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老大不爽的向帳邊一靠,側耳繼續聽着那兩個巡衛兵的話,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更勁爆的八卦。
結果營前忽然傳來號角聲,那倆人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連忙趕了過去。
九月亦是偷偷瞄着那兩個巡衛兵的身影,轉身走向自己的軍帳,人還沒有走到帳前,忽的聽見幾聲慘叫,下意識的猛地轉身向剛剛號角聲響起的方向看去。
只見兩個渾身是血的騎兵被兩匹戰馬馱了回來,剛一進到營中,那兩個騎兵便陡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慘叫了一聲之後便再沒了聲音。
四下已經開始有人逐漸向那個方向靠近,本來號角聲響起就預示着有險情,九月索性也跟着走了過去,直到瞧見那地上躺着的兩個騎兵竟然就是昨天被承封叫出來的那十五人中的其中兩人,她頓時訝異的擡起眼看向那兩匹完好無損的戰馬,心下犯起了疑惑。
與此同時,承封已經走了過來,不遠處,本並未打算在營中現身的樓晏亦是揭開了軍帳上的簾子,緩步而出。
“承大……王、王爺?!”
“王爺?”
“十六爺?!”
本來還因這兩個騎兵的死狀之悽慘而震驚的衆人在看見忽然出現在這裡的樓晏時,頓時驚訝的向後退去,給主子們讓開一條道路。
九月卻是沒理會他們,只低頭看着那兩個屍體身上還在向外流的血的顏色。
直到眼角的余光中出現一抹熟悉的絳紫之色,她才微微動了動秀眉,側首擡頭看向身旁的樓晏:“十六爺,您這晟王大軍中近來似是不怎麼太平啊。”
先是在晟王府莫名奇妙的被當做細作被抓,後在這裡又遇見刺客,這會兒又看見這兩個死狀悽慘的騎兵屍首,還真是不夠太平的。
樓晏卻是淡淡睨了她一眼,這時有軍中仵作急忙上前,將那兩個從馬背上摔落下來的騎兵屍體翻了過來讓他們平躺在地,在解開他們胸前已經裂開了數個口子的盔甲時,乍一看見那兩人胸口的那兩道深可直接砍斷肋骨的血痕,所有人都驚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看着那軍中仵作熟練的翻動着屍體在驗屍的動作,九月雖然沒有伸手,但在旁邊看得也算清楚,每一個角度每一個她想看的位置,乃至於當屍身上的所有盔甲都被除去,只剩下兩條染血的褻褲時,忽然,九月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擡眼看了看那些向自己投來的各異的目光,先是怔了一下,後反映過來自己是這營中唯一一個女人,又沒有以男裝示人,這一瞬間本來都心繫在死者身上的視線都忽然落到了她這裡。
九月本來是想說,不就是一個死人麼,人都死了還怕什麼,但承封卻是忽然走了過來輕咳了一聲:“你退下,別在這裡影響仵作驗屍。”
九月也懶得去顯擺自己在法醫這方面的天賦,反正在場的人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她的手段,她不急於證明,只是聳肩笑着,背過身去的瞬間,眼睛在樓晏的身上一瞟,見他眉目清淡,他沒有看屍體,卻是在看那兩匹看起來完好無缺的戰馬。
果然是個聰明人,能和她一樣第一時間發現那兩匹馬的異樣,而不是像衆人這樣先被這兩具屍體所吸引。
九月微微勾了勾脣,在樓晏身邊側過身時以着只有他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十六爺,這兩人剛被殺死不到一個時辰,血還未流盡,血中散發異味,馬身上染了同樣的味道,讓大家小心,別中了暗中敵人的暗招。”
樓晏沒有動,亦沒有看她,九月同樣彷彿什麼都沒有說過一樣淡然的將雙手背於身後,似笑非笑的回了自己的軍帳。
這軍營中白天發生了這樣的怪事,只有兩名身手極好的騎兵屍首回來了,身上還帶有不知是摻了什麼東西的異味,其餘十三人沒有半點動靜,這一下午也沒再有屍首被馬馱回來,前方的無悲山下此刻彷彿透着幾分詭異,承封沒再派人前往無悲山下探查,可這營中卻一直安靜非常,並沒有傳出什麼其他的動靜。
入夜,天色已暗,月兒高掛。
九月百無聊賴的正要脫衣服在她帳中的小木桶裡洗個澡,剛繞到屏風後面解開外衫的線扣,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馬兒的嘶鳴之聲,只是一聲,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將環扣繫上,來不及將已經披散開來的頭髮重新編紮好,便直接走了出去。
乍一看見是一匹個子不算太高但從腿骨來看卻是精瘦健壯的白馬時,她目色頓了頓,然後輕輕一笑,轉身回了帳裡拿起自己那柄被她暫時用布條包起來的扶搖劍,再度走出來後便直接翻身上了馬。
這馬兒像是有靈性一般,不需要她去牽動繮繩,在她坐穩了之後便轉身向着營外的方向踢踢踏踏的奔去。
***
東部護城河向西一里之處,承封下了馬,與已經先行下馬的樓晏一起走到了那處清河邊,看着那河中流淌的水,在黑暗的夜色下,水色呈着一種奇怪的烏青之色。
“這河水……”承封凜眉:“這水是從無悲山頂的那處瀑布上流下來的,是烈北風他們這一年多來在山頭上飲用之水,前兩日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成了這種顏色?”
樓晏凝望着那河水中的詭異顏色,沉靜不語,直到兩人身後隱約傳來馬蹄聲,樓晏沒有轉身,承封卻是轉過眼看向正騎在馬上向他們的方向走來的九月,當即一怔,赫然轉眼驚道:“王爺?”
“是我派蹋雁將她帶來,不必驚疑。”樓晏這時纔看了一眼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的承封,須臾緩緩轉身,看向那已經下了馬走了過來的纖瘦身影。
“十六爺,你果然非尋常之智,我喜歡這種默契。”九月的腰間別着那把纏了一圈布條的佩劍,從馬上跳下來的時候本該是英姿煞爽,但是怕不小心被自己的佩劍刺死,雙腳落到地面的時候還是搖晃了一下才穩住身子,然後擡起眼,澄澈明亮的雙眼看向那在黑夜間一身的絳紫卻仍舊彷彿帶着一身奪目的清輝般的男人。
承封默然,清冷的眼神裡有着幾絲莫名奇妙,但因爲樓晏已事先說過是他叫她來的,便也不好再開口質問。
承封是冷着臉不問,但從他那像是快要把自己凍死的眼神下,九月偏生故意的向他掃去一抹嘲諷的笑:“再瞪,再瞪一會兒承大人就變成鬥雞眼了,以後還怎麼去花樓裡泡姑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