤怒,大聲朝她喝道。

擺在眼前的事實根本一目瞭然,其實也根本無需質問。Caster極端卑鄙的作法簡直天理不容。

不過Caster並沒有被Ruler的氣勢震懾到。她在Saber答覆之前回答了他: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Ruler,今天要和聖盃戰爭永別的人——是你。”

Caster冷冷地說道之後,Ruler停止了交涉,他用嚴峻的眼神盯着一前一後的這兩名敵對的Servant。

如今他必須打敗Saber和Caster兩個敵人,不難從中估算出自己的勝率。Ruler正確的作法應該三思而行,暫時撤退纔是。但他完全沒有朝這方面去想。

Caster究竟何時實施了這顛覆聖盃戰爭格局的召喚儀式,完全不必深究了。然而Ruler沒想到她竟然完全不知悔悟,一而再地做出爲人唾棄的無恥行爲。決不能饒恕她。和他們同時爲敵,縱然自己可能會身負重傷甚至丟掉性命,也要打敗擋在他與Caster之間的那個Servant,然後親手誅滅Caster。

Ruler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舉動缺乏慎重的考慮,顯得自不量力了。就算被人指責行動輕率,他也無法辯解。

Ruler揚起的視線落在第一次與之見面的、滿臉堅定的綠甲騎士身上。

這名Servant既然是列席於最強之座的執劍英靈,就絕對不會是等閒之輩。透過管理者權限,Ruler只消一眼就能夠看穿自己所遇見的Servant的情報,包括英靈的真名、職階,六項基礎能力評級,乃至英靈最可貴的武裝,被稱頌爲英雄之證的寶具的性能,都一併落入了Ruler的認知。Saber的能力值,除了幸運外都很高,有三項達到了A級,足以與最強職階相稱。其真身是凱爾特神話故事中愛爾蘭的傳奇英雄迪盧木多·奧迪那。

雖然Ruler已經預測到這名Saber是一個難以對付的敵手,可是他沒有絕望。如果自己以死相搏的話,未必就不會沒有勝算——這是Ruler永不熄滅的信念在鼓勵自己。

Ruler經過短暫的澄思渺慮之後,以奇妙的表情蹙眉點點頭。他幾乎沒怎麼多想便決定應戰。

“……好極了。”

在死鬥接近的感慨中,他不禁笑了起來,旋即擺出和兩名英靈共同對戰的架勢,把緊握的闊劍向上提了幾分。

“花落誰家還不知道呢,Caster。你的首級,是註定要掛在我之劍上的勳章。速速給我出局吧!”

Ruler果斷地發出了交戰宣言,壓得低沉的聲音中透露着絲絲怒氣。Saber用凌厲的眼神阻止瞪視着Caster的Ruler可能繼續說下去的話。

“——你不要放肆。”張開拿着雙劍的雙臂,Saber並不在意Ruler語氣中的輕狂,反而有些興奮地說道,“你想要以騎士之禮進行單槍匹馬、正大光明的較量,我可以滿足你。妄想撇開我打倒Caster。”

不過儘管這麼說,Saber也認爲以人數優勢對付敵人實在有辱騎士的顏面。Caster的身前傳來請求的聲音。

“接下來請將戰事交給我。……不過。也請您不要離我寸步。”

Caster從Saber後半句補充的話中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如果趁Saber與Ruler一對一交戰時撇下對戰局的觀望,趕到監督者教堂的話,一定有很大的機率能有所斬獲吧。但既然Saber這樣說,如果她無視Saber的懇求,說不定會和這個自尊心強烈並且痛恨卑劣伎倆的英靈間的關係徹底惡化吧。

轟——

那邊的戰鬥已經開始了。只見Ruler紅與白的身影與Saber綠與黑的身影迅速交織在一起。雙方的武器相撞,產生的氣場伴隨巨大的響聲衝擊着籠罩於防魔結界中的街道。身披盔甲的勇士們,劍與劍迸發出璀璨的火星。

Caster只能用迷離的視線,看着在刀光劍影中奮力廝殺的二人。

>>>

在Archer鍥而不捨的窮追猛趕下,承受着巨大心理壓力的Assassin拐進了一條死路。

三面圍牆的巷子又深又偏僻,靜悄悄的彷彿一個人也沒有。

Archer將Assassin逼至絕境。逃離路線上,從斷腕處不斷涌出的血跡在地面形成一條斑駁的鮮紅色絲帶,出賣了這位刺客的蹤影。

即使這樣仍然不可思議。在隱藏氣息逃跑這方面幾乎無人能及的Assassin,竟然會被Archer追趕到。看來對某一對象徹骨的恨意有時候能使人發揮出超常水平。

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逃的Assassin,只能無奈地現出原形。

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在逃亡過程中找到那個神父的蹤跡,挾持他逼迫Archer撤退。

Assassin的這次活動,完全出於對自己的Master赫華德主動請纓而爲。埋伏在Archer這組的據點,突然間看到對方的Master居然旁若無人地單獨走出了小酒吧,他認爲這是絕妙的機會。

雖然不知道神父死而復生的原理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面對毫無防備、獨自外出的Archer的Master,被功利薰昏了頭腦的Assassin於是打算悄悄尾隨着神父,把他殺掉。

這個計劃不是赫華德下的命令。可以說這完全是Assassin的一次自我發揮行動。能夠用這種方法順利排除掉自己不可能正面戰勝的Archer,對Assassin而言是一種巨大的誘惑。赫華德必定不會責怪自己。

——結果,自我感覺良好的Assassin便上演了這失敗的一幕。現在看來連逃回去向赫華德領罪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惡!”

淬了一口唾沫,Assassin緊緊盯着對面不足十米的Archer。

他再也不復以前那樣瀟灑、悠閒了。或許在那次他和Ruler形成二面夾擊的態勢與Caster對峙時,因爲他的背叛而被逼上絕路的Caster當時也像自己現在這樣亂了方寸吧。

然而,至少她還能使出不可知的詭異手段陡然從敵人面前徹底消失。

即使此時身陷戰慄之中,但是Assassin仍然盡力穩住自己的情緒。——直到,一言不發的Archer第二次出手!

見Assassin終於逃無可逃,爲了保證勝機,Archer這回乾脆連廢話都不跟敵人囉嗦。右手緊握着的斧劍,立刻攜帶着萬鈞之力向Assassin斬去。

看到向自己襲來的攻擊,雖然明白自己絕不是Archer的對手,但是出於本能,Assassin還是抽出一把匕首想要將敵人的斧劍格擋開來。

嘡——

結果毫無懸念。

在只有單臂能夠作戰、甚至由於傷處的劇痛而使身體無法使用十成力道的Assassin,只覺得一股如天神般強悍的力量迅猛襲遍全身。

無力抵抗這一擊的Assassin很自然地就被劈飛了出去。

這情況差不多等於被敵人秒殺。按理說應該是Archer穩贏了吧。

仰面在空中無力地飛了一陣,Assassin趕緊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想要調整自己滿是破綻的姿勢繼續站起來鉗制Archer。

但是Archer的攻擊並沒有停止。

他根本就沒給敵人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

“喝啊啊啊——!”

“———!!”

敵之斧劍再次從眼前飛馳而過,斬斷了Assassin重新從地上爬起來的可能。

在那個瞬間,對準肩部如同砍樹般的一擊儘管被Assassin險之又險地僵僵避過,可畢竟距離太近,狼狽地向後仰倒的暗殺者,胸口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伏在地上的Assassin虛弱地伸着腿腳,想站立起來。但是由於受到的打擊過於沉重,他好像意識到自己不可能逃過被誅殺的厄運了。

“饒我一命……”

Assassin停止了反抗。他喘着粗氣靠坐在牆角,眼前Archer的身影由於自身遭受了失血過多的重傷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知道害怕了嗎?”Archer用好似燃燒起來的雙眸輕蔑地俯視着趴坐在角落的Assassin,用威脅的口吻大聲說道,“當初小主人遭受過的苦難,我也要讓你嚐嚐!”

儘管Archer的喝聲氣勢磅礴,但癱軟在血泊中的暗殺者並沒有理會他的叫喚。Assassin從喉嚨深處調動起沙啞的笑聲。

“哈哈哈……不,不行,Archer。你不能殺我。”

真不知道那傢伙這個時候怎麼還笑得出來。Archer有些不耐煩地吼道:

“意識不清,開始說瘋話了嗎?爲小主人報仇,是我繼續留在聖盃戰場上唯一的心願。”

事到如今,Archer也不介意說出自己的心聲。

“可惜啊……就算讓你以命抵命也無用。你這骯髒污穢的螻蟻之命,就算丟了也償還不了這個血債!”

Archer感到痛楚正在衝擊他的內心。會以Servant的形式來到現實世界的英靈,都是早就過世的人了。因此縱使Assassin死在Archer手上,也難以告慰白爾羅斯的在天之靈吧。

Archer帶着深深的感慨掄起斧劍,準備給予敵人最後一擊。誰知,Assassin卻突然說道:

“你認爲自己的Master是那麼容易就被暗算的嗎?!”

“……”

巨漢的雙臂僵在了半空。

他很清楚,白爾羅斯的實力絕不是那種不堪一擊的三流魔術師。即使是沒什麼心眼的Archer,都始終對迪爾波里當初的說法感到十分可疑。如果說這個Assassin就是當時在場的其中一名兇手,那他一定知道真相。看來這中間還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細節。Archer的舊主人到底是誰殺死的呢?

“你知道些什麼?告訴我!”

“哈……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好了,Archer。要知道那個魔術師的死亡秘密,得問你的新主人做了什麼好事。”

被Archer逼視着的Assassin,用平靜的語調清晰地這麼說着。Archer無語地聽着。對方的回答令他心情隨之下沉,愈加迷茫了。

他本來以爲,Assassin會說出「放了我就告訴你」之類討饒的話語,還在心中鄙視着仍然沒有死心的敵人。

這個敵人是一定會死在這裡的,不用質疑。

然而,要如何去理解Assassin的這番話呢?

就在Archer慢慢放下斧劍、想要進一步盤問下去的時候——

呲——

眨眼間擊打在Archer胸膛心臟處的那柄匕首,就好像以卵擊石那般打着圈彈飛出去,掉回了Assassin的腳邊。

“——”

Archer沉默地低頭瞪視着落在地上的敵人偷襲的兇器。Assassin的嘴角似乎在嘲諷他一般微微翹了起來。

與遠程投擲的短刀不同,Assassin被迫近戰時通常使用的是更爲尖銳也更爲短小的匕首。短刀大約只有D級寶具攻擊力,匕首差不多接近於B級。

可是,Archer的寶具【十二試煉】能夠使任何低於A級寶具的攻擊無效。

朝他投去的匕首隻是劃破了巨漢身上的灰色斗篷,至於Archer本人的身子,連一道像樣的傷痕都沒能留下。

也許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去的Assassin爲了表達些微的抗議,才投出去的吧。

是啊,在具有如此壓倒性實力的敵人面前,就連所謂的恐懼都沒有餘地去感受了。無法戰勝,無法存活——想都不用想,Assassin只能做出這毫無意義的掙扎。

然而令Archer在意的並不是敵人無謂的偷襲。他沒有因爲Assassin的偷襲而感到生氣。

“——就是這把匕首殺了小主人嗎?”

Archer以一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安靜到讓人毛骨悚然的、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輕聲問了一句。

白爾羅斯胸前的致命傷,Archer至今都瞭然於心地牢牢記着。Assassin持有的短匕首,無論橫向大小尺寸還是縱向深度都與白爾羅斯的傷口極爲吻合。

兩天前監督者的第二道調令發佈以後,Archer便知道是Caster和Assassin共同密謀策劃了那次悲劇。不過現在看來,直接對白爾羅斯下手的人應該是Assassin。

這個暗殺者,是Archer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的首要仇敵。

伴隨着風被割裂的聲音,閃耀着死亡之光的斧劍刀鋒向Assassin的軀體劈頭蓋臉地砸過去。

一劍砍下,如同虛空中劃過一條黑線。

這簡直就是虐殺。

直接斬斷了胸腔中所有的肋骨。破裂的內臟順着被開膛破肚的上半身掉出體外。Assassin保持着死前的表情,連呻·吟都沒能發出。

接着在已經死去了的暗殺者半掩於斗篷的臉龐正上方,又出現了那道閃動着的黑光。

被削斷的頭顱滾落一邊,儘管如此兇手依然沒有停手。無頭的屍體遭受着猛烈的打擊,就像被劈的柴一樣。

“啊啊啊噢噢噢噢噢———!!”

Archer的氣勢,簡直比當初在Berserker的陣地中誤殺英靈貝奧武甫的時候還要駭人百倍千倍。

如果在那個時候他拿出現在的氣勢全力斬殺Berserker的殭屍以及它們主人的話,恐怕Berserker早就橫死在Archer的手上了吧。Saber和Rider的悲劇也就能避免。

怨氣化爲泄憤的動力。

向着地面——

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一遍又一遍。

“弱!弱!太弱了!實在是弱得可以——!”

從Assassin屍骸上飛濺起來的血珠高達數尺。Archer發狂般蹂·躪着它,在死去的Servant徹底失去憑依消失之前,一直一直、反反覆覆地蹂·躪、碾磨、壓碎、砍伐。

不知道被肢解成多少塊。

能感覺到的,只有瘋狂。

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腳邊的屍塊,如今只是一堆爛肉糜。逐漸失去實體、變成煙霧消散了的亡者殘骸,絲毫看不出這曾經是位於暗殺者職階的那個Servant。

慘絕人寰的屠殺結束之後,Archer終於放下了武器。他揚起濺滿敵之血污的臉頰向天空遙望。

每一朵灰濛濛的烏雲好像都盛着過量的眼淚,共同見證了Archer的瘋狂。

我的小主人啊,我終於……爲你報仇了。

10.災難的烏雲悄然升起14.血與淚的疆場36.明月高懸,星星流逝了39.命運之輪,從零到零9.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下】23.鳴動的街角,是暴風夜的前奏11.災難的陰霾驟然降下37.那一束拂曉的光近了【上】41.王,一去不回5.新星劃過天際8.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上】37.那一束拂曉的光近了【上】10.災難的烏雲悄然升起7.月下琉璃湖水搖17.無止盡的安魂曲27.延綿的噩夢消失於夢醒時分32.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下】38.那一束拂曉的光近了【下】31.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上】18.一曲奏罷,前途遙遠9.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下】9.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下】5.新星劃過天際15.黎明前的黑暗2.繁華落盡,各自征途34.死亡過後的清晨40.凜冬荒漠的肖像畫37.那一束拂曉的光近了【上】25.肅清之城被淚水浸濡【上】17.無止盡的安魂曲21.強虜之下,匿去蹤跡【上】6.十二月,山麓之間風波四起40.凜冬荒漠的肖像畫9.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下】2.繁華落盡,各自征途18.一曲奏罷,前途遙遠4.契約之星齊聚首7.月下琉璃湖水搖33.此恨綿綿無絕期12.強敵如林,不曾迷茫【上】19.人偶歌和罌粟花23.鳴動的街角,是暴風夜的前奏18.一曲奏罷,前途遙遠34.死亡過後的清晨41.王,一去不回25.肅清之城被淚水浸濡【上】32.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下】26.肅清之城被淚水浸濡【下】16.燈火闌珊之處,失而復得2.繁華落盡,各自征途28.振翅欲飛的禿鷲7.月下琉璃湖水搖10.災難的烏雲悄然升起25.肅清之城被淚水浸濡【上】2.繁華落盡,各自征途27.延綿的噩夢消失於夢醒時分12.強敵如林,不曾迷茫【上】34.死亡過後的清晨40.凜冬荒漠的肖像畫31.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上】32.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下】15.黎明前的黑暗6.十二月,山麓之間風波四起40.凜冬荒漠的肖像畫14.血與淚的疆場35.邊疆州,無戰事34.死亡過後的清晨28.振翅欲飛的禿鷲12.強敵如林,不曾迷茫【上】4.契約之星齊聚首21.強虜之下,匿去蹤跡【上】8.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上】23.鳴動的街角,是暴風夜的前奏19.人偶歌和罌粟花10.災難的烏雲悄然升起38.那一束拂曉的光近了【下】7.月下琉璃湖水搖34.死亡過後的清晨32.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下】8.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上】17.無止盡的安魂曲31.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上】38.那一束拂曉的光近了【下】8.水色之夜,硝煙流散【上】27.延綿的噩夢消失於夢醒時分14.血與淚的疆場25.肅清之城被淚水浸濡【上】1.聖盃之戰,烽火再起16.燈火闌珊之處,失而復得25.肅清之城被淚水浸濡【上】11.災難的陰霾驟然降下29.在廢墟中,高唱鎮魂歌19.人偶歌和罌粟花11.災難的陰霾驟然降下31.淚已漸幹,箭已離弦【上】28.振翅欲飛的禿鷲22.強虜之下,匿去蹤跡【下】40.凜冬荒漠的肖像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