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要替本官前往嗎？還不前面探路！”江雷的臉依舊冰寒，若有可能，他真恨不得立刻將對方貶爲普通鬼。但坐上了那個位置，有些事就要仔細斟酌，就像地球大明殉國的崇禎，在史書上留下了反覆無常的考評。固然是因爲東林黨沒好人，讓皇帝無人可用，換一個“飄沒”、內鬥。再換一個，依舊“飄沒”、內鬥。
但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何嘗不是崇禎自己太過性急，你走馬燈似的換人殺人，會讓手下害怕的，就算真有忠誠報國的心思，也會被弄寒心。作爲府谷城隍，他能下令屠盡府谷鬼城所有小吏兵卒嗎？真那麼做，新死鬼會怎麼看？陰曹高層會怎麼看？
“不過，還是要儘快從新死鬼中換一批官吏，才能徹底爲我所用。”
江雷讓整個隊伍排列成一字形，而他則走在最後當監工，好處是萬一有危險，也能及時反應，尤其是在不能動用真實戰力的情況下。縣城隍大印中的神術，確實不夠犀利。
“稟城隍，前面山峰太陡，我們上不去。”
“用鎖鬼鏈，拴在一起當繩索！”江雷徹底堵死對方藉口。
小吏們無法，只得依言而行，弄出套索向上攀登。江雷在城隍印記監控下，不敢暴露自己的鬼體強度，只能如普通鬼一樣向上艱難攀爬。廢了半天時間，陰曹隊伍才抵達佛窟入口。
“果然有蹊蹺！”江雷裝作剛知道此處有入口的吃驚樣子，仔細觀察衆鬼動靜，發現他們臉上也同樣有驚容，且不似作僞。“難道本官多疑了？”
“入內查看！”他下令道，不管多疑少疑，既然來了，總不能半路而廢。
就這樣，日夜遊神開路，牛馬將軍殿後，江雷坐鎮中軍，陰曹隊伍衝進了洞窟。在曲曲折折的羊腸小洞內，不知艱難爬行了多久，終於來到真正的佛窟。
“真佛！真佛！”小吏們看着周圍光芒璀璨的佛像，同時跪下三拜九叩。氣的江雷恨不得將他們一腳一個，踹進地獄。
“此地危險，快起來！”他厲聲呵斥。
“這裡是佛窟，祥瑞無比，哪來的危險？”一個小吏小聲嘀咕着，不過終究不敢違抗城隍令諭，尤其還是一個心狠手辣，殺鬼不眨眼的城隍。
“按原隊形入內探洞！”江雷下令，沒有理會對方的冒犯。不是他大度，不記仇，實在是身處險境，不好立刻翻臉，反正以後不缺秋後算賬的時間。
“不能啊！”一直默不作聲的日遊神，突然衝到他跟前跪下道：“這裡是佛窟，受佛祖庇護，不可亂闖，亂闖有禍，求城隍開恩！”剩下衆鬼聽後，一齊跪下求道：“城隍開恩，城隍開恩。”
江雷這下總算見識了宗教的力量，怪不得佛修都盼望着人間淨土降臨，身爲小吏，都敢爲了“佛”違抗城隍，真要有一天真佛土臨世，還不立刻叛變造反啊？這種當太上皇的感覺，誰不惦記。
只是讓他想不通的是，堂堂陰曹控制的陰間，怎麼會被佛修滲透的如此嚴重？佛修們用的又是什麼手段？
“不行，今天必須入洞查看！”先不說他急需實證，用於對付都城隍，就說臥榻之側，也不會容許一個傳教隱秘，組織龐大，背後靠山強勁的勢力存在。否則大亂一起，府谷首先就要變成佛土，哪還有他的存身之地？
再說，他還要趁着短暫的平靜期，培養殺道兵卒，更沒有理由留下隱患。
“求城隍開恩！”日遊神見央求不成，突然開始叩首求告，誰知江雷根本不爲所動。
“城隍一意孤行，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了！”日遊神沮喪得欲哭無淚，如瞬間絕望的滄桑老人一樣，晃晃悠悠掙扎站起，就在將要直腰的時候，寒光一閃，卻是一柄幽黑的匕首，直刺江雷頸部要害。
此時的江雷，已經不是寧遠那個被偷襲心臟，差點死掉的菜鳥。有了元神，即便不外放，周身幾米的情況又豈能瞞過他？更何況，他還早有防備。
日遊神看似跪下叩首，其實卻在悄悄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直到顫顫巍巍站起，才發出自以爲是的絕殺一擊。
“啊——”江雷慘叫一聲，仰面跌倒在地，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用一副死不瞑目的驚駭表情盯着日遊神：“你……你！”
“哈哈……”日遊神大笑道：“你一個寧遠來的破落戶，有什麼資格坐這一地之主！再說，你殺了喬公子，早晚都是死，與其死在都城隍的討伐大軍下，還不如死在我手裡，成爲我的晉身之資。到時，都城隍一定會把府谷的實際控制權交給我，不管京城派來多少城隍，都是個屁！”
日遊神似憋了一輩子冤屈的老嫗，喋喋不休地說完心中計劃，又轉頭對衆鬼喝道：“你們都看到了，新城隍死了，還不速速投靠！將來更要在都城隍面前作證，證明是我殺了姓江的，替他兒子報了大仇！”
聽了這話，江雷的心反而一鬆。日遊神明顯就是一個李自成式的底層人物，又長着一顆當皇帝的野心，才尋找機會做出刺殺的事。以他所處的層次，根本就不知道，城隍被殺，對陰曹來說就是驚天大案，別說他一個小鬼，就算都城隍都捂不住。
因爲不管相距多遠，只要城隍死亡，京師城隍宮都會第一時間得知，城隍印記還會將臨死時發生的事完整記錄下來。到時候陰陽兩界一鎖，再派黑甲軍追殺，兇手能跑到哪去？要不那個喬公子，何必跟他浪費時間耍心機？乾脆來一個城隍殺一個就是了。
“可你殺的是城隍，城隍！”夜遊神驚恐地看着他：“凡是參與刺殺城隍的，都要打入十八層地獄，遇赦不赦，永世受苦，想死都不可能！”
夜遊神的話，驚起衆鬼的畏懼之心，只見他們立刻靠攏在一起，似乎想借助彼此的力量，對抗犯下滔天大罪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