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這丫究竟還是人嗎?
九月忽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好像是真的招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物,想了想,決定還是安靜的拿着檀香回帳裡去,不再在這裡偷聽,免得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禍端。
但她卻記住了剛剛他們說的話,就是因爲這樓晏看似已陷入太子與平王所設下的局中,卻其實他纔是看明白全盤的大勢而在無聲間掌控全局。
這樣一個心思澄明清醒淡定到可怕的人,難道他就沒打算爭奪儲君之位?
九月不能理解像樓晏這樣一個心思縝密之人的雲淡風輕,就像她不能理解自己怎麼就會爲了一把劍而寧願給在這裡給人白打兩年工一樣。
幾日前巧合間幫烈北風一次,是因爲烈北風救了她一命,雖然她嘴上不承認,但也算是還了這份人情。
可樓晏這裡,她並無半點拘束,她不能理解自己此時此刻爲什麼會這麼安然的坐在這裡,捏着那幾塊上好的檀香木,有好半晌的時間都沒回過神來。
等她從沉思中回神時,外邊已經傳來營中的更夫打更的聲音,她醒了醒神,起身去燃了一塊檀香。
***
不知是不是那檀香的安神作用太好,還是九月最近太累了,難得的在睡覺時有了幾分安心,所以這一覺睡的很沉,直到天色將亮,帳外傳來萬全清微的咳嗽聲。
九月驟然睜開了眼,聽清了那聲音便大爲不悅的起身穿戴上了外衣走出去,這清晨時分的天色還未大亮,周遭的空氣裡都彷彿帶着薄霧的味道,她一邊打着哈欠的邊看着那早已經穿戴整齊打扮的油光粉面的萬全:“萬公公這麼早啊?幹嗎啊這是?”
“現在剛過寅時,寅時中分十六爺起牀,你現在就需守在帳外等着伺候着,記得水溫不可過高亦不可過低,咱們十六爺長年久居大漠,雖沒有那每一日都要將所有用品換成新的那種奢侈毛病,但所用事物必須乾乾淨淨,爺的臉巾需用沸水煮開五次以上,必須保證絕對的柔軟乾淨纔可用。”
“至於其他,按爺對你的要求來做,現在就讓你達到曾經輕語丫頭的水平怕是有些難。”萬全邊說邊睨了她一眼。
將她從頭到腳看了看,搖頭道:“還有,你這丫頭平日裡衣冠不整的樣子倒還真像是在江湖中混大的,一點兒禮教都沒有。咱十六爺是領兵親王,府中侍衛與兵者很多,你一個姑娘家每一次出帳之時記得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不要總是這樣隨便的披了件外衣就敞開着衣襟走出來,咱家也就是個太監,先忍你一忍,你若是再這樣隨性下去,日後在這營中若是出了事,可別怪咱家沒提醒過你。”
九月嘴角一抽,本是想反駁兩句,這一大清早的忽然在帳外叫她,她要是換衣服的時候太磨蹭了,止不定這萬全又要說她什麼呢,她尋思就先披件外衣出來看看,哪知這丫比樓晏那個正主都難伺候。
再說了她裡面的衣服又沒有露哪裡,不過是件通身全白的裡衣罷了,她瞥了瞥嘴,懶得開口辯駁太多,只草草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馬上換了衣服去準備。”
見她這股子隱忍勁兒,萬全不禁樂着擡起手摸了摸下巴,就在九月轉身正要進帳去換衣服時,她忽然腳步一頓,回頭看他:“哎?不對啊,要是這些伺候王爺的活兒都歸我了,那還要你幹什麼啊?”
萬全眼皮一抽:“放肆!咱家又不是爺的侍女,咱家自然有咱家的事情去做,若不是爺習慣了輕語丫頭伺候,在輕語失蹤後咱家又何必親力親爲,現在既然是王爺準了你在身邊伺候,你好生伺候着就是,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嘁——”九月白了他一眼,直接揭開了簾子回了自己的帳裡。
所謂寅時中分,按24小時來算的話大概是清晨六點左右,九月相當於五點就被叫了起來,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去燒了水煮着樓晏那本來就十分乾淨柔軟的臉巾,萬全在她身邊點點這裡點點那裡的讓她準備了漱口的水和其他等古人的各種洗漱裝備,由此九月鑑定,樓晏那廝絕對是個有潔癖的主,要不要這麼幹淨!
好不容易忙完了這一切,她挺着在這一個小時裡已經累彎了的腰走到樓晏的帳外站了一會兒,天色已經漸亮,她轉眼看向營中來往的巡兵,下意識的算起,今天已經是晟王大軍退兵的第三天了,還沒有要再度進攻的動靜,究竟是打了什麼主意?這不是在給無悲山上的那夥人一個十分方便的撤離時間嗎?
這承封究竟是在玩的什麼套路,難道是不想打了?
正尋思着,耳力極好的她便聽見本來安靜的帳中傳來一絲很輕的聲音,似是裡面的人在榻上翻了個身,她一聽,便以爲樓晏是醒了,直接端着一盆溫度適中的水就走了進去,將水盆輕輕的放在桌上,回頭正要叫人,卻只見那榻上之人正背對着自己,並未起身,似是還在睡。
九月撇了撇嘴,反正也沒什麼事做,轉身直接走到那昨夜的小香爐邊將蓋子揭開,將爐中的檀香灰收拾了出來,正要轉身走出帳將香灰扔掉,忽然瞥見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只精緻的金絲鳥籠。
看來昨夜在樓晏入睡前,那隻七彩鸚鵡是跟着它主子也睡在了這帳中,只是這會兒不知道又飛到哪裡去了,那鳥籠上的門是開着的,並沒有限制那隻七彩鸚鵡的自由。
去扔掉了香灰,順便洗了洗手再回來,見樓晏竟仍是沒有醒,九月這一大清早的就被叫醒了,算準了寅時中分來伺候着,結果這位大爺竟然還睡起了懶覺,這麼囂張!
她乾脆將臉巾放在水盆裡弄溼,然後纂在手裡,悄悄的一步一步向着榻邊靠近,低頭看向樓晏的側顏,見他清俊的容顏因爲沉睡而溫煦寧和,似是一塊溫潤的白玉般讓人忍不住細細堪看。
九月不禁盯着他的側臉瞧來瞧去,想到昨夜這廝那可怕的洞察人心的能耐,還有因爲昨夜他贈給她的檀香而一夜沒被蚊子再度煩擾,本來是打算將臉巾上的水擰到他臉上把他給弄醒的九月這會兒放棄了那損人不利己的打算,只彎着腰一直細細打量着這男人好看到另人髮指的俊顏。
嘖嘖,一個男人好看成了這樣子,好看的讓女人各種羨慕嫉妒恨,卻偏偏沒有半點陰柔,雖然久居漠北親征沙場,亦不會因爲那些風沙浴血而粗獷蠻橫,這個男人就是一個看起來很好看卻又淡然成性的人,生的這般玉樹臨風,卻又美的這般從容而云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