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爹的眼裡,是月兒如今的變化更重要,還是我孃的命更重要?無論她當年是因爲什麼才忽然變了性子寧可將自己關在落亭院裡荒廢度日也不肯再與您重修舊好,可她畢竟也是你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她畢竟爲了你生了兩個女兒!您當真的不管她的死活?”
“你……”
蘇昇平忽然就不再說話了,他只是看着九月,看了許久,長長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不發一言的忽然轉身走了,九月仍舊跪在地上不動。
不遠處的落亭院依舊火光繚繞,在這個比較安全的地方仍能感覺得到那灼燒的熱度。
九月全身上下都在叫囂着疼,心裡知道自己這次玩大了,比自己預料中的嚴重了許多,可要達到的效果卻已經達到了。
她知道慕清蓮會給她自己事先留好了退路,不會這麼輕易就被踢下臺,但起碼,蘇昇平的心裡,那一杆始終自以爲堅定的天平,有了動搖,有了懷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氣管都被煙嗆的發疼,背上那鑽心的痛和腳底還有手臂上被燙傷的地方都在刺激着她的痛感神經。
因爲蘇昇平就這樣走了,二夫人和六小姐也被帶走,其他人逐漸也跟着退散,這被放了煤油的火只能等着落亭院被徹底燒盡才能熄滅,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她閉上眼睛吐着氣,忍着身上所有的痛,掙扎着想要站起身,卻是剛一動,便陡然看見從身旁伸過來的一隻手。
九月頓了頓,看着已經遞到自己眼前的手,轉過頭瞧向身旁的樓辭遠。
安王亦是瞧着那仍舊跪在地上的九月,眼中有着幾許讚歎:“本王當真是沒料到,這蘇丞相府的四小姐,竟是個這麼勇敢的姑娘。”
九月頓了頓,雙眼看着樓辭遠那溫和的眼神,擡起手放在他的手裡,被他輕輕牽起的剎那,因爲雙腿發軟,難免還是踉蹌了一下,同時轉過眼看向身後的安王,對安王點了點頭:“安王殿下……”
“免禮吧,都已經傷成了這副模樣,還一味的只想爲你娘求個機會,看來這外面的傳言是真的不可信,說什麼蘇四小姐性格軟弱無能,都是瞎話。”安王笑了笑:“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外面那些聲傳蘇四小姐失蹤的事情,也只是不切實際的傳言了?”
九月忍着身上的痛,勉強勾了勾脣:“府外究竟有什麼傳言,月兒自己並不知情。”
她沒承認也沒否認,這四兩撥千金的機靈勁兒倒是讓安王不禁又笑了出來,擺了擺手:“罷了,你這孩子的遭遇本王略有耳聞,如今親眼看着你們母女三人在火海中艱難走出,這府中衆人的種種態度,本王也已是看在眼裡。”
他頓了頓:“無論那些有關於你的傳言有幾分真幾分假,在這樣的環境下,你這孩子還能生的這般聰慧機靈也是不易,既然是個有主見的姑娘,本王信你不會做出什麼有背道德清白之事,那些傳言本王不提也罷,不過……”
安王瞥了一眼正將九月扶穩的樓辭遠:“遠兒,爲父怎麼不知道,你是何時與月兒見過面?甚至似乎已經很熟悉了?”
九月一滯,自己攛掇着樓辭遠擅闖珍饈閣的事若是被安王發現了,估計這安王對自己剛剛升起的這些好感會瞬間消失吧。
可樓辭遠卻只是笑了笑:“前些時日蘇丞相攜四小姐去安王府之時,月兒曾一個人在王府中走動,我在後園見她似是迷了路,便因那一次而有過一面之緣。”
“也對,倒還果真是有此事。”安王恍然大悟,卻仍是盯着樓辭遠:“只是一面之緣?”
安王這樣一問,九月不瞭解他們父子,實在不敢胡亂回答,生怕聰敏反被聰明人招人笑話,但樓辭遠卻是堅定道:“是。”
嘖,這話誰信吶?
之前他還叫自己九月來着,剛纔她從火裡衝出來被他抱住的剎那,她分明記得他在叫她“月兒”,這樣親切的稱呼哪是隻有一面之緣的人能叫得出來的。
那天明明是他不辭而別,如今卻在丞相府衆人面前秀親密,這小子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但樓辭遠面色平靜,安王便也只是意味深長的笑笑,彷彿是懂他們年輕人的小曖昧似的,只擺了擺手,笑呵呵的轉身走了。
“落亭院裡的濃煙很快就會散到這裡,你的病不適合在這樣的環境裡站太久。”看着安王走遠,九月轉過眼輕聲說。
樓辭遠俯首看着她:“我送你回房。”
九月是真的走不動了,稱心和如意那兩個丫頭也不知是去了哪裡,便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那座小院的方向。
直到被樓辭遠扶回了小院,在乾淨整潔的房間裡,九月一身的狼狽看起來有些可笑,她剛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想將喉嚨裡那疼的要命的感覺嚥下去,但似乎不頂用,真的被嗆傷了,這嗓子估計要養上個十天半個月的才行。
聽見樓辭遠側過身單手撐在桌上咳嗽着,九月轉過眼:“沒想到這種事情會被你和安王殿下撞上,不過,今天謝謝你了。”
樓辭遠一邊咳一邊擡起手輕輕擺了擺,意思是不用謝,不過之前他雖說沒事,但聽他這會兒的咳嗽,應該還是被那煙給嗆到了。
九月這會兒也好不到哪去,自己剛撿回一條命來,便也沒起身去管他,只又多喝了些水,覺得舒服些了才啞聲道:“對了,那天早上,你爲什麼不辭而別?”
樓辭遠又咳了一會兒,才轉過身看了她一眼,走過來在她對面的桌邊坐下,慢慢的調節了一會兒呼吸才淡笑道:“你我終有一別,既不想互相尷尬,也不打算讓你一個姑娘家太過爲難,所以我便不辭而別了。”
九月白了他一眼,擡起手輕輕敲着被煙嗆的難受的胸腔,一邊也學着他的樣子不停的咳嗽着,一邊看着他被她的樣子逗的莞爾的帶着輕笑的臉:“我懂你的意思了,那你今天來丞相府做什麼?”
“你派出去的那兩個丫頭在宮門前被侍衛打的滿身是血,差點就喪命於宮門前。”樓辭遠輕聲說:“我今日本打算陪父王進宮,藉機向皇上提及你我婚約之事,卻在宮門前看見那兩個丫頭被打成了重傷,順手救下,得知你們丞相府中出了事,便與蘇丞相一道回來看看。”
九月卻是瞬間皺起眉:“稱心和如意被宮門前的侍衛打成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