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滿意現在的一切?”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拿着饅頭的手微微一抖。
我將饅頭小心翼翼的塞進懷裡,頭也不回的道:“我這地方很差,沒有什麼能招待你的。隨便找地方坐吧。”
“山頂一敘,不過七日。你變了很多。”帝辛淡泊的聲音傳來。
我嗤笑一聲道:“你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
“我不知道。”帝辛淡然一笑,漫步到我對面,緩慢的坐下。
帝辛注視着我的雙目,我卻不敢與他對視。
“從你眼中我看到了仇恨,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帝辛輕笑着,毫不在意。
我謙虛的一笑道:“您是帝王,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區區一個凡人怎能與你相提並論,您坐在這裡便是高高在上,我想我應該要跪下。”
說話間,我竟然真的緩緩站起身來,慢慢的朝着地面跪去。
可是我的雙膝,卻始終懸浮在空中,不管我如何用力終究是觸碰不了地面。
“你不需向孤下跪,孤也不需你下跪!”
帝辛拂袖而起,一言一行之間盡顯王者之氣,那張不怒而威的臉色,似乎能夠讓得萬人臣服一般。
我攤了攤手,從容不迫,順勢坐在地上,重新將懷裡的饅頭拿出來,放在嘴邊慢慢的啃着。
“你似乎沒有完成孤所說的事。”帝辛轉身看着我,那種似是猛虎、似是蒼龍的雙目竟然讓我顯得渾身不自在,猶如被無數條螞蟻啃噬着身體一般。
我深吸一口氣,不以爲然的道:“你讓我怎麼做?按照你說的找齊八顆舍利,然後轉世成佛,大赦地獄道,救出你的妲己?”
“你救你愛的人,孤救孤所愛之人,這是各有所需,難道有錯麼?”帝辛沉吟着道。
我冷笑說:“你救了妲己,你們二人的後果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我轉世成佛後便不能在重生爲人!”
這是我一直想着、一直在意的問題。
這個問題讓我選擇了躲避。
我很早就已經接受了自己是檀陀地藏轉世的事實,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我必須要轉世成佛。
我若成佛,看破紅顏,佳人卻在懷,要如何?
是放下佛緣,結緣佳人,還是放下佳人,渡我成佛?
我很想去選擇前者,但是我知道,這是萬萬不能的。
佛,豈是你想成就成?
所以,我選擇了最爲無用、最爲直接的辦法。
逃避。
“孤後宮佳麗何止三千,卻只傾心妲己一人,這其中恩怨情愫,你可明白?”帝辛雙目中閃現出難捨的回憶之色,他緩慢的轉身看着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坦然的道:“世人謗孤、辱孤、輕孤、笑孤、欺孤、賤孤,孤可曾有半句怨言?孤可曾有半句反駁之語?世人說孤昏庸無道、荒淫至極,那這世人可曾知孤自從有了妲己之後,可去過數千妃子寢宮?”
“飄飄渺渺,虛虛實實,不過是後人所杜撰而出,真正的答案是什麼只有孤一人知道。孤獨活三千餘年,你可曾知孤心中有多煎熬?孤別無他求,只求妲己陪孤身旁……”
帝辛慢慢伸出一隻手到外面,空中下的雨水竟然自動避開帝辛的手掌。
“三千年繁華浮世,早已被孤看透一切。孤只求愛妃常伴孤左右。”帝辛收回手掌,惆悵的道:“三千年前姬發破孤商君,孤走投無路鹿臺自焚,卻獨留愛妃一人慘遭世間苦難。世人說孤,妲己之所譽貴之,妲己之所憎誅之。可是到的後來,孤還是負了妲己,曾經山盟海誓,永不相負,本以爲孤死後會和愛妃共遭事後劫難,卻無奈孤榜上有名……”
“過往雲煙,過往雲煙。”帝辛擺手嘆息,道:“孤今日前來並非是勸慰你,孤是什麼人你心裡清楚。孤若不是經歷三千年孤清,先早已將你所愛之人處死。在孤眼裡,任何人都不能反抗,只有臣服。”
“孤說那麼多隻是想告訴你,一切都是你自己決定的,該怎麼做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坐在地上擡頭看着帝辛,帝辛轉身與我對視。
他的雙目深邃的可怕,讓我看不透任何東西。
道理我都懂,但是該怎麼做我卻沒有絲毫辦法。
帝辛最終還是走了,我奢望他放了江冰,但最後還是沒能開得了口,我知道江冰現在是帝辛最後的籌碼,我不聚齊八顆舍利,轉世成佛,大赦地獄道,他是不會放掉江冰的。
寒冷的夜,我裹緊身上殘破的衣衫,躺在岩石上看着夜空中不斷滴落的雨水,心中再度難以安靜。
目前擺在我面前的路只有兩條。
第一就是放下一切,五天之後上齊雲觀,點燃青燈一盞,靜候百年到來。
第二就是按照秦白明和帝辛所說,聚齊八顆舍利,轉世成佛。
兩條路,沒有一條對我有利。
說是放下一切我怎能放下一切?這七日看似過的飛快,但又有幾人知道我心中的煎熬?
我很想放下一切去忘記江冰,但我越是這般去想,江冰的容顏越是在我腦海裡不斷的徘徊移動。
我若成佛……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目,心裡對自己的未來,已經開始有了打算。
……
趙繼佑打開門看到站在外面的我時,整個人都已經愣在了原地。
僅僅只有七天的時間,而我卻像是失蹤了七年一般。
一身的骯髒,讓得所有人都避而遠之。
可是這一切,在趙繼佑眼裡好似並不存在一般,驚愣了半晌趙繼佑走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抱住。
我推開趙繼佑,無奈的道:“兩個大男人擁擁抱抱的,成何體統?”
“這幾天……這幾天你都去了哪?”趙繼佑上下看了我一眼,錯愕的問。
我微微一笑回答說:“隨便走了走。”
“你現在重新回來,是不是……是不是想清楚了?”趙繼佑猶豫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着我。
我再度一笑道:“帶我去見掌教吧。”
趙繼佑默不作聲的將別墅的門給我打開,我進去之後趙繼佑就一直跟在我身後,幾度他都欲言又止,卻又沒有說出話來。
我知道他是想讓我在考慮考慮。
而我則是不需要任何考慮,成與敗、善與惡早在一念之間就已經決定。
離開七天,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流浪,想通的那一瞬間卻是在昨天晚上。
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我雖無法坦坦蕩蕩義正言辭的稱自己爲‘君子’,但也不能有失男人風起,做起事來婆婆媽媽。
孰輕孰重我心裡早有結果,只不過我一直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我若放棄一切,江冰命喪黃泉不說,帝辛也不會就此放過。
倘若成佛,或許還有能力拯救這一切。
我口口聲聲的說爲了江冰可以放棄一切,哪怕自己的命,可是到了這緊要關頭我卻猶豫再三,這算得上什麼君子之諾?
放棄紅顏,救她一命,又有何不可?
秦白明和秋思水以及王欽明等人在看到我的時候,和先前的趙繼佑一模一樣,眼裡的驚訝和錯愕掩飾不住。
“你真的想清楚了?”秦白明皺着眉看我。
當日我的舉動的確有些過分,一氣之下我竟然摔砸了寶物,而且還憤憤離開。
但是現在,卻不同。
我依舊微笑着點頭:“一切都想清楚了。”
“路是你自己選的,我們也無法左右。”秦白明拿出令牌以及五顆舍利放於桌上,對我說道:“你若確定要走向這條路就將屬於你的東西拿走,你若選擇放棄就掉頭離開,在座的數人絕不阻礙你的任何想法。”
我毫不猶豫的彎身拿起桌上的令牌以及五顆舍利。
“您當初說,八顆舍利準前輩得其四,另一顆在帝辛那裡。如今帝辛那裡的一顆舍利已經在我手中,現如今還差天地人三界的舍利,不知道這三枚舍利所在何處?”我平靜的將令牌掛在脖子上,沉穩的問。
秦白明看着我的目光有些詫異,應該是驚訝起我的果斷。
“剩下的三顆舍利分散在天地人三界,也是被三界的人所掌握。”秦白明拄着柺杖站起身說:“舍利是佛教之物,掌握舍利之人雖處於天地人三界,但也是和佛教有關之人。”
“那這麼說的話,我們要找到這三顆舍利豈不是大海撈針?”我眉頭微微一皺道。
趙繼佑在一旁開口道:“也不盡然。”
“這舍利是佛教之物,雖然分散在天地人三界,但是唯一一個共同點便是掌握這舍利之人和佛教有關。這麼說來,我們還可以縮小尋找的範圍。”
“即便是這樣要找到的話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天下之大又豈是我們看到的那般簡單?”梓依抿着嘴回答。
秦白明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的事情已經全部告訴你,你們要怎麼做就看你們的了。”
“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有一事要先完成。”秦白明轉頭看着我。
我皺眉問:“何事?”
“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