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九月撫在她傷口處的手已經顫抖,赫連錦枝緩緩擡起手,放到了她的手上。
“娘,我在這裡……”九月的手用力捂在她的傷口上:“別怕,不會有的事的,娘……我能救得了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你不會有事……不會……”
赫連錦枝苦澀的一笑,更是心疼的看着九月臉上被濺到的那些血滴,緩緩的擡起手,在她冰涼的臉上輕輕的撫過:“孩子……苦了你了……”
九月的眼角酸澀,搖着頭將她的手握住:“先不要說話,我這就帶你們進客棧,這就給你治傷……”
赫連錦枝閉上眼睛輕輕笑了笑,笑容虛弱而蒼白,撫在九月臉上的手隱隱有着幾分顫抖:“我枉爲迦爾國公主……結果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月兒因爲我曾經的愚蠢和盲目而被欺凌了十幾年,最後含怨而死……綰綰又受我牽連,小小年紀就喪命於懸崖之下……”赫連錦枝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與口中涌出的鮮血混在一起:“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二夫人……”稱心和如意哭着跪在了一旁:“二夫人……您不要有事……您有事了奴婢們可怎麼辦啊……二夫人……”
“好好活下去。”赫連錦枝輕聲說:“月兒……稱心和如意的名字是你……爲她們取的……她們機靈勇敢,更忠心護主,如果你能闖出重圍,就將她們帶走……不要再讓無辜的人跟着我們一起送死……”
九月的眼角溼潤,紅着眼睛看着赫連錦枝明顯是在交代後事的神情,可她卻無能力,傷及要害,而且赫連錦枝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經過這麼之天的雪路奔波,身體所有的精氣已經快被消耗光了,現在又受了這麼致命的傷……別說她九月只算是半個醫生,就算大羅神仙降世,也無能爲力。
正是因爲這份無能爲力,九月恨極了這樣的處境。
爲什麼那些官差要對她們趕盡殺絕,爲什麼那些從客棧裡出來的官差看見她在劫囚就是非不分連問都不問一句的就將丞相府的女眷一個接着一個的殺死……她們只是囚犯,卻不是死囚,難道就因爲自己前來劫囚嗎?
難道自己纔是致使這一切後果的罪人?
“月兒……不要哭……”彷彿自從九月出現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從來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哪怕是最困難最無助被慕清蓮母女欺壓到咬牙切齒的時候,也沒有紅過一次眼睛。
可是現在看着九月跪在自己身邊緊抱着自己,紅着眼睛,眼裡有着閃爍的淚光,赫連錦枝微微笑了笑:“好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的身體本就已經熬不住了……現在若是去了,也能少受一些苦難,是好事……”
九月不說話,只是緊抱着她,眼淚已經落在,落在赫連錦枝的臉上,許久,才啞聲哽咽:“對不起,是我沒能將你們安全帶走,是我一直以來都太固執己見了,如果早知道自己的惻隱之心會害得綰綰和你送命,我早在當初就該活活撕了蘇衿之……對不起……娘……”
赫連錦枝嘆笑,手放在九月的手上:“傻孩子……人只有真正經歷過滄桑纔會長大……在還沒有經歷過的時候,善良是天性,而非懦弱,娘懂你……綰綰也會懂你……”
忽然,赫連錦枝嘴裡又涌出一口鮮血,在九月的懷中抽搐了一下,九月忙緊抱住她:“娘!”
“二夫人!”
“二夫人……”
稱心和如意跪在一旁哭到不能自抑。
赫連錦枝皺起眉,彷彿忍住巨大的痛苦,將九月摟在她身上的手輕輕握住,慢慢的轉過頭貼在九月的耳邊輕聲說:“迦爾國的神諭裡還有一件事……”
九月流着眼淚,安靜的聽着她在自己耳邊說的話。
“十方大陸四國,在真正的神女降世之時,百年內會發生一次逆轉……”
九月怔了怔:“什麼逆轉?”
“元恆,淺月,迦爾,希羅……四國皇朝傾覆,國君易主,直到迦爾神女歸位,女皇臨世,這十方大陸上的各國喧囂與戰亂纔會逐漸休止,方得太平……”
九月在慌亂中沒有聽懂,只能低下頭看着赫連錦枝已經無法順暢呼吸的神情:“娘……娘?”
赫連錦枝隱隱皺了皺眉,擡起手輕握住九月的手:“娘相信你……你以後的人生不會平凡……娘也相信……你會替我的月兒好好的活下去……迦爾國需要你……孩子……如果有一天你走投無路……就去把自己應有的東西奪回來,娘和綰綰會在天上看着你……祝福你……”
話音戛然而止,赫連錦枝對着九月露出最後一絲蒼白的笑容,隨着最後一個字出口,眼中的所有神智便逐漸渙散。
九月僵硬的看着握在自己手上的那隻手無力的垂落在地,怔然的看着她眼角落下的淚滴和嘴角悽然的淡笑……
“二夫人!!!!”
“二夫人——”
九月緩緩閉上眼,一聲不吭的將赫連錦枝緊緊的按進懷裡,直到耳邊那些向自己殺來的聲音已經近到了身後,她才慢慢的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冰涼之色,忽然便將赫連錦枝的屍體推給跪在一旁哭泣的稱心和如意懷裡,猛地如迅捷的貓一般躥起身,手中在剛纔那一瞬間就舉起來的刀劍已經無情的衝向那些雙手染了無數鮮血的官差方向。
劍起劍落,在雪落無聲之中,十數個人在她的劍下轉眼身亡,劍進劍出,濺了一地的血色,九月已經辨不清眼方的人是誰,有何人上前擋路便揮劍廝殺。
看見九月已在人羣中殺紅了眼,始終站在原處的樓辭遠看見她的劍已經刺進了赤辰門人的身體裡,面無表情的拔劍而出,一路向着人羣裡殺去。
眼見着門中打手被殺,他無動於衷,只看着她手中紛飛的劍花在旋轉,看見她用着樓晏教她的劍法在人羣中變成了嗜血的妖女般,見人便殺,見人便砍,一身黑色的衣裳已經被血浸透,腰腹間更在赤辰門人因爲她的廝殺而回擊時,被刺傷了幾處,身上由上至下,已分不清究竟是她自己的血還是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