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歡喜記七
要說裴耀光這輩子最討厭哪種女人,那麼擺第一位的便是賣弄風騷的女人。而眼前這位中年婦人,明明年紀不輕,還一身豔紅,走起路來故作搖擺,一張臉上塗脂抹粉,連着說話的聲音都透着明顯的怪味兒……所以打從一眼,便讓裴耀光生出了一抹說不出的厭惡。
裴耀光不是喜歡控制自己喜好的人,當即臉色便有些難看。可一想到公事,卻還是強自抿了抿脣,然後邁步走了過去
“住店!”
“呵呵~,住店啊,好啊~!不瞞這位公子說,我這福來客棧,可是這柳成縣最好的客棧,這南來的北往的,就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公子還真是有眼光……”
柳成縣雖然熱鬧,來往的人也不少,可身爲客棧老闆娘的許氏倒是第一次碰到像裴耀光這樣出衆的公子哥。
許氏是個有眼光的,看人那叫一個準。所以打第一眼在店裡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裴耀光,便覺得這人與衆不同。有貴氣,身子又高挑結實,再加上一張俊朗的臉,頓時便把向來骨子裡風騷的許氏給迷住了。巴拉巴拉一頓說,就差沒直接撲到裴耀光身上了。
而對於許氏,裴耀光本就厭惡,一聽她沒玩沒了的說,臉色更是越發難看了起來,隨後更是不等她說完,便直接開口打斷了她
“一間上房!要最好的!”
說着,爲了不想再和許氏說一句廢話,裴耀光直接掏出一個元寶甩了過去。而本來看着裴耀光面色不善,便想着想要安分一點兒的許氏,一看着手裡那沉甸甸的元寶,頓時雙眼放光
哎喲,我的小乖乖~!這小後生不但長得俊,還真是個富貴戶呀!
一時間,許氏心裡這個喜啊!原本因爲裴耀光的冷淡而略微熄滅的小火苗,瞬間竄出老高
“哎喲,公子真是痛快的!好好好,奴家親自送您過去……”
說着,許氏便要拉裴耀光,可就在這時,許氏纔看到,裴耀光身邊還站着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
水雲一直沒吭聲,因爲帶着帷帽,許氏也看不到她的臉面。可此時此刻,只是根據直覺,還是想也不想的感到,對方是個美人!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強烈。而這時,許氏一想剛剛裴耀光說要一間上房,心裡頓時明白了過來,接着揚眉一笑,便一把拉住了水雲的手
“哎喲,想必這位就是小夫人吧,還真是爲美人呢!來來來,姐姐帶小夫人上樓~!”
許氏不愧是場面上的老手,雖然一眼看上了裴耀光,但卻沒有像一般婦人那般,直接給水雲顏色看,心裡打的算計不可謂不精。
就這樣,水雲被許氏拉着去了後院的上房。水雲雖然也和裴耀光一樣十分厭惡,但爲了大局,並沒有直接一把將許氏甩開。憑着她拉着,一路去了暫住的客房。
……
福來客棧是柳成縣最好最大的客棧不假,可終究無法和京城那般豪華的客棧相比。但總歸比之前住的那些小縣城裡的強得多。房間還算整潔,而等着一進房間,忍了一路的水雲終於找機會撥開許氏,然後默默的走到了裴耀光的身後。
水雲不吭聲,頭上戴着帷帽看不清臉面,再加上纖細的身姿,反倒讓人感到有些小媳婦模樣,甚至在許氏眼裡,還覺得她有些怯懦,心裡不由得一喜
喲~,看來是個不知道風情的!不過這樣反倒好,只要自己把握住機會……
許氏心裡想的沒邊沒沿。而此時的裴耀光的耐性顯然已經快用光了,隨即低聲說道
“還愣着做什麼?快準備些水來,本公子要梳洗!”
裴耀光厭之以極,只想着快點兒打發了許氏,可許氏卻也不惱,反倒覺得裴耀光夠性子,故意千嬌百媚一笑,接着便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終於打發了許氏,裴耀光一把將門甩上,然後轉身坐到房間中的椅子上
許氏壞了裴耀光的心情,而一路相處下來,雖然話不多,但水雲也看得出裴耀光此時心裡正惱火。但水雲可不是尋常女子,看着他鬱悶就做什麼解語花,至少她還沒忘自己是爲什麼而來。所以看着裴耀光坐下,水雲也坐了下來,拿下帷帽,便直接看向裴耀光說道
“如今我們已到柳成縣,你有何打算?什麼時候去縣衙?還是先觀察看看?”
水雲問的直接,一聽這話,裴耀光也是瞬間收斂心神,然後將身子習慣性的往後一靠
“你覺得這一路,可有人跟蹤?”
裴耀光的問題有些驢脣不對馬嘴。但水雲還是直接應了一聲
“應該沒有,至少我沒發現。”
“好,既然如此,不妨等上兩天,先到城裡看看了解一下柳成縣的情況,然後再去縣衙!”
裴耀光這麼決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要知道如今這件案子,背後究竟如何還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幕後的真兇知道他在追查此案,定然不會罷休。所以如果水雲說,這一路有人跟蹤,那說明自己的對方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動作,那麼此時他定然要馬上去縣衙,盤問被關押的潘氏。
可如果對方還沒有知曉,那麼便可以稍緩一下。畢竟柳成縣不屬於京城管轄,裴耀光對這裡不熟,所以如果可能,還是要先行了解一下情況,更爲妥當。
裴耀光表面看着狂傲自負,但實際上也是心細如髮。而水雲也是聰明人,心裡自然清楚。聞言點了點頭,接着兩人便又說起案子,和之後的安排。
可就在兩人說的認真的時候,水雲卻是忽然神情一動,擡手示意裴耀光閉嘴,然後轉頭看向房門的方向……而就在這時,只聽外面傳來一道笑聲,接着沒敲門便直接走了進來
“這位公子,熱水來了~!”
不知是許氏無意的,還是故意的。彷彿不打招呼進門,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般。而此時一看着許氏就這麼闖了進來,裴耀光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
裴耀光臉色難看,可此時的許氏已然將裴耀光看成了征服的對象。甚至於這邊熱水一被送進來,眼看着水雲沒有動手的意思,許氏頓時心頭一動,接着便不禁笑着說道
“公子看着就是個富貴的,不知公子打從哪裡來啊?”
“……”
“呵呵~,看來公子這是累了,哎,也是的,這一路風塵的,公子一看就是富貴命,保不準沒吃過什麼辛苦,而小夫人看着也是嬌弱的……”
裴耀光不吭聲,許氏自說自話倒是絲毫不覺得尷尬。而如果只是這樣也便罷了,卻是讓人沒想到的是,許氏這一邊說話,更是直接走到旁邊,然後拿起布巾在熱水裡沾了沾,便走到裴耀光面前,作勢要幫着裴耀光擦臉!
這下子,裴耀光當真炸毛了!想也不想的一把搶過布巾,然後瞪向許氏
“你做什麼?”
“額……奴家只是想着,公子和小夫人累了,所以……”
許氏說這些自然都是藉口。而見過不要臉的,卻是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所以此時沒等着許氏把話說完,裴耀光便直接打斷了她
“不勞費心,給本公子讓開,本公子就是累了,也不用你來獻殷勤!”
裴耀光這話真心打臉,聲落,更是彷彿印證自己的話一般,隨手便將布巾扔到水雲手裡。
水雲始終沒說話,許氏的一言一行,水雲自然心裡有數。而此時聽着裴耀光這麼說,甚至還將布巾丟給自己,水雲也是一愣,心下明白他的意思,卻有些不情願,但一看許氏,水雲只好暗自抿了抿脣,然後上前來到裴耀光面前,同時對着許氏說話
“老闆娘客氣了,相公自然有我來照顧,老闆娘不必掛心!”
水雲的聲音淡淡的,倒也聽不出喜怒。但到也讓許氏一愣
畢竟,在許氏看來,眼前這小娘子始終不吭聲,應該是個容易欺負的軟貨,可看着她的容貌,還聽到她說話,卻是沒由來讓許氏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股冷意。
許氏不是白癡,但同樣的,也很膽大。骨子裡的風騷,外加裴耀光太過出色,足夠讓她心動不已。而此時的水雲心知,眼下不只是一句話就能瞭解的事兒,隨即心下一沉,伸手便將布巾覆在了裴耀光的臉上。
水雲如此,也只是做戲給許氏看。可許氏偏生不走,見此情形,水雲臉色也沉了下來,然後轉眸看向許氏
“請問還有什麼事兒嗎?”
水雲的聲音透着一絲冷意。聞言,許氏不由得一驚,同時看向水雲真的再給裴耀光擦臉,便也只得抿了抿嘴,然後勉強一笑
“呵呵~,瞧小娘子這話說的,姐姐我不過是想和你們小夫妻說說話而已,畢竟姐姐開這客棧這麼長時間,可從沒看過像公子和小娘子這般出色的人,自然是想多套套近乎~!不過,看着兩位也累了,姐姐我也不打擾了,一會兒我讓人把飯菜給兩位端上來,有事兒直接喊我就成~!”
知道自己是沒戲唱了,許氏便也不再賣弄風騷,但話落還是不禁瞥了裴耀光一眼,然後便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
許氏終於走了,這時水雲纔將心思放到眼前的裴耀光身上,斂眸一看,卻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眼!
相處這些天,雖然一直假扮夫妻,但水雲和裴耀光卻是各自守禮的,更是從沒有這般親近過。而此時水雲那拿着布巾的手,依舊放在裴耀光的臉上,甚至於透過布巾,手指上更是明顯感受到他臉上的觸感,而這頓時讓水雲沒由來的臉上一熱,同時反射性的收回了手
水雲沒說話,但反映很快,而她這一動,裴耀光也頓時回過神來。眸光一轉,然後幾不可聞的清了清嗓子,接着伸手拿過手上快要掉落的布巾,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狂傲,同時透着無比的厭惡說道
“哼,本大爺見過不要臉的,還從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什麼東西,真是下作!”
裴耀光對許氏的大膽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而此時的水雲卻是冷靜下來,隨即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先不管她如何,總之還是正事兒要緊。”
“嗯,不過這婆娘着實討厭……不行,本大爺要換一家客棧!”
說着,裴耀光倒是真的站起身,可這時,水雲卻直接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攔住了他
“我看不妥。我們現在已經住進來了,再說換客棧,搞不好會引人懷疑,這樣反倒不好了!”
水雲就事論事,聞言,裴耀光也明白是這個道理,雖然心裡十分討厭許氏,但還是強自坐了下來
而看着裴耀光沒再甩脾氣要走,水雲隨即手上一鬆
“不管如何,先辦正事兒,不過搞不好要多做戲一番!”
水雲和裴耀光都心裡有數,之後許氏又來送了晚飯,這回倒是沒有那麼過分,送完了飯,便直接出去了。水云爲了以防萬一,先行將飯菜全部試吃了一口,待確定都沒有問題後,才讓裴耀光動筷子。對此裴耀光雖然沒說話,但還是不禁多看了水雲一眼。
吃過飯,天色已然黑了,隨即水雲便和裴耀光各自休息。
一夜無話,轉眼翌日。
因爲之前商量過不先到縣衙,所以第二天一早,裴耀光和水雲便在吃過早飯後,直接去了趙家莊。
死者趙奎是柳成縣趙家莊人。趙家莊離縣城不遠,所以坐了不多久的馬車,便到了目的地。
接着一到地方,裴耀光便和村民詢問趙奎家,以及詢問趙奎家還有什麼人,可一問之下才知,趙奎家本就沒有兄弟姐妹,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孃和一個婆娘潘氏。而自打唯一的而兒子趙奎被兒媳婦戴綠帽子不說,還連同殲夫一起將其害死了,趙母一怒之下急火攻心,沒過半個月,便直接過去了!
趙母死了,潘氏被抓,趙家算是沒人了。而本來裴耀光還想到趙家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可誰想到趙家已經人去樓空,什麼都不剩了。見此情形,裴耀光沒辦法,只得找到趙家的老鄰居,詢問一些關於趙奎的事兒。
可惜,趙奎也是多年前離家,剛回來就被害死了,所以即便是老鄰居,對於如今的趙奎也瞭解的不多,只說是回來的那天比較匆忙,其他的卻是什麼也不清楚了。
裴耀光和水雲倒是白跑了一趟。隨後兩人坐馬車回到鎮上,然後開始打聽柳成縣縣衙和何縣令的一些事情。
就這樣,裴耀光和水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然後等着第三天一早便直奔縣衙,而何縣令得知裴耀光拿出御賜金牌,頓時也得嚇得心驚膽戰,隨即也不敢廢話,便直接親自帶着兩人去了地牢,去見趙奎的婆娘潘氏。
……
潘氏顯然是被用了大刑的。何縣令肝顫兒,可裴耀光卻並沒有多說什麼。見了何時,裴耀光便現將何縣令等人打發下去,只留下水雲,然後二話不說直接對着潘氏問道
“趙奎是不是你殺的?”
“……是……”
在牢裡頓了有幾個月了,此時的潘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只想着速死。所以倒也沒有緊牙關不放!而聽着潘氏承認了,裴耀光倒是不意外,再次仔細打量了下潘氏,然後再次問道
“那本官問你,這些年來,趙奎一直在外地做事,你可知道他都在做什麼?”
“民婦不知道……不過趙奎會點兒功夫,所以應該是給,給富貴人家做護院什麼的吧……”
“那你可知這些年他都去了哪裡?”
“不知道……”
“那趙奎回來的那天,他可有和你說什麼?”
“沒有……”
“難道趙奎回來,什麼也沒說?”
“沒說什麼……”
潘氏依舊有氣無力的說着,見此情形,裴耀光不禁皺起眉頭,但眼看着潘氏也不似說謊,便只得站起身,可就在這時,一直無精打采的潘氏卻好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忽然補充道
“對了,民婦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兒……那天晚上民婦已經準備好了要殺了趙奎,可天都黑了,他去忽然走出去了,民婦不明所以,便想着他是不是已經懷疑我了,就暗自跟着他出去,結果就看到他在往院子裡的槐樹下蹲着,不知道做什麼……”
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潘氏倒也算是乾脆。而此時一聽這話,裴耀光和水雲頓時互看了一眼,接着便立刻離開縣衙,再次直奔趙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