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只是笑笑:“就讓他到死都以爲自己的四女兒是個醜丫頭吧,我如今的好與壞,都和他沒有關係,對於我來說,除了身上流着蘇家的血,便也沒有更多的聯繫和牽掛了。不過樓辭遠,你會將我帶回皇都城來,絕對不會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斬立決——”
忽然,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九月沒有回頭看向那血腥殘忍的一幕,只對着那一方向,始終漠然的看着樓辭遠。
他卻是將斬首臺上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她甚至在他眼中的倒影裡看見那一顆顆頭顱落地漸血。
丞相府的一切在她這裡都已經徹底的告終,九月不知道這對自己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但此時樓辭遠安靜的看着那些屍體的神情,似沉靜,又似悲憫,她眯起眼,不願再在這裡停留片刻,直接閃身便走出人羣。
走了幾步後便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着自己,那人的腳步聲極輕,內功和輕功都極好,她根本逃不出他的視線範圍內。
她當即轉過眼看向身後的樓晏:“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你曾經在丞相府後院的藥房發間櫃子裡的秘密。”樓辭遠淡道:“在那櫃子後邊的牆壁裡,是丞相府後山下隱藏的一處密洞,密洞直通皇宮大內,是叛軍最好的一處潛入點。”
九月依稀對藥房裡的那些櫃子還有些印象,更記得那時候她躲在裡面聽見幾個丫鬟在聊陳嬤嬤的事情,也就是從那天起,她纔對陳嬤嬤的身份起了疑心,結果……原來那後面果然是和樓辭遠有關係!
“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月兒,你拿了密洞入口的機關秘鑰。”
“我什麼時候拿過?”
“陳嬤嬤身上帶有辰字的金牌。”
九月當即驚疑的看着他,見他並沒有在戲耍她的意思,她當即回身便快步向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她怎麼當初沒發現那塊小金牌會是這麼重要的東西,竟然會是直通皇宮大內秘洞的鑰匙,這種東西絕對不能落於別人的手裡。
她一路急急回了丞相府,丞相府的各門已經被封,四周有大量的守衛在鎮守,九月在不遠處的樹上隱藏了一會兒後便直接躍過高牆躥了進去,無視身後始終與她形影不離的樓晏,直接回到丞相府後園的水榭裡。
雖然丞相府被查抄,各個房間都有被翻動過的跡象,值錢的東西都已經沒了。
不過九月留下的那些小東西都還在,因爲她把那些東西放在不起眼的女子的木質首飾盒裡,來丞相府中查抄的都是些手粗的捕快,不會把這種小房間裡的木盒當回事,根本沒有動過。
回到滿是灰塵的房間打開櫃子從角落裡翻出木盒來,果然裡面的一些自己曾經的小東西都還在,包括從陳嬤嬤身上拿來的那塊小金牌。
她將小金牌握在手裡,回眸看向安靜的站在門口的樓辭遠:“你是想讓我將這東西還給你?”
“不是。”樓辭遠走進門來,見她將那塊金牌緊握在手中沒有要歸還的意思,便勾了勾脣:“月兒若是想將這東西留在身邊,我不會讓你交出來,現在的皇宮交給平王和太后就夠了,暫時沒到需要我赤辰門再出手的時機,而待我想出手之時,也不需在密洞潛入。”
九月避開他向自己的臉上撫過來的手,向後退了一步,眼神冷漠。
樓辭遠放下手,沒因爲她的舉動而有什麼尷尬,彷彿早已習慣她這般態度,便輕道:“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在提醒你,我若想一舉擊潰皇宮裡的一切,輕而易舉。在你眼中我步步爲營,我卑鄙的在向着復仇這一目標而行事,其實月兒,我若想達到目的,早已可以直接殺了皇帝,甚至火燒皇宮,可我要的,是元恆皇朝的顛覆,所以這些簡單的方式都被我放棄了。”
的確,這樣一個能直達皇宮的密道,如果被任何叛黨知道,那麼皇宮裡就會一夜間禍亂連連,再也沒有太平的日子了。
現在雖然只是表面的太平,但起碼還沒有起那些血腥的紛爭,起碼皇宮守衛森嚴,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進去挑起戰亂。
九月緊握那塊小金牌,最沒想到的是丞相府的後山竟然會有這種地方,不過丞相府在建成之前這裡究竟是誰的地方她並不知道,也不知道幾十年間這後山附近都發生過什麼,她只是擡眼看向樓辭遠:“既然你已經對我招認了這麼多,顯然是已經勝券在握了,你的計劃還包括什麼?”
樓辭遠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九月回身又看了看房間裡的東西,都已經滿是灰塵,也沒有什麼她必須要帶走的東西,跟着他一起走出去時,站在水榭外的小橋上,看着滿園的白雪和被凍住的清湖,有一種凜冽風霜的感覺襲來,九月抖了抖,又擡起手在狐裘下搓了搓自己冷到不停起雞皮疙瘩的手臂,見樓辭遠站在橋上的身影彷彿和樓晏重疊,當即便搖了搖頭,走上前去,卻是忽然整個人都不能動了。
她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腳,感覺自己是被禁術控制了手腳,當即便怒瞪着那道背影:“樓辭……”
“想讓一個人死,很容易。”樓辭遠回身,看向站在原點無法行動的九月:“可想讓一個人活在永生永世的痛苦裡,卻很難。我爲了實現這一切,將自己的靈魂出賣了一半,如果換做是你,你的計劃裡,還會有什麼?”
九月下意識的頓了一下,冷聲道:“你究竟想要折磨誰?”
樓辭遠忽然就笑了,竟是笑出了聲來,一邊笑一邊看向天空,嗓音在此時竟有些暗啞:“我要折磨的,不僅僅是皇帝,太后,而是這天下人。”
九月的眼神當即變了:“天下人……樓辭遠,你……”
那個一身穿着曾經初見時一身白衣的男人,臉色蒼白,眼裡卻是另她陌生的光彩,九月看得心頭一寒,本能的想要上前,但是雙腳此時彷彿被無形的東西控制住,怎麼都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