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飛快的往戎王身後一躲,順手把他往前一推,小腰兒一擰就上了窗,動作簡直利索。戎王被推到景樾手上,腳下拿了個樁站定,看了看他:“皇叔,海盜不過是些普通人,不會有事的。”
景樾還想說話,便聽外頭賞金樓的人道:“樓主,楊不羈來了!”
戲開鑼人上場,景樾只得起身閃開,不一會兒,外頭就有人喝道:“什麼人?”
那人答道:“在下楊桀。聽說你們這兒有人拿着畫像到處打聽?那畫像是我侄兒楊承文,他怎麼了?”
謝斕這會兒正蹲在屋檐上,腳下還直髮滑,不得已抓住常爾爾一支手臂,探頭看去,就見一個穿着素色直裰的中年男子正昂然站着,身後還跟着幾個老老小小,兩邊來回說了幾句,影衛便做勢進來稟報,回頭便把人請了進來。
此時那死去的校尉已經放進了棺材,換回了當時那碎成布條的衣服。當時那老伯受了驚嚇,逢人便說,楊家是本地人,自然也聽到了些風聲,復又得了賞金樓輾轉傳去的消息,卻終歸還抱着一線希望。此時一見那屍體,楊不羈身後的男子驚怔之下,登時就哭出聲來,道:“文兒!文兒!”
楊不羈眼眶也泛了紅,看屍體遍體鱗傷又十分憤怒,僵立了半晌,一轉身就往小花廳走,影衛急上前攔住,楊不羈道:“你們主子是誰?我要見見。”
影衛道:“你有什麼事?”
裡頭戎王道:“請他進來罷!”
影衛道:“是,”一邊擺手請進,道:“這是戎王爺,奉旨前來剪除海盜。”
“戎王爺?”楊不羈微怔,態度倒收斂了些,鄭重施禮:“楊桀見過王爺。”
“不必客氣,請坐罷!”戎王道:“本王在京中,也曾聽過楊先生的名字。不想竟在這般情形下見面。”
楊不羈也不客氣,便坐了:“我侄兒楊承文,是王爺發現的?請問當時情形究竟怎樣?昨日高大人來此又是爲何?可與我侄兒有關?”
戎王也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直接把發現屍體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又道:“本王看那人周身是傷,又着了校尉服制,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才救了回來,誰知雖是服了小還丹,卻還是沒能保住他性命。過後高忠國過來,卻同本王說,此人擅離職守,私入海島,所以高總督懷疑他與海盜有勾結……”
楊不羈大怒跳了起來:“放屁!”
影衛喝道:“噤聲!不得在王爺面前放肆!”
戎王擺了擺手,並不在意:“本王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但此時當務之急是要剪除海盜,所以暫時未深究。既然這是你侄兒,你便帶回去好生安葬,本王馬上就要趕去臨海郡了。”
事涉至親,楊不羈眼眶泛紅,卻極乾脆的道:“王爺,我侄兒雖有些年少氣盛,但卻向來極曉得輕重,絕不會擅離職守,更不可能勾結海盜,此事定有蹊蹺!如今王爺既有要事在身,楊某不敢誤了王爺的大事,不知可否隨王爺前往臨海郡?楊某粗通武道,不必勞煩王爺照顧……”
事情完全照着景樾所劇透的方向走,可是謝斕已經顧不上得意了,她本以爲當個影衛是絕沒有問題的,沒想到腳下一直在打滑!她本來還站着,後來便蹲着,再後來直接坐下來,雙手抓着常爾爾的手臂,一邊壓低聲音道:“我覺得這一定有些竅門的,是不是影衛練的輕功跟我們不一樣?”
常爾爾都險些被她拉下去,一邊道:“沒事兒,習慣了就好了。”
謝斕定了定神,問:“那人已經去錦都了?”
常爾爾曉得他問的是那個“內應”,便嗯了一聲,謝斕又道:“傾城呢?”
常爾爾在她手心裡寫了個石字,謝斕點了點頭,忽見下頭有人打了個手勢,常爾爾道:“樾哥叫我呢,我去一下。”一邊腳下輕點,便躍了出去。
謝斕反過手來扶着屋檐,心說如果真的做不來,這個影衛不扮也罷,不然耽誤了正事兒就壞了。
忽有個戎王的影衛靠了過來,低聲道:“謝姑娘,其實你根本不用緊張,腳上也不必用力,你就放鬆開來,例如這屋檐是這樣斜的,你就把重心向後,拿捏着整個人平衡起來,不必用力,就不會滑。”
謝斕嗯了一聲,試着向後傾,其實她怎麼說也是六階武師,摔是摔不到的,只是改不了思維定勢,心總是提着,試了好一會兒,漸漸找着了感覺,感覺自己像只陀螺,晃呀晃的,忽然就平衡了。
謝斕一喜,鬆了口氣,又趕緊屏住,那人又道:“也不用刻意收斂呼吸。其實影衛並不一定要苛求無聲無息,只需要將自己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
謝斕問:“怎麼融爲一體?”
那人道:“首先把殺氣收斂,嗯,姑娘不需要這個。例如外面風雨大作,就需要將氣息遊走於表面,不論無形之風,還是有形之雨,打在身上,都會平穩滑下,不要顯得突兀。例如外面風和日麗,就需要時刻吊住一口氣息,整個人都虛起來,那種感覺,好像陽光和風都能從自己身體裡透過去似的……大概說起來,便是永遠順勢而爲,不需要刻意隱藏,更不必刻意對抗。”
他說的十分詳細,其實影衛的氣息都是自小煉起來的,已經成爲習慣,全不必動念,即使是常爾爾和顧傾城,也學不來,可是謝斕是整骨師,對氣息的把握本就極爲精到,眯了眼睛細細體會他所說的那種境界,漸漸的,便覺得一口氣息懸在心口,整個人都似乎輕飄飄的。
影衛對氣息最是敏感,本來他只是想來套個近乎,沒想到幾息之間,她居然真的做到了,不由得讚歎,比了個大拇指:“氣息就是如此了,姑娘着實聰明。至於身形的隱匿,仍舊是講究個順勢。例如現在,其實主子知道咱們在房上,但即使如此,若叫他們看到影子,還是會不舒服,畢竟沒人喜歡被人盯着不是麼?”
“所以做影衛,最先學的,就是把影子藏起來。”他指了指周圍:“房影,樹影,什麼地方都可以,即使是馬車,也有影子可以藏。藏的時候也要注意,例如樹影稀疏,若多個凝實人影就很容易看到,例如屋檐影子是尖的,就不能突然多出半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