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勝君倒是沒有什麼失落的表情,彷彿早已經看穿了生死。
只是不甘心準備了多年的大業未成,就這樣半路殺出個樓晏來擋住了他的所有去路。
“小丫頭這麼多本事,我還以爲你本事大的很。”何勝君諷刺了一句便冷笑着從石塊上走了下來,轉身走出山洞去:“這山你下不去,老實在裡面呆着。”
九月沒吭聲,也懶得問他要幹嗎去,誰管他是要去幹什麼,就算是個老頭子她也不願意和其在一個山洞裡呆着,自己一個人取暖樂得清閒。
何勝君走了沒多久,手裡就拎了個已經被洗乾淨的岩羊屍體走了進來,另一手裡還拎了只鹿的屍體。
九月呆了一呆,敢情這老頭兒是去找吃的去了!
可就他們兩個人,弄一頭羊又弄一頭鹿來會不會太奢侈了些!
不過九月這會兒也餓的很,懶得跟他嬌情,直接問:“這雪山上哪裡有水?”
羊和鹿身上的毛和血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他是直接拎了可以直接烤來吃的肉回來的。
“雖是雪山,但左邊一里外有一處溫泉,水質乾淨,我剛纔順便去洗了羊肉和鹿肉。”何勝君直接將兩樣東西扔給了她:“烤吧。”
九月嘴角一抽,也不忍去想這雪山上的岩羊和鹿是怎麼被他給抓到又殘忍殺死的,不過眼見着自己就要餓死凍死了,便乾脆二話不說的將肉架到了火上去烤。
看着她那熟練的樣子,何勝君這會兒也不問了,直接坐到了對面,上上下下的審視着她。
直到山洞裡逐漸散發出陣陣肉香來,九月撕下了一隻羊腿放在火上細細的烤着,已經有些着急吃了,不過見何勝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嘴角抽了抽,想到自己的小命還握在人家的手裡,便乾脆一臉不捨的將烤好的羊腿遞給了他:“那……你先吃吧。”
何勝君瞥着她,直接接過了羊腿,更又連推辭都沒有推辭的舉起來便啃了兩口,看着那老頭兒的吃相像是幾百年沒好好吃過飯了似的,九月無語的又撕下另一個羊腿慢慢在火上細烤着。
“你這丫頭嘴裡沒一句實話。”何勝君一邊啃着羊腿一邊挑着眉說:“不過倒是很得老子的心,本來是打算殺了你挖了你這丫頭的心給樓晏那小子送回去,現在老子不捨得了。”
九月一聽,擡起眼來:“不捨得挖心了?所以打算讓我留具全屍?”
何勝君頓時笑了起來:“小丫頭,你可知道被你埋起來的屍骨都是什麼人?”
“我哪知道?”九月不以爲然的將烤好了的肉放到鼻間聞了聞,然後撕下一小塊來塞進嘴裡,當即被一種滿足感包圍,一邊嚼着肉一邊說:“那些屍骨一看就是已經死去很多年了,我對這地方又不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根本猜不出來究竟是什麼人的屍骨。”
何勝君吃完了一根羊腿後,轉頭看着那些屍骨,目光幽沉:“他們是幾十年前與我患難與共的兄弟。”
“……”九月正在啃着羊腿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向他。
只見何勝君起身走到了墳堆兒的邊上,低頭看着那小墳堆兒,蒼老的白髮在背後滑到了肩前,沉聲說:“他們陪我回皇都,陪着我被那狗皇帝招安,在我身邊輔佐多年,卻在最後被狗皇帝挑斷手筋腳筋,武功盡廢,我叫人護送他們幾人出城保命,他們卻一路被追趕到了這座荒山上,最後一行人在這山洞中休息時,卻因爲手腳不能動而活生生的被野獸咬死……”
“狗皇帝知道他們在這山上,曾下令叫人移山,所以這座荒山的四周山體都被刨乾淨了,站在這裡,四周皆是無法上下行走的懸崖,他們的屍骨就始終留在這裡。”何勝君一邊說一邊轉眼看向有些愣神的九月:“我當年找到這裡的時候,將這山上的野獸都殺了,但因爲身中劇毒沒有辦法停留太久,離開這裡後就多年沒有再來看過。”
九月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個過程,她沒有多說,只低下頭將羊腿放下,一聲不吭的坐在火堆邊。
“這山洞中屍骨數具,你竟然將他們都好好的埋葬在了這裡,小丫頭,我何勝君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像你是這種小小年紀卻有勇有謀更又有着慈悲之心的姑娘,我不殺你,但樓晏阻我復仇之路,多年來在暗中捕捉我的把柄,害得我一輩子的心血盡毀在他手中,這筆帳,我必須找他算回來!”
慈悲之心九月還真是沒有,她只是覺得不該霸佔別人的地方而己,沒料到自己運氣好,巧合間做了個好事竟然能直觸到何勝君這老頭兒內心裡的敏感點,俗稱不小心戳中了敵人最脆弱的地方。
“復仇有很多種方式啊。”九月剛纔一直沒說話,這會兒見何勝君一直在看她,她才擡起眼來與那雙雖然蒼老但是迥然的雙眼對視:“既然你不想殺我了,那咱們就什麼都好說,何況你這種年紀,做我爺爺都已經差不多,再說了,我是安王世子的未婚妻,你又是皇上的兄長,那我叫你一聲爺爺也不過份,咱們爺孫倆就別死啊活啊的了,坐下來好好聊聊,多好。”
“你這臭丫頭倒是會得了便宜又賣乖。”何勝君難得的笑了一下,然後繼續板着臉走了過來,學着她的樣子在火堆邊盤腿而坐,看着火上還在拷着的那些肉:“你說復仇有很多種方式?你可懂得什麼叫復仇?”
“懂。”九月又往火裡添了一些枯柴,一臉散漫的說:“我自小在丞相府中被大夫人和二姐欺凌,府中的嬤嬤也欺負我多年,我甚至半年多前被嬤嬤推到假山上差一點就喪了命,從我出生開始臉上就莫名奇妙的被多畫了一塊兒胎記,說是爲了保我的命,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有什麼樣的宿命,從小在欺凌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心中本就有天生的恨意,你說我不懂得什麼是復仇,只因爲這兩個字是在慢慢的成長中根植於血肉之中,而你,也只不過是一個不甘心和一個信念罷了。”
“再說了,要復仇是要動腦子的,你就算是奪了樓家的江山又能怎麼樣?你終究還是姓何,不姓樓,就算你做了皇帝,你也沒有子孫,你做幾年後這江山還是會被別人奪去,而你這一世就是個亂民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