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不說話,只低下了頭向大夫人身後躲了躲,一副惹不起還躲得起的態度。
慕清蓮倒是比陳嬤嬤端的清冽了些,更亦能非常好的掌控情緒,只見慕清蓮淡淡一笑:“月兒,你沒聽清我剛剛說的話麼?衿之是皇長孫的未婚妻,所以這一次太后壽辰她可以隨同進宮。”
“是呀,二姐是皇長孫的未婚妻,我還是安王世子的未婚妻呢,都一樣是皇上的孫媳婦兒,我差在哪兒啊?”九月明知故問的眨了眨眼:“我從來都沒有進過皇宮,大夫人既然把我也當做女兒一樣看待,對我從來都是這樣溫柔又細聲細語的說話,不如也讓我和二姐一起進宮去看看吧,讓我去長長見識也好啊。”
慕清蓮淡淡瞥着九月那一臉羨慕的表情,脣邊終於泛起一絲沒有掩飾住的極富優越感的迷之微笑:“月兒,我也希望你們這幾個女兒都能一起進宮,可安王世子身子那般虛弱,恐怕是不能帶着你一起進宮了,何況,你這在府中失蹤了半個多月,丞相爺如今要怎麼向安王府去交代你失蹤一事還沒個結果。”
“何況……”慕清蓮淡淡掃了一眼九月那被頭髮遮住的小半邊臉:“你這丫頭,畢竟也是我自小看到大的,我看着並不覺得貌醜和奇怪,可若是這樣貿然進了宮,嚇到了皇上和太后,也就是丞相府的不是了。”
“這樣啊……”九月一臉受傷的擡起手輕輕撫了撫被頭髮遮住的半邊臉:“大夫人,其實月兒臉上若是沒有這塊胎記的話,長的也還算可以,而且,我也很喜歡皇長孫殿下的,不知,能不能讓我解了和世子的婚約,讓我跟着二姐嫁去皇長孫府裡,哪怕只做個小妾也……”
瞧見那慕清蓮已經快聽不下去正在極力忍耐的表情,九月大展自戀神功:“昨天夜裡我在城中的客棧入睡後,還夢見了皇長孫殿下,說實話,月兒已對皇長孫殿下垂涎已久,不知道能不能……”
“月兒!”慕清蓮忽然打斷了她的話:“這種事情你就不要再妄想了,大娘倒是有件事要問問你。”
“唔?什麼事?”九月回看向她,臉上的神情似是還沉浸在那皇長孫的夢幻之中。
慕清蓮強忍着噁心的表情,但卻仍有些戒心的看向九月:“你剛剛在你娘房中說,什麼紅糖薑汁,什麼新的藥方是怎麼回事?你何時偷學了這些東西?”
九月當即一臉的無辜:“大夫人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學了這些東西?紅糖薑汁是補氣血的偏方,我這些日子在府外聽見連平平常常的小攤販的老闆都知道,至於藥方……我是想着既然府裡的郎中沒時間來給我娘看病重新抓藥,那我就去府外找個藥房去開個房子好給我娘抓藥,這有錯嗎?”
這話聽來沒錯,卻仍似乎哪裡有些蹊蹺。
慕清蓮仍有些戒心的看着九月:“你真的不知道淺月國使者前來給太后祝壽的事?沒有趁機偷學醫藥典籍?”
九月頓時就紅了眼睛,委屈巴巴的說:“大夫人,您都說過了,我一不是皇長孫的未婚妻,沒資格進宮,二又長的難看,進了宮也會嚇到人,所以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進得了宮裡去,所以先不提我究竟是否知道淺月國使者前來祝壽的事,就算我知道了,就算我真的偷學什麼,我也不可能進得了宮啊,所以,您想想,我怎麼可能會……”
“罷了罷了,別說了。”看着九月那發紅的眼睛和哽咽委屈的像是要連吐苦水的聲音,慕清蓮一臉厭惡的皺了皺眉,勉強維持着平和慈愛的形象瞥了她一眼:“陳嬤嬤我自會帶回去管教,趁丞相爺現在還未回到府裡,你先回院子裡去整整儀容,看看你這滿頭青絲凌亂的樣子,哪裡像是丞相家的小姐。待丞相回來後,他要對你如何處置,我不便插手,你這丫頭,好自爲之吧。”
話落,慕清蓮便急急的轉身走了,似是一句多餘的廢話都不願再與九月說下去。
九月趁着慕清蓮走遠後,緩緩直起了剛剛假意行禮時微彎的腰,撅起嘴將遮蓋住臉頰的髮絲輕輕吹開,然後冷笑一聲,回頭看向寂靜的落亭院,不知道二夫人這會兒是否已經疲憊的再次睡下,她沒打算回去打擾,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
雖說這蘇九月在府中不怎麼受人待見,但自己的小院裡竟然還是被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可見香兒和玲音在她沒在府中的時候,也沒有忘記進來打掃收拾,沒讓蘇九月的房間裡蒙上半點灰塵。
九月回到房裡,第一時間先在臉上畫好了胎記,以便不時之需,然後將自己荷包裡那些今天在陳嬤嬤身上搜刮來的各種首飾擺出來一樣一樣的算着價錢,這些東西拿出去變賣了,怎麼也能值個三四百兩的銀子,嘖嘖,一個丞相府裡的老嬤嬤,身上的收拾比二夫人身上的收拾還要多還要貴重,可真是仗着有大夫人撐腰,什麼都不怕了啊。
九月在收起那幾個首飾的時候,忽然瞥見那在陳嬤嬤藏在衣服裡的掛有小金牌的鏈子,鏈子不是金的,牌子倒是金的,在那牌子的下方刻着一個“辰”字,莫名的覺得這個辰字和陳嬤嬤本應該沒什麼瓜葛,可這鏈子掛在脖子上,被藏在衣領裡,一般人都無法發現。
而今天她摘下這條鏈子時,陳嬤嬤雖然沒有極力阻止,卻也因爲鏈子被搶而多說了幾句,當時還哭喪着臉的神情在九月的腦子裡一閃而過。
她低下頭,看着這不算大卻很精緻的小金牌,看了許久,緩緩的在手心裡握緊。
許久後,九月起身,想到之前在蘇九月的櫃子裡翻到的那些珍稀的藥材,記得曾經有一次在晟王府的時候,樓晏曾說過她的兩味藥材出自迦爾國,那時候她還不是太瞭解自己的身世,現在知道赫連錦枝曾是迦爾國嫁過來和親的公主,便也對這些事情不再感到奇怪。
正在櫃中四處翻着,以前九月也沒有怎麼太過仔細的翻過這屋中所有的櫃子,忽然,櫃子底下的一個破舊的木馬落進了她的視線裡,一看見那木馬邊角處陳舊的似乎已經染上了多年的褐色血跡,腦中陡然躥出許多有關於蘇九月幼年時的回憶。
十年前傍晚的丞相府,昏黃破敗的小院中,穿着一身舊布衣裳的蘇九月正因爲丞相爹爹心情好而難得賞賜給她的一個破舊的小木馬而開心的繞着圈圈,六歲的蘇衿之這時卻忽然從院外跑了進來,看見了蘇九月的小木馬,直接哇哇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