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後堂的九月將這話聽的清清楚楚,她放下茶杯,與那若有所思的玉氏對視了一眼,玉氏轉開眼去不理她,九月也只是不以爲然的輕笑。
這時慕清蓮卻是說:“可是老爺,若是將這平王惹急了,他會不會也要暗中放出奇招,比如,他會不會想法子試圖去晟王那裡求得兵權?”
“晟王?”蘇昇平冷聲道:“不可能。”
“可是如今晟王回了皇都,聽說前些日子無悲山一役晟王大軍竟然主動退兵,雖不知道晟王殿下回宮後是怎樣與皇上解釋這件事的,可是妾身以爲,這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您想啊,皇上一直都想將晟王手中的兵權收回,轉交給太子,這樣太子黨纔會羽翼豐滿,但晟王退兵,日照國餘黨沒有被剿,皇上必然不會馬上撤回兵權,這件事情對誰最有利?顯然是對平王有利!”
乍一聽見他們在討論樓晏和那次無悲山的事情,九月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的望着與正廳相隔的那一面牆,沒有出聲。
蘇昇平卻是輕嘆:“皇上這一次是失算了,可是即使晟王大軍沒有退兵,那日照國餘黨也不一定會被清剿乾淨,而無論是怎樣的結果,這兵權都不可能輕易收得回來。”
“老爺,您這話的意思是……”
“你以爲十六爺真像他表面上那樣風輕雲淡麼?安王是多年來不問政事,可他晟王樓晏卻是個惹不起的主,太子與平王都早已對他有所介懷,加之這兵權始終在十六爺的手裡,他又極得民心,即使這多年來沒有要來爭奪這儲君之位,可是皇上看在眼裡,太后看在眼裡,誰都清楚最難對付的人正是這皇上的這個小兒子。”
蘇昇平一邊說一邊輕嘆:“再說,你別忘了當年宮中盛傳的那件事,冉郡主與十六爺青梅竹馬,感情好的很,這冉郡主現今已是淺月國的皇后了,做爲這十方大陸上的第二大強國的皇后,她卻始終心心念念着這個故人,如若有一天十六爺打算造反,他自己的勢力就足夠讓平王與太子頭疼了,若是再加上淺月國的暗中相助,這結果……可想而知……”
慕清蓮一時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將十六爺的心思拉攏過來?妾身只是女流之輩,權政聯合之事不敢多議,所以除了聯姻之法實在無法想到其他更好的方式,這太子黨羽中可還有什麼適齡待嫁的大家閨秀?晟王不是至今都未成婚麼?依妾身看來,不如哪天找太子和皇上一起撮合撮合……”
蘇昇平卻是冷笑:“難。”
他只說了一個字,便又長嘆:“清蓮,你雖聰慧,卻終究也只是婦人之見,這皇家子孫間的爭奪,哪是一段風花雪月就能解決得了的?眼下月兒和衿之的婚事,也都不過是權宜之計,可這種事情若是放在十六爺的身上,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已經這麼多年了,晟王殿下不會至今仍未放下那冉郡主吧?”
“誰知道呢?這晟王多年間都在漠北王府,如今回了皇都已有多日,我也只不過是前兩次在宮中有幸見了他兩面,卻都未說得上話,現如今良貴妃重病,十六爺也因此在貴妃宮中住下,想去見見他,探探他的底,更是難上加難。”
原來樓十六那廝竟然是這麼難以見得到的人?
那之前在清湖邊偷看她洗澡,在軍帳中贈了她一把扶搖劍,在無悲山中與她共乘一馬,在山下墓穴幾次三番的救了她,正又親眼見證了她這副身體初次降臨大姨媽時的痛苦,在晟王府中撫琴,甚至無恥的逼着她去研究棋譜的那個樓十六又是哪朵奇葩?
悶騷的人果然是要靠近了才能發現其悶騷腹黑的本質,遠看怕是也唯有這些人所謂的異以接近和冷漠了。
就在九月正在暗暗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回晟王府,還是要留在丞相府裡將好好收拾收拾這幫小人時,那道牆邊忽然走進來個身影。
見是蘇昇平走了過來,臉色冰寒,手中雖然沒再拿着那根所謂家法的藤條,卻仍是面色不善的在一走進後堂後便盯向了竟然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的九月。
九月不動聲色的看着他,蘇昇平似是也因爲平王剛剛前來的那件事情而一時間不打算再將她打死。
九月當然從剛剛那些對話裡聽得出來自己還有被利用的價值,不過她更是佩服這蘇昇平對這個蘇九月完全的不在乎,這些完全會將蘇九月的心傷的血淋淋的話竟然都沒打算揹着她說,就這樣將她被利用的事實做定了。
“在後堂坐了一會兒,可是已經悔過了?”蘇昇平先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一邊說一邊冷冷的看着九月:“若是已然悔過,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這一次的家法處置留了你這條性命已算是我這個做爹的留了情面,你若是再敢私自逃出府裡,我就算是不打死你,也會直接廢了你這兩條腿。”
“呵,你不是說,我失蹤了這麼久的時間,名節或許已經毀了,安王府未必會再收我?”九月坐着不動。
那邊玉氏卻是在蘇昇平走過來的時候便已經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身後安靜的站着,不多說一句話,但卻時不時的偷偷瞄一眼九月的神態。
九月沒理會她,只一味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臉色難看的蘇昇平:“爹爹這一會兒說我名節不保會被安王府拒之門外,一會兒說要打死我,一會兒說我必須活着嫁去安王府,這一會兒又說要廢了我兩條腿,您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可真的是下得了狠手啊。”
她慢慢的站起身,背部的疼痛讓她更加清醒的記得自己是在代替蘇九月活着,可她絕不會像蘇九月那樣任由這些人欺凌打罵,既然是代她活下去,她便要替蘇九月換個活法兒!
蘇昇平卻是無視她那副似是要一筆一筆帳來對質似的神情,亦不在乎她的臉色有多冷,只說道:“再過幾日,趁着安王世子身體稍微有些好轉之時,我會找個機會邀請安王與世子到丞相府來做客,屆時你這不忠不孝的丫頭若是還沒有想好,就算是裝也要給我裝出點笑臉來迎接。”
“裝倒不必。”九月淡看着他,微微側過身去,讓蘇昇平面對着她肩背後那些又紅又腫又血淋淋的傷來說話,在背過身去的同時,她輕聲說:“想要我乖乖等着迎接安王與世子也可以,我只有一個要求。”
蘇昇平眯起眼,並沒有問她是什麼要求,卻也沒有斥罵出來,只是有些孤疑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