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已經向這邊走過來的樓晏,說道:“期間這兩個時辰裡,清寧宮裡竟然沒有宮女走動,隔了兩個時辰才被人發現屍體,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看這子午盤上所顯示的時間。”
樓晏緩步走過來,看向那處子午盤。
辰時。
這皇宮中的子午盤類似於二十一世紀的鐘表,而區別是十二個時辰的刻度不同,標註方式不同,但卻是皇家獨有的一種標記時間的東西,按正常情況來說,這子午盤中有木質打造的器械,每過一個時辰會自動跳到下一個時辰的格子裡去。
可是這塊子午盤中的時間卻停留在辰時。
“這是什麼意思?”九月盯着子午盤,疑惑道:“寧妃的死亡時間絕對是在午時到未時之間,絕對不可能是辰時,難道……”
辰?
會不會是她想的太多了?總是將這個辰字聯想到一起?
她忽然轉眼看向樓晏,見他正看着那子午盤上所顯示的辰時的位置,眸光越發的冰冷。
“你最近不是博覽羣書麼?”就在九月心頭一陣驚一陣涼的時候,樓晏忽然垂眸注視向她。
九月一怔:“啥?”
“書中沒有告訴你關於辰時一刻的意義?”
聽見樓晏如是說,九月不禁又看了一眼那塊子午盤,這上邊只顯示了辰時,並沒有那麼精確的在哪一刻上,但聽他如此一說,她便猛地只覺得脊背發涼。
辰?辰時一刻?
她斂去眼中所有情緒,乾脆直接搖頭:“我不明白。”
樓晏淡淡勾脣:“中原之地於兩年前突然有一奇怪的江湖門派崛起,名爲赤辰門,赤辰門的門主行蹤不定,至今除了他們本門的弟子之外無人見過其真實面目,而赤辰門弟子向來居無定所,沒有人找得到他們的蹤影。”
九月依舊盯着那塊子午盤:“王爺你的意思是?清寧宮的命案竟然還與江湖中的門派有關?這個……”她皺了皺眉:“會不會牽繫的太遠了啊?”
樓晏眸光淡然,昏暗的燭光映進他的眼底,襯的他的眸子如黑色水晶。
放在平日,九月肯定要對着這位爺流一地哈喇子,但此刻因爲一個辰字和那地上的三具屍體,氣氛太過詭異沉悶,這心頭忽高忽低的小火苗至今都有些不太安定。
“赤辰門雖身在江湖,所行之事卻大都關係各國宮廷,這在暗中所接的買賣也大都與中原兩地的皇族有關。”樓晏嘆道:“他們之所以行蹤不定……”
樓晏沒有再說下去,九月卻是心頭一陣狂跳,深呼吸了一口氣後,輕聲接話道:“因爲他們根本就藏在皇族之中,是嗎?”
樓晏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卻是無聲的默認。
九月再度深呼吸,眼神在子午盤上匆匆掃過,轉身便拿着燭臺迅速走到了另一間殿裡的內室去,以四處查探的名義來掩飾內心裡的驚詫。
她需要消化一些事情,一些她本來沒打算再去想,更也不願意多想的事情。
在宮殿裡的幾個不同的內殿裡穿行了幾次後,九月的心情平靜了一些,覺得一再的視而不見真的是在自欺欺人,不如干脆弄清楚也好過這顆小心臟每一天都在備受震驚中度過。
她拿着燭臺出來,見樓晏仍站在寧妃的屍體邊,看着寧妃的屍體,表情淡漠,卻是若有所思。
“十六爺。”九月走了過去:“我在裡邊看了一會兒,沒找到什麼可疑的痕跡,剛纔我們兩個談話的內容我也反覆推敲過了,覺得那個什麼赤辰門插手這種事情的可能性不太大,首先寧妃娘娘的確是自縊的,並非是他殺,其次現下平王黨和太子黨爭的最兇,死者又是平王的生母,這件事情本身就與他們有很大的關係,興許是他們故意做了個小手腳,就是希望在有人調查這件事情的時候將目光調去遠處。”
九月剛纔走進去的時候那副表情是有些逃避的,但是這會兒卻是主動又走了出來說這件事。
樓晏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想法不錯,卻是自欺欺人。”
九月瞥嘴:“你幹嗎說我自欺欺人?這三個死者和我又沒有關係,這件案子也跟我沒有關係啊,我幹嗎要欺騙我自己?”
話是這麼說,但是九月卻是小聲嘀咕出來的。
樓晏微微挑了挑眉:“阿九,既然你自己就能看得清楚,這周身處處都是險境,就不要再冒險向這深淵裡跳。”
他的話難得的這般嚴肅生硬,讓九月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她擡起眼看向他:“十六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赤辰門在出動時,有一個習慣,無論是與他們有關的命案現場還是哪些留有他們蹤跡的地方,都會在一個非常隱蔽的角落裡標註上‘辰’字的記號,赤辰門更是因此習慣而於兩年前忽然聞名於江湖。他們接過無數的殺人買賣,沒有人查得出蛛絲馬跡,多少個仵作捕快都查不出關於他們的任何一蹤案情,直到逐個發現赤辰門留下的記號,才知道兇手來自哪裡。”樓晏的目色微沉:“近幾個月發生的幾件詭異離奇的事,你若是細心,便可察覺得到,可惜你這丫頭整日對周身的危險彷彿清清楚楚,卻又對細節馬虎大意。”
看起來精明非常,可實際上卻是又懶惰又馬虎,這種性格的確是九月的本性,也是她最大的缺點。
她不禁臉頰一熱,擡起手放在嘴邊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我就是因爲太馬虎,所以才一次一次的在你這裡吃癟,我若是處處細心周到,估計當初也不會你和承封戲耍,幫你倒了洗澡水不說,最後還進你們晟王府的柴房和大牢參觀走訪了幾次,若不是因爲我這些小馬虎,你晟王殿下能這麼幸運的認識我麼?”
瞧着九月那臭屁自戀的模樣,樓晏淡然看着她,眼神譏誚:“晟王府被你這丫頭如過平地一般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本王的確是幸運。”
九月冷哼:“那是非常時期,我這麼多年就是這樣混過來的,不然你以爲我這麼一個小小的庶女在丞相府裡能好好的活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