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晏聞訊趕來時,看見的就是迎兒整個人蜷縮在九月的懷裡,小手固執的舉着那個光潔的銀色鏡子,夕陽落在他們的身上,落在鏡面裡,鏡子中折射出的陽光照耀進九月的眼裡,刺目的光芒將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照來照去。
“迎兒,這樣會將你母后的眼睛刺傷,把鏡子放下。”看見小迎兒這樣依賴的靠在九月懷裡,樓晏本是不捨得去將他拉開,可見九月的眼睛被這樣折射的陽光來回晃着,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小皇子樓迎仍然高高舉起鏡子,看着鏡子裡的母后:“母后……你什麼時候纔會和迎兒說話……迎兒想聽母后說話……迎兒想要母后……”
樓晏已經走到他們跟前,正要將迎兒手中的那枚鏡子取走,在手碰到那鏡子的瞬間,鏡中折射出的刺目陽光在九月的眼前再又生生的晃了一下。
忽然,那雙幾年來連眨都沒有眨過一下的眼睛動了一下,眼珠因爲陽光的刺目而本能的動了動。
樓晏的手當即僵住,看着她的臉,緩緩將鏡子交還給迎兒手中,直盯着九月的眼睛。
“母后……”小迎兒莫名的感覺到母后的身體似乎是開始一點點變的溫暖了起來,不再像這些年那樣的冰涼,更是緊緊的依偎在他懷裡:“母后……迎兒明天就滿五歲了……迎兒五歲生辰的願望,是想要母后可以和迎兒說話……”
孩子的聲音不停的在桃花林裡諾諾的迴響,九月的眼睛動了兩下後便又恢復了最初的樣子,仍然一動不動。
樓晏本來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可是,她終究還是又恢復了這五年來的模樣,毫無知覺,沒有靈魂,只是一具冰涼的軀殼。
……
顯安八年,迎來小皇子的六歲生辰。
然而百姓皆傳,顯安帝爲國爲民日夜操勞,在一個月前忽然病倒,高燒不退,已經渾渾噩噩了一個多月,太醫已經秘密傳出消息,說是皇上怕是熬不過這兩日了。
顯安帝病危,小皇子的生辰由太后執掌,卻終究也沒有往日的歡欣,整座皇后沉浸地夜幕之下,安靜而寂寥。
皇帝的寢宮中,一身鳳袍的九月被宮女放坐在龍榻邊,在樓晏重病昏睡的這些日子裡,宮女們爲了皇上能堅持住,而一直讓皇后坐在這裡陪伴他。
寢殿裡安靜極了。
樓晏靜靜的沉睡,神容蒼白憔悴,九月靜坐在牀邊,一動不動的雙眼就這樣彷彿凝視着牀上的男子。
窗外下起了夜雨,雨聲滴答滴答的落在耳邊。
滴答——滴答——
一動不動的九月忽然眨了一下眼睛,感覺自己在黑暗中飄蕩了不知道多久的靈魂在尋尋覓覓中彷彿終於找到了最初的歸處,眼睛很疼,她難受的閉上眼睛,接着忽地睜開,入眼的就是躺在牀上因爲重病而蒼白憔悴的讓她幾乎快認不出的樓晏。
她怔了一下,自己當初靈魂硬生生的和軀體分離,卻因爲在二十一世紀的身體早已經被炸沒了,沒有歸處,又因爲是神女之靈而無法轉世投胎,在黑暗的時空中自己拼命的四處尋找出口,想要找回來,就這樣沒日沒夜的不停的找,不知道究竟找了多久。
一年,兩年,三年……還是更久……
怎麼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了,看見的就是這樣蒼白的樓晏。
她猛的站起身,坐到牀邊,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滾燙,他的身上也是滾燙滾燙的,像是高燒很久都沒有退下來。
寢宮裡是滿滿的藥味兒,不知道他究竟病了多久,吃了多久的藥還沒有好,她的手有些涼,覆到他的額頭上,可他卻像是毫無知覺。
“樓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