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問,就已預計到了結果。
但,就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真實面對的這一刻,沐顏若還是心痛難擋:“沒話可說了是嗎?那麼……”
眼淚一直在掉,可沐顏若卻一直在笑,一邊笑,還一邊用商量的口吻對他說:“能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麼?聽說坐小月子也是要好好休息的啊!你一直站在這裡,就等於一直在刺激我,如果你心裡還有半分關心我,那就……離我越遠越好!”
絕情的話彷彿只有第一句最難以啓齒,之後,便是一句一句接一句。
說着說着都麻木了,彷彿是連痛都不會了!
霍靳深看着她,恍惚間,竟有種她明明就在眼前,卻彷彿再伸手也夠不着的感覺。
很想,很想用力將她抱在懷裡哄!
很想,很想告訴他只要她原諒自己,她什麼都可以,但……
他害怕她的答案,害怕她告訴他,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再原諒自己。不敢面對的不是她的傷心,而是天之驕子般的自己那顆自卑的心。
“好,我走……”
後退,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似跨越了萬年千年的傷。
絕痛間轉身,只是離開之前,霍靳深再看向沐亦寒的眼神,已是殺氣騰騰……
————
沐亦寒當然明白他的眼神代表着什麼。
但,他還是沒有解釋,只在霍靳深離開後直視着妹妹那又紅腫的眼:“誰告訴你的?”
“重要麼?”
“當然重要!那麼不安好心的人,我怎麼可能放過?”
沐亦寒是不喜歡霍靳深,但那種不喜歡無關人品,僅僅是因爲他對妹妹的所作所爲。但,這件事知道的人根本不多,除了霍家至關重要的那幾個人,也就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剛纔霍靳深纔會懷疑自己。
只是,他分明沒有跟妹妹提這個事,那麼,是誰提的?
還偏偏在霍家現在腹背受敵,而妹妹又小產住院的時候提這種事?這個人若不是無心之失,就是故意要打霍靳深個措手不及。
商場如戰場,他未涉足不代表完全看不透箇中奧妙,所以就算自己沒有主動言明說出這個真相的人不是自己,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理。
“告訴我真相的人可能是不安好心,那麼你們這些明明知道真相,卻什麼都不肯告訴我的,就真的是好心?”
聞聲,沐亦寒的表情都變了:“小若,你爲了這件事,連哥哥都懷疑?”
大約,是哥哥的話終於喚回了她殘存的一絲理智,沐顏若抿了抿嘴,忍不住,眼淚又滾滾而出:“你明知道那件事對我來說傷害有多大,你明知道……我愛上誰也不能愛上強辱我的人,你怎麼能,在明知道他個人的情況下還不告訴我?”
“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你,你就真的能不愛他?”
沐顏若:“……”
真是最瞭解自己的哥哥啊!
這種時候,她還是能一語就戳中自己的心……
她突然說不出話來,只是雙手無意識地揪緊了自己的牀單,一直默默無語地哭。
不敢告訴妹妹真相,就是害怕會有這麼一天,看到妹妹哭得像個孩子,沐亦寒的心比誰都痛:“小若,哥哥比誰都心疼你,可哥哥也比任何人都瞭解你,就是因爲怕你這樣痛苦,所以哥哥纔不敢跟你說啊!”
“可是現在怎麼辦?現在……我心也丟了,人也沒了,可他卻變成了那個惡魔,哥哥……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
痛泣一聲,沐顏若伸手,用力地捶着自己的心口,哽咽道:“我這裡好疼,好疼啊怎麼辦?我覺得自己要死掉了,可偏偏還死不掉……”
“什麼死不死的,不要胡說,我不許你胡說……”
“可是哥哥,爲什麼是他?爲什麼是他?”
沐亦寒抿脣不語,只是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聲……
爲什麼是他?
這個問題沐亦寒也想問,可惜,天意弄人,她的妹妹好不容易跳出了火坑,竟又落入了苦海。
他想救她,可他又能怎麼辦?
————-
知道那個男人就是‘自己’的時候,霍靳深就猜到沐顏若可能接受不了,所以他纔打算瞞她一輩子。可惜,他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所以當真相突然被揭開,他除了被打得措手不及之外,竟毫無反擊之力。
躲在病房門外,聽着裡面她低低的痛哭聲,霍靳深的心,片片剝離般痛着,痛着……
於是,一個在門裡哭得像個孩子。
一個在門外,默默地,淚流滿面……
他說過的,此生唯愛她一人,所以,就算被嫌棄,就算被厭惡,他也不可能主動放棄。
所以哪怕再得不到她一聲熱乎話,再換不得她一個好臉色,可他還是找了個機會提來藥膳給她喝,只是這一次的,是他親手熬的:“給你熬了粥。”
她不理他,還別開了頭!
男人的墨眸幽幽,他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傷苦,臉上卻還是勉強露出一絲笑意:“是我自己熬的,慧姨在一邊看着,應該沒熬壞,味道也可以,你要不要嚐嚐看?順便給我打個分?”
他半開玩笑的語氣並沒有換得她的歡心,她仍舊扭着頭拒絕看他:“我不餓!”
“多少吃點,要不然,身體怎麼受得了?”
“你一直來這裡,我的身體纔會受不了。”
這話一出,霍靳深端着碗的手指竟顫了一下:“你一定要對我說這種話嗎?”
“對,你越是不想聽的,我就越是要說,你越是痛苦,我就越快樂!”
“小若若……”
“我說過了,不要再這樣叫我的名字。”
手裡的碗,終是端不下去了,放到桌子上的時候,那低沉的聲音一如他內心的壓抑。
他仍舊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只是口吻卻變得不再熱切:“那你要我怎麼叫?”
“叫,沐小姐……”
“你是我太太,我爲什麼要叫你沐小姐?”
聞聲,沐顏若呵地笑了一下,然後說:“馬上就不是了。”
話落,她終於扭回正臉來看他,清麗的黑眸間映着他鬍子拉渣的臉,但卻看不到一絲對他的心疼,只漠然道:“等我出院了,我們就去把手續給辦了。”
“辦什麼手續?”
紅脣,微微顫動……
接下來的話似乎也有些艱難,但最終,她還是強忍着悲痛說出了口:“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