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把真相一步步揭穿，只聽一聲爽朗的笑聲，
“樓千歲寶刀未老，實在是我等武林人士的楷模。”
“賀總鏢頭謬讚了，老夫行走江湖，路見不平總是拔刀相助，今日莫說是你賀秉麟遇難，就是跟老夫素不相識的外人，七八個圍着快要打死，老夫也絕不袖手旁觀。”
“那是樓千歲您義薄雲天，換做是別人，哪還管我們幾個的死活？我兄弟幾個就打今兒起投奔您樓千歲了，但有驅遣，一定遵命。”
兩人說說笑笑，走到我們身邊。
“咦？”樓千歲詫異道，“這一男一女也是賀總鏢頭的座上賓不成？”
“這……邢志珍，這兩個人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走着進來的，”我把衣服脫下給她擋住身子，走到人羣中間，他們的穿戴看不出什麼身份，不過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帶着窮兇極惡的殺氣，那個賀總鏢頭的脖子上一塊碗口大的刀疤，看來這也是一個不要命的主兒。
“好，相逢不如偶遇，我賀秉麟也不難爲你，這裡有美酒一罈，小弟你喝下肚，我敲鑼打鼓送你出去。”
身後跟着的幾個人隨即擡出一口大酒缸，我剛纔就聞到一股酒氣，原來是從這裡冒出來的。這些人擡着這口酒缸，肯定不是拜壽來的，
“你把這一缸的酒都喝下，我這一隻金蟬也送給你。”
那個樓千歲從懷裡拿出一隻拇指大小的金蟬，看起來是個值錢的東西。
“好，”我一把拿過那隻金蟬，放到口袋裡，舉起酒缸一頓豪飲，這酒性如烈火，在肚子裡面燒起來，我賭氣把整缸的酒都喝到肚子裡，穩住雙腳，看起來絲毫沒有醉相。
“小兄弟說到做到，佩服。邢志珍，你把他還有這姑娘都帶出去吧，路上好生招待。”
“不……不用，”我一把推開那個傢伙，“我要跟着你們。”
“跟着我們？我們殺人放火，你也要跟？”
“要跟。小弟年紀輕，各位都是我的兄長。闖蕩江湖，能夠有諸位兄長相助，實在是小弟夢寐以求的好事。殺人放火又……又能怎樣？小弟願爲馬前卒。”
“哈哈哈，”樓千歲大笑道，“是個愣種。我收了。”
“可是千歲……”
樓千歲使了一個眼色，那賀秉麟就不敢言語，
“往日你做我樓世南的小弟，是要拜過關二爺的，不過今天就算了，以後補上。”
“全憑大哥發落。”
樓千歲又從袖子裡摸出一隻小藥瓶，上面貼着一張黃紙，“把它吃了，你這酒就醒了一半。”
我正要吞下，忽然被那女人搶走，放到嘴裡一口吞下。
“你……你吐出來。”
“哼，吃下的東西，怎能說吐就吐？我早就聽說世上有酒神丹，吃到肚子裡百病皆消，還憑空得來一身的本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今日就是成了酒神了，你們這些小鬼莫要想奈何我。”
衆人聽她這話，一陣鬨笑，“這
是酒神丹不假，可你沒有喝下酒神釀的酒，這藥丸吃下也是白吃。反倒是隻吃藥不喝酒，過不了一炷香的工夫就要腸穿肚爛。我有解藥，你不如寬衣解帶，好好領爺的賞。”
“放肆！”樓千歲喝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敢胡鬧。這女人自作自受，丟下她，讓他生不如死罷了。賀秉麟，咱們走。”
我爛醉如泥，那些鬍子也不管我，笑着走開了。我肚子裡面翻江倒海，腦子還是很迷糊，這時候有個黑影突然衝出來，一把扛走了那個女人，沒跑多遠又反過來，拔出匕首就要結果了我的性命。
“秉麟，你幹什麼？”
“志珍，這傢伙早晚是個禍害，不如現在就結束了，免得夜長夢多。”
“你糊塗，千歲正在找你，你這時候還想着女人。快跟我走！”
邢志珍拉着賀秉麟慌忙跑開，匕首落在地上。我看到那個女人光着身子，一手從地上抓起匕首，在手腕上一割，鮮血瞬間噴濺出來，
“你這麼喜歡喝酒，喝一口我的女兒紅，來……”
她把手腕放到我嘴邊，鮮血涌到我嘴裡，
“今天咱們就共赴黃泉，我送你一程，你這麼醉，一定不知道痛苦。”
鮮血已經流出來很多，她面色蒼白，聲音無力，緊緊抓着匕首的那隻手也不住的顫抖。匕首的光澤在我的手臂上閃了一下，我也開始血流如注，只不過真的是因爲喝醉的緣故，竟然感覺不到疼痛。
就在我和這個女人都快要死掉的時候，一個人快步跑過來，一手抓起她，一手抓起我，又急忙奔跑出去，來去如風，而且面目都藏在黑紗之後，讓人看不到什麼面目。
他帶着我們到了一間野廟，廟門裡藏着一隻包裹，裡面有兩整套的衣服，我們都換上他的衣服之後，又吃下他餵給我們的藥丸，
“這是止血聖藥，你們靜養半日，到時候我再來接你們。”
這人說完就跑開了。我聽這個人的聲音十分沙啞，不記得有生死之交的朋友說話是這樣的聲音。那人的藥丸果然藥力強勁，我的傷口很快就癒合，那個女人也沒有多少時間癒合，只不過她心情很低落，還是很無精打采。
“玉成，你猜那個人是誰？”
我的酒勁退去了一半，能夠和人說話了。
“誰？我不知道，剛纔那夥人有十多個，不知道那個會救咱們。”
“會不會是那個樓千歲？”
“他要是樓千歲，開始就不會丟下你我了。等着吧，現在咱們好了，他也快回來了。”
這間野廟荒涼的很，院子裡面長滿了野草，屋檐上掛滿了枯草，一顆高大的槐樹伸展寬大的樹冠，幾乎擋住院子上空射來的光線，形成一隻天然的棚子。我吃下那顆止血的藥丸之後，連酒勁也很快退去，真是不可思議。
萬籟俱靜，那個救我們的人還是沒有出現。月光透過樹冠的縫隙照到地面上，地上遺落着一柄桃木劍，我撿起這把劍，隨手舞了幾下，只聽‘咔’的一聲，劍身折斷，飛出的一端竟然刺進那顆古槐的樹幹裡面。
“看來他們說的不錯，”那女人說道，“這酒果然是酒神釀的，可惜你沒有吃下那顆酒神丹，不然你這輩子就可以長生不老了。”
“長生不老？那個樓千歲會那麼輕易把這麼寶貴的東西給我？”
“說不好，不過我看得出，他一直在迴護你。”
“我也不知道，人心叵測，還是不如喝個酩酊大醉，逍遙快活。”
我一時激動，竟然把手上的桃木劍的劍柄捏的粉碎，難道那個樓千歲真的是幫我？我四處找尋那一截甩開的劍頭，只見它竟然嵌在槐樹的樹身裡面，在創口的周圍慢慢往外面流淌褐色的液體。
“二位，傷好些了麼？”
那人終於現身，手上提着一顆腦袋，他隨身帶着蠟燭，點着蠟燭，我們三個人圍在一起，這時候我纔看見他的面目，竟然是那個邢志珍。
“你的嗓音……”
“出來跑江湖總要有些小把戲，不足掛齒。這位仁兄追了我一路，不然我也不會延誤與二位會面的約期，這下好了，總算了無牽掛了。”
他解開包裹這個頭顱的布片，只見裡面包着的是那個賀秉麟。賀秉麟的眼睛圓圓瞪着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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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兄，千歲找你，你傷要是好了就跟我走吧。”
“那我呢……”那女人問道。
邢志珍看了我一眼，我點了點頭，他說道，“對不起得很，千歲點名只要楊兄，我結拜大哥想要一起見楊兄，都不免被在下送上西天，我勸姑娘就不要勉強了。”
“好，”她不怒反笑，“楊玉成，你有本事，是我瞎眼了。”
她轉身忿忿離開，邢志珍把耳朵貼在地上，終於聽到她走遠，這才站起，笑道，“楊兄，好久不見，你不會連我是誰都不認得了吧？”
“不認得，在下從未有過你這樣的兄弟。”
“哈哈，楊兄不認得在下，在下可是認得楊兄。今日狂醉，真是豪傑性情，樓千歲向來仰慕豪傑，何況如今亂世，豪傑並起，譬如春秋戰國，五胡爭霸，正是用人之際。還有些話，等千歲來了再好好跟你說。”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一下子成了香餑餑，這個姓邢的不惜幹掉自己的結拜大哥，而且那個樓千歲還要親自過來，難道我在他們眼裡還有什麼價值不成？我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傷口，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情無義。
“讓老夫看看，玉成老弟，你還好啊。”
樓世南換了一套衣服，素白的袖袍脖子上掛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腳上穿着一雙前清的官靴。在他身邊有兩個精神抖擻的漢子，一看就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還是老樣子，沒精神。看來你還是喝酒不夠。”
“楊兄這是衆人皆醉我獨醒，跟咱們逗悶子呢。”邢志珍說道。
衆人一頓鬨笑。
兩個手下收拾屋子裡的那顆人頭，擺起一張藤椅，樓世南伸手做一個請的手勢，
“這是……”
“玉成老弟，今天你是欽差，等於是聖上駕臨，當然是坐在上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