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一道玲瓏纖瘦的身影敏捷的從房頂上穿梭而過。
九月着了一身夜行衣,手裡拿着扶搖劍,悄悄的溜進了晟王府。
來來回回也已經有幾次了,早已經熟門熟路,掐着王府侍衛換班的時間也越來越精準,她發現自己最近怎麼無論是去哪裡都是爬牆進爬牆出,真真是越來越不走尋常路了。
剛一溜進王府的大院,便陡然聽見有幾個侍女一邊端着茶盤一邊小聲說:“淺月國那兩個使臣可真是難伺候,說什麼喝不慣咱們元恆皇朝的茶水,非要用他們自己帶來的據說是冉皇后親自調製的茶葉才行。”
“哎,淺月國和咱們元恆都一樣地處中原,對茶葉這等事情應該都是大同小異的,那兩個使臣分明就是刻意討好咱們王爺的。”
“是呀,我聽說那是淺月國的冉皇后親自調製的茶葉,據說是讓他們特地送來給咱們王爺的。”
“竟然只是送個茶葉?我還以爲是什麼珍稀的好藥材或者是什麼驚喜呢,可是不對呀,堂堂淺月國的皇后怎麼能出手這麼寒酸,這不應該的呀……”
“你笨啊,沒聽說過咱們王爺和冉皇后,也就是當年的冉郡主曾經的那些事嗎?咱們王爺和冉皇后一起長大,多年來感情一直很好,若不是皇上命她去淺月國聯姻,現在的冉皇后也就是咱們的晟王妃了。”
“真的啊?我好像是在哪裡聽說過,但是一直當不得真,畢竟我進王府這兩年,從漠北一直到皇都,都沒聽王爺提起過這些呢,連其他府中的下人也很少提及……”
“這等往事當然不會有人提及,何況那冉郡主如今也已是淺月國的皇后了,女子已嫁人多年,誰會去主動提及這些舊事呢?不過……”那侍女頓了頓,愈加壓低了聲音說:“咱們王爺想要什麼東西會沒有啊?就算是淺月國送了這十方大陸上最名貴的奇珍異寶,也不過只是一個擺設或者只是一個噱頭。可是這茶葉就不一樣了。”
那侍女更又漸漸壓低了聲音。
九月聽的有些入神,見那聲音越來越低了,只好又湊近了一些去聽。
“聽說當年冉郡主在貴妃的良辰宮裡,調的一手好茶,貴妃和咱們王爺的嘴都被冉郡主給養的刁了,王爺因爲常年征戰沙場遠居漠北,沒有皇都城裡這麼閒適這麼好的條件,所以沒那麼挑剔,可自從冉郡主遠嫁到淺月之後,良貴妃已經足足有五年沒再喝過一口茶了,心心念念着冉郡主調製的茶,都快想出心病了。”
“現在良貴妃大病未愈,會不會就是因爲這心病呀?”
“難說。不過既然冉然後如今讓這兩位使臣將她親手調製的茶葉給咱們王爺送來,您說,這算不算是寄物思人啊……”
“噓,這話你可別亂說,冉皇后都已經是它國的皇后了,咱們王爺向來心性澄澈,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傳到了王爺的耳裡,咱們兩個可就沒命啦!”
“是是是,我只是跟你說而己,你可不許亂傳哦,我也只是聽說的,胡亂猜測的而己。”
“我肯定不會亂說的,我還要留着我的腦袋呢。”
“哈哈,你說,咱們王爺若是喝到了冉皇后送來的茶葉,這五年都沒再嘗過的味道又一次入了口,會不會……”
“咱們王爺這麼多年都沒有娶個一妻半妾的回來,這王妃的位置是真的空缺好些年了,若是王爺真的對當年的冉郡主有情,那這茶若是喝了,肯定是會勾起心酸往事的。”
“其實說起來,當年咱們王爺請兵去鎮守漠北的時候,很多人都私下傳言,說王爺是不願留在這個傷心地,畢竟曾經的晟王府和良辰宮裡,都有咱們王爺和冉郡主留下的身影呢……”
“咱們王爺這麼好,真是可惜……”
“哎……皇親國戚除了大富大貴之外,有什麼好,連和喜歡的人成個親都這麼難,咱們王爺還領兵征戰了這些年,結果皇上連個心愛的女人都沒能留給他……”
“你說的我都快要哭了,那咱們一會兒奉茶的時候一定不要亂說話……”
兩個侍女推推桑桑的一邊悄聲的聊着八卦一邊向着晟王府前院的大殿走去。
九月從院門的鏤空石牆後面繞了出來,遠遠的瞧着那兩個侍女的背影。
趁着夜色朦朧,她穿着夜行衣腳步輕快的順着沒有燈籠照過的黑暗小路向前方行去。
……
不到一個時辰後——
晟王府非離閣。
閣中燈火昏暗,樓晏行至閣中的上一層時,剛一走進內閣,腳步停頓了一瞬,卻也只是一瞬間便恢復了本來的慢步而行的速度,走了進去。
跟着走進來的萬全說道:“爺,因爲淺月國的使臣之事,這都已經很晚了,您可是要現在沐浴更衣後直接歇下?”
說着,萬全又對身後跟着走進來的兩個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忙將已經備好的熱水端了進來,恭敬的輕聲說:“爺,水已經備好了,萬公公說今夜實在是太晚,便不讓奴婢們去浴閣準備熱湯,想讓您在寢閣中沐浴過後直接歇下。”
樓晏回身,看了萬全一眼。
萬全當即領會,回頭道:“你們先將水放下,待王爺傳喚你們的時候再進來伺候。”
“是。”
“是。”
直到兩個侍女走了,萬全還笑的一臉狗腿的湊上前來:“爺,今天是真的乏了吧?聽說貴妃的身子至今未好,您已經熬了許多時日陪她,今天這次回府,卻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待明日入宮,即使皇上不說什麼,太子和平王也一定有話說。”
樓晏未曾言語,只淡看着窗外被雲遮住的星星點點的月光,朦朧的月華透過層雲的縫隙如星子般閃過。
“承大人已經將幾處可疑的地方都搜尋過,也按您的要求沒有留下一個侍衛去守,依奴才看,那藏在附近的線人很快就要有動靜了。”
九月藏身在非離閣窗外的屋檐上,聽見裡面的對話,又悄悄探着腦袋向裡看。
藉着月光看向樓晏那淡然清俊的臉,實在看不出他臉上哪裡有一星半點的傷心之處和思念舊人的情懷。
難不成是傷心過度已經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