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立馬就不吱聲兒了,畏畏縮縮的往邊兒上退了退,生怕我火氣未消就直接讓他滾蛋。
裡面的動靜越來越小,但是依舊會時不時的蹦躂兩下,就像是在抽搐一般,做着最後的掙扎。
王修謹這人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往後方退了一大段兒,跟隊伍拉開老遠,我這人好奇心重,探頭探腦的就摸過去了。
“你幹嘛呢?”
王修謹聞聲兒回過頭來,在此期間,嘴巴還在不住的咀嚼,像是在吃什麼很難下嚥的東西,我瞥了一眼他身旁牆壁上攀附着的不知名藤蔓,“你在吃這玩意兒?”
他點點頭。
我瞅了瞅那足有嬰兒手臂大小的藤蔓,光禿禿,沒有葉子,只是靠着細密的根莖在磚縫兒裡紮根,順着磚沿兒,長出了個大大的“弓”字。雖然眼下的情況緊張,但也不缺伸手掏口糧的功夫,咋還就在這兒演起神農嘗百草了?
他嘴巴里的那些也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終於被艱難的嚥了下去。
“咦?居然還有別的活物?”六大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過來的,盯着那根藤蔓疑惑道。
“咋了?”
六大爺:“傻小子,它能擱這兒活,就說明它不怕那血裡的毒啊?!”
我挑眉一想,好像是這麼個邏輯。大家夥兒也在這山裡蹲了這麼久了,方纔那東西又出了那麼多血,就算沒有感覺到痛癢,八成也逃不過中毒,時間久了,免不了去和那幫先走的考古專家匯合,王修謹的舉措,也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六大爺抽出工兵鏟,對着牆上的藤條就是一頓亂拍亂鑿,這邊兒的動靜不小,立馬就把人都吸引過來了。說來也奇怪,那藤條簡直結實得出了奇,要不是光頭動用了斷頭刀,還砍不斷了。
手臂長的藤蔓一分爲九,每個人都拿到了半隻巴掌長那麼一段兒,經嚼是真的,我特孃的都快把牙齦給磨出血了也沒能把它在嘴裡打散,王修謹之前吃的只是少量根鬚,保險起見也整了點兒“主食”,同樣吃得鼻子嘴歪。
“四哥,我覺着有點兒不對頭。”黑子難受的摸着自己的喉嚨。
因爲場間也沒人認識吃的這到底是什麼,所以我立馬就高度警覺了起來,“咋了?難受?”
黑子點點頭,“卡嗓子。”
我氣得不知道怎麼罵他好,這特孃的都是樹木纖維,不卡嗓子就見鬼了。
李衛國李報國兩兄弟率先吃完,到底是老兵,啃樹皮那都是看家本領。
我們忙活着“吃零嘴”的功夫,牆裡邊兒也算是完全消停了,二大爺抹了把嘴,“回去看看。”
透過我們來時的磚洞能將那具龐大的肉山一覽無遺,動是不動了,但是我們也不敢翻過去,這沒頭沒臉的也不好判斷死沒死透,萬一它來個鯉魚打挺兒,那可真是哭都來不及。
黑子:“四哥,死了麼?”
我:“不知道,不然你問問它?”
.......
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李報國先鑽了進去,朝着肉山又放了兩槍,確定沒反應之後,才招手示意我們過來。
原本沒到膝蓋的血已經透過磚石之間的小窟窿排出,地面上還有縷縷暗紅證明它們確實存在過,另外一座肉山應該早就走了,畢竟我們在牆後邊兒聽了那麼半晌也不是再作無用功。
“接下來怎麼辦?”李報國問。
光頭應該是沒吃盡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門兒都給咱開好了,不進去看看?”
他說的是被那兩隻太歲撞塌的石牆,後邊兒的空間很大,十有八九就是這漢代將軍墓的主場。
這回李衛國倒是有些異議了,“還有一隻沒死的,咱們進去不久是自尋死路?”李報國點頭附議。
二大爺沉聲兒,“它也活不長了。”
一行人隨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面覆滿血痂的殘桓斷壁之上,密密麻麻的小太歲已經了無蹤影。
按照二大爺說的,這些小太歲多半還是那老的用自己的血刻意養殖的,用途暫不明確,但是那些東西都沾了帶有大和尚毒藥的毒血,只要在它身邊兒,絕對有害無益。
偌大的空間中,空空蕩蕩,越是往裡走,我就越是感覺這山洞不對頭,倒不是說太大了,畢竟在西藏的時候,我們還見過更大的,那是奇怪在什麼地方呢?奇怪在身側的山壁上。
翻過了破碎的甬道壁,就沒有任何的磚牆了,是**裸的山體空間。我們都是沿着山壁走得,所以看得真切,石壁上根本沒有什麼人工開鑿的痕跡,光滑得不像話,就好比拋光機作業過一般。所以我就開始懷疑了,難不成這不是墓穴內部?而是那老太歲自己開拓的巢穴?確切答案自然是沒有的,想想也就罷了。
我們就像是一羣沒有目的地的孤魂,在這山體裡遊蕩了許久,因爲一直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緊繃的神經就有些鬆弛,光頭又開始扯些不相干的,“我說好好一個山頭咋還隔三差五就塌,敢情讓人掏空了,回頭還得讓那幫老東西刮一遍,不推完也塌完。”
李衛國卻搖搖頭:“這山能保是一定要保的,不可能推。”
光頭橫了他一眼,“爲啥?”
李衛國緩聲道:“我們兄弟雖然一直隨軍駐紮在合肥,但卻是土生土長的黃山人,對這片兒比較瞭解。小的時候就聽大人說了不少黃山的事兒,囊括了九曲山。”
”他們說,九曲山其實是黃山的正支,和黃山連在一起,是一條龍脈,少一截兒都不行。”
我一愣,“龍脈?”
李衛國:“嗯,還小的時候我聽村裡的老人說過一個故事,說早年兒有個風水先生來爬黃山,臨走的時候繞了圈兒九曲山,那時候的九曲山上產山參,參農多,風水先生在山上碰着一個,相中人家筐裡的一根老參,但是錢沒夠,於是就跟賣參的老參農打了個商量。”
李衛國自我代入,風水先生和老參農相遇的情景彷彿出現在眼前。
“老夥計,不瞞你說,我本來活不了多久了,這趟來黃山,就是爲了圓了自己最後的心願,沒成想走大運遇到你,遇到你這根百年老參,它能幫我多吊五年的命,也能幫你換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只要你把它勻給我,我就可以送你一場造化。”
就這麼一檔子不靠譜的生意,還偏偏就給他做成了,說當時的人都封建迷信也好,老參農心比天大也成,總歸兩人是一拍即合。
山參到手,風水先生就說了,“實不相瞞,咱們現在正站在一條龍的身上。黃山,就是龍頭,九曲山脈,就是龍身,咱們腳下這座峰,就是龍脊背。你聽我的話,龍頭別想,凡人福緣薄,受不住,最好就是這龍脊背,把你們家祖墳遷到這裡往西二里的山窩裡,你這一輩子就飛黃騰達,享盡富貴。”
後來老參農就照辦了,果不其然,家裡兩個小子全都出息,老大是軍閥,割據一方,老三經商,金銀滿倉。對於一個半隻腳進棺材的老頭兒來說,這就已經是莫大的富貴了。
故事到這兒停了一停,黑子是聽得癮上來了,接着問:“後來呢?”
李報國接着哥哥的話茬說:“然後風水先生死了,老參農的大兒子被咱們的革命前輩懲治伏法,小兒子是地主階級,讓人活活鬥死了。老參農就再沒人見過。”
黑子頓時有些失望:“是那風水先生騙了老參農?”
李報國搖頭:“不是,有年黃山腳下發大水,把大壩沖塌了,一直衝到九曲山山邊兒上才停下,有能人看過,說風水格局變了,當年老參農找的那個山窩窩是應該是土眼,挨水就活,把老參農的祖宗給吃了。”
黑子應該是聽不懂這些風水名詞的,但是聽到祖宗被吃了還是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光頭玩笑道:“你說.......上頭兒要是真打算鏟了這山,你這故事有用不?”
但李報國卻當真了,不服氣的說:“**辦事兒都是有章有據的,民衆的意見也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得罪人的話我也懶得說,只是問:“你現在代表**還是民衆?”
李報國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後者答道:“這件兒事兒上,我們哥倆是民衆。”
嗯,革命立場相當不堅定,但是沒忘本兒。
嘮也嘮了一路,我們嘴皮子都有點兒發乾,因爲只是打着過來看看的打算所以也沒帶多少糧水,等下萬一還有波折搞不好還不夠用,所以我嚥了口唾沫,忍忍就忍忍吧。
繼續深入了半里地的樣子,我們在場中發現了另外一隻太歲的屍首,巍峨如小山。在它的身邊,散落着不少死去多時的赤紅色肉條,相較之前的密密麻麻明顯變少了很多。
二大爺上前繞了兩圈兒,訝然道:“居然吃了?”
我聞聲兒一呆,難不成那些小太歲是這老太歲的口糧?
用自己的血養活出來的口糧,然後再吃下去,這不是一個恆定循環了麼?怪不得都坐吃山空了還能長這麼大。只是,它都沒有嘴,怎麼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