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讓開!”黑子在我身後大喊,我下意識的偏了偏身,那道健碩的身影從我的身旁擦過,張着兩隻大手,像是要將那糉子擒住一般。
就算有六大爺和王修謹的牽制,糉子也尚可來去,自然不會給黑子那個機會,橫着挪移兩步,硬生生從三人的包圍圈裡突圍了出來。
看這形式,一時半會兒是分不出高下了,我焦躁的看着周遭的橫公魚,盼着它們恢復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可人生之事,不如意十有八九,那些火紅的魚身在不斷撲棱着,就算沒有水,它們也能憑藉拍地來挪移位置,看着它們漸漸恢復活力四射的模樣,我的心涼了半截兒。
“啪踏啪踏”水坡對面的岔道里傳來清晰的敲打聲,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被吸引了過去。
岔道口映着洞穴裡的紅光,一個小小的人兒從黑暗中鑽了出來。
是那個男孩兒!
整個洞穴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張小臉要比最初看到的蒼白很多,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不管他是怎麼恢復的,反正有他在,我們就還有機會。
“黑子!咱倆去拿住他!”
“嘭!”
黑子沒有應聲兒,身體卻倒飛而回,落在我腳邊,倒翻了一個大跟頭。
“四哥,給!”他遞過來一串兒金屬鏈條,鏈條的最下方墜着一個巴掌長的青銅鑰匙。
還沒待我多問,黑子就朝着那個孩子奔了過去。
我趕忙跟上,兩人的腳步聲如密集的鼓點,打破了洞穴裡方方平靜下來的氛圍,那些橫公魚在短暫的呆滯過後,突然激靈過來,一個個的跟發了瘋一樣,拼命的用尾巴怕打地面,看樣子是要遠離那個孩子。
嗐?我原本都做好了過火海的準備,看到這一幕真真是喜不自勝,橫公魚居然怕那小孩兒?!一物降一物啊!
眼看離那孩子越來越近,他也終於發現了我們,許是先前給他留下的陰影兒太大,他這回壓根兒沒敢跟我們皮,被嚇得連連後退。
黑子邊跑邊喊:“小鬼!給我站住!”
那小東西被這一嗓子嚇得停身一抖,沒等我高興起來,就見他撒丫子鑽進了黑暗裡。
“狗日的......”
他一走,池子裡的橫公魚可就安逸了,立馬就把矛頭指向了我們,張着圓嘴,兩個燈泡似的魚眼死死盯着我們,彷彿是在瞄準一般。
“噗嗤”第一道火光還是獻給黑子的。
眼看火光衝自己飛來,黑子嚇得“嗷”了一聲,遛得那叫一個快。
有了第一個,那自然就會有第二第三個,我和黑子被火光攆得雞飛狗跳 ,得虧這裡面還有些巨石可以遮擋,不然哥倆早就挺屍了。
“滋啦滋啦”高溫的火線落在石頭上,燎出來的聲音讓人牙酸,我和黑子躲在石頭的背面,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應對之法,心裡盼着六大爺和王修謹可千萬得撐住啊。
“四哥!”黑子前一秒還在抽氣兒,下一秒卻大叫一聲將我撲在身下,原來,已經有橫公魚蹦達到了石頭這邊兒,正張着嘴準備開炮呢!
我閉着眼睛等了三四秒,心裡儼然做好了受罪的準備,可想象中的灼燒感卻一直不曾出現,於是睜眼去看,發現那魚已經把嘴給閉上了,還在奮力的甩動身子,想要退回到石頭那邊兒。
“噗通”一道胖胖的身影從空中摔落,在我們身前不遠處五體投地。
定睛一瞧,不就是逃跑的那小孩兒麼?
“大爺。”我強迫着自己鎮定下來,對着岔道口站得筆直的那道身影輕輕喊道。
他點了點頭,而後走向六大爺那邊的主戰場。
黑子怔怔的看着那道背影,“大爺不瘸了。”
二大爺的出現讓所有人始料未及,包括那個糉子。本來只是一打二,遊刃有餘,現在一打三,節節敗退。
“錐子回來了!”我失聲驚呼。
是的,那根黑色的探屍錐,居然再次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原先六大爺告訴我,這根錐子被二大爺送到了老龜的體內,我一度以爲無望取回,可眼前的一幕,狠狠的抽了我的臉。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二大爺拿着錐子,就好比拿了一把鋒利無匹的匕首。他一個勁兒的往前壓制,強迫糉子和他近身肉搏,可那糉子哪裡敢?她幾乎是招都不敢招那錐子,一邊兒閃躲,一邊兒往後退,打到後來,幾乎就沒了王修謹和六大爺什麼事兒,兩個人癱坐在地上看大戲。
二大爺和那糉子糾纏了五分鐘,一直從泊底窟窿打到了洞穴邊緣,糉子退無可退,終於發狠了,水果刀般的指甲狠狠的向二大爺的胸口刺去,要知道,此時二大爺的探屍錐已然到了她額間,她還是不躲不閃的執意如此,看樣子是打算以命換命了。
她要換命,二大爺可不樂意,收手扳腰,一個側仰躲過要命的指甲,而後藉助身體慣性向後轉身,同時甩動手臂向後畫了個幅度誇張的圓弧,探屍錐的錐尖從側面扎入糉子的頸間。
靜默兩秒之後,糉子倒地。
男孩的哭聲接踵而來,把場間的橫公魚嚇得不住的拍地跳躍,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起來。
“二大爺......”
“酷斃了。”黑子如是總結。
在接下來的十多分鐘裡,我們和二大爺細說了一下遭遇。等他交代的時候,雖然有些地方描述得十分模糊,可大體的路線還是跟我們差不多,也是進了那個有水排的墓室,通過我們打開的銅柱,下到了密室。講到這兒,我提了個問題,當初我們強行把活塞停下來,水流反而增大了,難道那些銅柱和底下的密室另有用途?二大爺言簡意賅的說了兩個字,氣壓。
簡直是醍醐灌頂!怎麼我就沒想到呢?控制氣壓啊!只要氣壓一直在恆定狀態,泉水上涌的速度就不會加快,看來,是我們自作聰明瞭。
......
“四哥,鑰匙。”黑子把包兒裡的小箱子摸出來,迫不及待的看着我。
我在兜裡翻了翻,摸出那把青銅鑰匙,這東西是黑子在那糉子身上摸來的,如果說那糉子真是薄姬的身邊人,那十有八九能對上。
把鑰匙插入鎖孔,輕輕扭動,“啪嗒”,開了!
女人家的首飾,無外乎珍珠瑪瑙這些玉石,可就算我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被收穫給震驚了一下,裡面的東西其實不多,可是樣樣精美。
潔白如玉的棲鳳簪,顆顆飽滿的瑪瑙手串兒,翡翠鐲子裡濃郁的綠,簡直要化出水兒來!
耳環,戒指,項鍊,一樣不少,葡萄大的珍珠單顆擺放,點綴在四周,光華奪目。
小心翼翼的清點了一下,一共十三件寶貝,十六顆珍珠。
六大爺哈哈大笑,“不虧不虧,就衝這些,不虧。”
何止是不虧,簡直大賺!
還是薄姬好啊,心腸好,懂得救濟後人。
黑子跟着樂呵,寶貝箱子是他帶着的,鑰匙也是他找着的,功不可沒。
“那這娃娃咋整?”
嘶......這倒是一個問題。
我看着那個還在吧嗒吧嗒掉眼淚的男童,陷入糾結之中。他要是有威脅,那自然是要除掉的。可難就難在他人畜無害,而且狀態不明,萬一算個地道的活物,我們給強行超度了,良心上還說不過去。
“不然,就讓他自生自滅吧。”我有心放他一馬。
二大爺沒說話,那麼就算默許了。
六大爺:“行了,東西收起來,後邊兒還有更好的。”
將箱子鎖好放進黑子的揹包,我着手去探查那個窟窿。“是個管道。”底下四周都是青銅鑄造的弧形壁面,黑個隆冬也不知道通往哪裡。
一路走來,我們的裝備折損得相當嚴重,工兵鏟一把不剩,手電也只有兩根,從光照強度上看,電量似乎也有些不足了。至於二大爺,更窮,渾身上下幾乎就剩一根錐子了,因爲接下來肯定是他做先鋒,我把自己的手電給了他。
跟着二大爺一起下到裡面,藉助他的燈光,細細觀察了一番,怪不得能形成那麼大的漩渦,它直徑應該有兩米左右,黑子在裡面直立起來完全不需要低頭。
才進去的時候,有四五十米的長度是處於水平狀態的,而後慢慢下彎,形成了一個陡坡,我們扶着光滑的管道壁走得膽戰心驚,有幾個拐角都是直衝整下方的,縱深只有兩三米高,不過下面連着的是陡坡,不敢翻滾卸力,所以少不了受罪。
在裡面摸爬滾打了有大半個小時,走到後來每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直到看見管道盡頭傳來的亮光,這纔算是長吁一口氣。
二大走在最前面,雙手撐着管道壁,一直沒有出去的打算,我擠到前面看了看,原來,我們的腳下,是一片很寬很寬的湖。
湖面上時不時得會有橫公魚跳起,看上去很是自在。
“咱們這是到賊窩裡來了......”
二大爺搖搖頭,把手裡的手電擡高,示意我們往遠處看。
極力遠眺,這才發現湖對岸有許許多的建築沉默林立,我深呼吸了幾下,看來是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