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一絲不苟的擦着偏殿的桌椅板凳,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忽聞門口傳來一陣尖聲的傳報:“大王下朝!”
之前就聽執塵太監說了,倭王下朝後,宮裡的宮女太監一定要列隊歡迎以示尊重,凌雲忙和一干人等站成一列,因爲要求她們必須半彎起腰,所以當倭王經過她身邊之時,她只看見了他玄色的長靴。
很想開口喊他,可是卻又怕太過突然,畢竟她已經是個死人了,突然的出現,就算那人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也必然會被嚇到,更誆論倭王並未有任何心理準備。
她躊躇再三,終於覺得不要太過唐突。
倭王回來後就進了寢宮,執塵太監送了一烏木托盤糕點和一杯鐵觀音過來,對凌雲使了個眼色。
凌雲頓然明瞭,之前他吩咐過,倭王的茶水糕點一縷由凌雲侍奉,凌雲忙結果烏木托盤,稍顯緊張,執塵太監以爲她是第一次來伺候大王,免不得緊張,於是安慰了一句:“進去小心侍奉便是,記得步子要輕緩,大王最是喜靜,下朝後就很討厭被吵到。”
凌雲點點頭,謝過那個太監,捧着烏木托盤一步步朝着他的寢宮而去,越是靠近,心頭的忐忑便越盛,她把一切都賭在這一面上,若是倭王當真不肯幫襯,她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無論如何,總要跨出一步,若是倭王真的答應幫忙,凌雲是相信的,以倭王的能力,絕對可以把自己和無心藏的很好。
而且倭國雖然受恩於戎朝,但畢竟是一個獨立的國家,戎子風不可能像搜尋戎朝那樣,大肆的把倭國翻過天來的尋她。
就算宮裡有許多人見過自己和無心,但是這是倭王的地段,倭王一聲令下,誰敢多嘴一句,到時候倭王來個我不知道,戎子風也沒的奈何。
凌雲早已經思考純熟,倭王若是真肯出手相助,就讓他幫自己佈設下幾條逃亡到利國的假路線迷惑戎子風,讓戎子風以爲自己和無心已經逃到了利國,如此一來,自己和無心就絕對安全了。
她所有的打算都往好裡去,自然也做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倭王把自己供出來。
還有一個很壞的打算,就是戎子風懷疑倭王匿藏自己,派兵征伐倭國。
以上兩種壞打算,無論是哪一個,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她會回到戎子風身邊,沒有感情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着,活在他用來囚禁自己的金絲籠裡。
自然,她心中還是樂觀的,所以,忐忑歸忐忑,進去奉茶的步子和雙手,卻並沒有一絲顫抖。
寢殿內,以紫楠陳木作樑,琉璃玉壁爲燈,翡翠琺琅爲簾幕,範金堅石爲柱礎。
一抹修長清閒又稍顯慵懶的身影,和衣躺在七尺寬的紫檀木闊牀上。
牀邊懸着海水紋蛺蝶百花帳,微風徐徐,吹的帳幔如同灑滿了鮮花的海平面,如夢似幻。
隨着帳幔被風撩起的一角,那張記憶力的容顏,隱隱顯出了半個。
踩在白玉鋪設的地板上,凌雲步履輕盈的近前,極盡,能聞見紫檀木大牀絲絲縷縷的香氣,還有倭王身上,那若有似無的櫻花香氣。
想必他的衣衫都是用櫻花香薰薰染過的,這股子香氣伴着紫檀木的芳醇,猶爲特別。
他雖然在小憩,感官卻很是敏銳,察覺到凌雲的靠近,懶懶的道:“東西放那就行,出去吧!”
凌雲輕笑了一聲,十年未見,他的聲音居然一點都沒變,一如既往的如同一股清泉一般,似能注入人的心間,而他的五官輪廓倒是比之初見時候的柔和,多了幾分剛毅。
幾年的軟禁生涯,他應該也吃了不少苦頭,那鬢角的皺紋上,落着絲絲點點歲月的痕跡,原來,雖然十年恍若彈指,但是她們卻在彈指之間,都減卻了十年芳華。
韶光易逝,白駒過隙,指尖芳華,十載成空,重見倭王,居然有種故友重逢的親切感。
她一聲輕笑,惹的牀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目光一如十年之前深邃不見底,那道目光打向了身着宮女裝的凌雲,滿目驚愕。
還是凌雲先開了口:“倭王,十年未見,別來無恙。”
就算人會看錯,但是聲音……
倭王居然像個小孩一樣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待確定眼前的女子不是夢不是幻之後,他纔不敢置信的開口,聲音帶着稍許的顫抖:“你……還活着?”
知道他定然會驚訝,凌雲講烏木托盤放到了一邊的五莖蓮花白玉桌上,溫柔展笑,脣邊梨渦淺淺,一如當年絕代佳人,只更多了幾分成熟韻味:“是,我還活着!”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倭王尚未能還神,呆呆的看了凌雲好半晌,他終究是不敢置信。
“可是……”
知道他要說什麼,凌雲接過了話茬!
“可是他們都說我死了,是嗎?呵呵,我知道你一時有些緩不過來,若是你想聽,我會細細告訴你,爲何明明死了的我,還會活生生出現在你面前。”凌雲站在離他三四米之遙的地方,那樣淺笑着,溫文得體,與當年如出一轍。
倭王靜靜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到心底,用眼神示意着她,把始末都說出來。
凌雲娓娓道來,他靜靜聆聽,間或皺眉,憤怒,疼惜……
凌雲把這十年內的所有一一數完,並把此次前來的目的道明,只省去了王后設計自己接近倭王這一點,凌雲不想挑撥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
但聽的倭王薄脣輕啓,看着她,目光灼灼:“留在我身邊,如何?我會用性命護佑你周全,就算是那個男人,我也不惜與他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