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帶着大隊鬼魂紙馬趕來,將整座陽間小鎮包圍得水泄不通。可憐陽光明媚的三月人間,突然陰雲密佈。鬼氣森森。
鎮上住民以及南北客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都戰戰兢兢的躲在屋中。更有那見多識廣的機靈人物,趕緊擺上果蔬醇酒,買來香火冥錢焚燒。當然,嘴裡也在不斷念叨許願,什麼升官發財,治病求藥,求子求孫求媳婦……五花八門無所不有。
“屬吏需要看護現場,未能遠迎,請上官恕罪。”江雷見到城隍、判官、三司大神後,趕緊團團作揖賠禮。官場嘛,無非花花轎子鬼擡鬼,想來陰曹地府也不例外。
果然,衆官聽後,都笑容可掬地道:“江境主勇於任事,盡職盡責,何罪之有。”
就連先前想抓他拷問,後來不知爲何遲遲未動的宋城隍,都溫顏勸勉一番。
江雷連道愧不敢當,然後將事情經過詳細報告了一遍。該誇張的誇張,該隱瞞的隱瞞,總之是與犯罪分子鬥智鬥力,大戰三百回合,終於勘破真相,殺死罪犯,可惜最後鎖鬼鏈不給力,才讓奸人鬼魂逃走。
按以前的想法,江雷不會那麼高調,那時他只想在陰間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現在卻想着往上爬,自然要賣命表演,否則怎麼顯得勞苦功高?
城隍聽後大喜,連說破獲了大案。原來,苗疆趕屍門是陰曹地府大敵,數千年來不斷掠奪鬼魂,只是所用手段詭異,往往能夠瞞過各級城隍,這才逍遙法外。現在既然知道他們善於假扮商人開客棧,殺人奪魂後再用殭屍故佈疑陣,通報上去,總能抓到蛛絲馬跡,說不準還能一網打盡。
文判官命鬼隸拘來一干涉事活人的生魂,包括案發時正在客棧吃早點的本鎮居民,夥計,當時住在客棧內的旅客,以及本地保長等等,一一詳細詢問,果然和江雷彙報的經過大致相符。
至於某些細節上的小出入,是江雷故意賣的破綻,老於辦案的人都知道,當事人無懈可擊的完美敘述,往往意味着心中有鬼,否則怎麼可能將所有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文判官當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因此被輕易糊弄過去,命人錄取口供畫押,到此就算結案了。至於宋城隍整理文書,上報給州、府兩級上司,然後才能定案的規矩,只是走個過場而已。像這種推理清晰,人證物證齊全的案子,就算京師城隍也挑不出毛病。
將一干活人生魂送回後,文判官說道:“你速將趕屍門奸人的頭像畫出來,宋城隍發海捕文書通緝。”
江雷嘴上答應不迭,心裡卻在苦笑,可憐他哪會用毛筆,更別說作畫了,只好先答應着,心說該練習書法了,以後還要往上爬,不會用毛筆怎麼行。
然後就是收尾工作,武判官親自出手,將黑旗陣法收走,城隍廟衆鬼的效率不低,很快將現場打掃得乾乾淨淨,就連銅屍都扛了回去。
原本江雷還想將這玩意留下,給譚元薇操控,算是份不弱的戰力。不過轉念一想,趕屍門煉製的東西,難保沒有後門,留下不一定是好事。
宋城隍給保長留下一張蓋着地府大印的文書,敘述了此案經過,命他轉送縣令。按陽間規矩,各級正印官上任前,都要獨自去城隍廟齋戒燒香,夜宿一到兩晚混臉熟。爲的就是治下發生鬼鬼怪怪的案件時,能得到城隍照拂。
所謂的正印官,就是總掌一縣、一州、一府、一省的縣令、知州、知府、布政使。至於巡撫,在天齊王朝只是臨時差遣,屬於京城都察院序列。
江雷將城隍一行禮送出境後,卻不知車輦上發生了一段事關他生死的對話。
“爲何不將他拿下?”文判官輕聲問道。
“此事太過重大,需要觀看一段時間。”
“也好,慎重總是對的,否則萬一弄錯,容易讓上峰看輕。”
“那個章土,讓他投胎吧,省的到處亂說。”
“好,我親自安排。”
被矇在鼓裡的江雷,領着歸大光回到境主廟,又從玉佩中取出三點陰德說道:“你這次表現得不錯,案發後及時稟報,早期應對也中規中矩,算是盡心盡力了,這些是獎勵。”
歸大光接過陰德點,激動的說着不着邊際的感激話,忠誠度直線飆升。三點陰德看似不多,卻是他做鬼隸苦熬十年才能得到的工資,能不激動麼。更何況這個上司是有真本事的,說明鏡高懸一點都不誇張,還能獨自對付強大的修士。嗯,就是色了點,還有點懶……
拔出三點陰德的江雷雖然肉疼,但也知道想在體制內混得順風順水,就要積累口碑多刷聲望,也就是古人所謂的養望,下屬更要適當安撫。
將歸大光打發走後,他鎖上耳房門,放出譚元薇問道:“你操縱銅屍的時候,戰力相當於什麼境界?”
“回境主,一般銅屍有金丹水準,銀屍差不多相當於元嬰,金屍就是法相了。”
“可惜了。”江雷聽後有些慶幸也有些懊惱。看來趕屍門最強的武器就是殭屍,本身反而不厲害,怪不得一個陰風術就能凍住。“若不是怕有後門禁制之類的隱患,留下銅屍我還有何懼?!”
譚元薇不明白什麼是暗門,江雷給她解釋一遍。此女有可能成爲他的一大臂助,該刷忠誠度的時候不能含糊。誰知對方聽後大驚失色:“小女也是被陣法煉製的,身上每個紅點都相當於佈陣的材料,不會也有暗門吧?”
江雷斟酌一會說道:“很有可能,畢竟不管銅屍還是倀鬼,都算是趕屍門的武器,武器自然需要操縱如意,不留下反制的手段幾乎不可能。”
“如何是好!”譚元薇的臉色愈加蒼白。
“破壞一兩處紅點行不行?”江雷覺得,不管什麼陣法,都應該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工程,環環相扣,破壞幾處關鍵點,就有可能讓其失去作用。
“也許行吧,”譚元薇不確定地說道。她畢竟只是別人的武器,不可能知道核心機密。“不過每處紅點,都與鬼體血脈相連,甚至是重要器官,一旦破壞,恐怕……”
江雷在屋內走了幾圈,然後用沉重的聲音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在陽間的時候,曾學過仙家醫術,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暫時找不到必要的器物,割不開鬼體。”
鬼對於陽間來說,就像虛無的空氣,一般的金屬既帶不到陰間,也無法傷害鬼,就像陽間的牆無法阻擋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