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爲師禮?就是徒拜師,一方技藝的傳承者,爲徒,一方技藝的被傳承者,爲師者。
師徒關係僅次於父子關係,俗話說,“投師如投胎”,拜祖禮和拜師禮聽上去前者要鄭重許多,實則在形式上其實相差的不大,入祖祠先行三叩,師者受徒三叩爲師禮,這期間的差別只是很細微。
爲什麼扯到這麼多,那是因爲,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東子嘴裡的挖土填坑,其實就是和我們乾的是同一種夥計,盜墓!
二大爺看過那些畫,應該是從上面看出了我發丘的影子,纔會斷定棺材裡的人,其實就是我發丘一脈的祖師級人物!
別看二大爺平時不苟言笑,甚至可以說沉默寡言,有點特立獨行的意味,但是他畢竟是發丘謝家謝老二,遇見發丘一脈的老祖宗自然是要磕頭的!
這麼一來,什麼都通了。
他拜的不是我謝家前人,而是發丘前人!若真的是這樣,那一聲祖宗,從活計層面上說,真是當的起。
包括我之前一直在苦惱的疑塚問題,也有了答案。
班超如果真是我們這一脈的先人,那麼史書上記載的“葬於河南邙山”十有八九是官面兒上的說法,就是考古隊發掘了,那棺材裡也鐵定不是班超本人。試問,有哪個走坑人會讓人把自己的墓地寫書上?這不是等人來挖?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東子細細的說了一遍,東子猛地一拍腿,“還真是!”
頭一回走坑居然走的是自家人的墳,我現在說不出來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很複雜。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東子以及恢復過來的呂偉就被二大爺扯起來塞進了車裡,破舊的越野車顛簸着一路向山下開去。
老實說,這一夜我睡得極不踏實,噩夢連連,現在到了車上反而安心些,可就是山路太顛簸,想補個覺也不能如願。
這會兒我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嚕的響,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昨晚被二大爺糟蹋的兔子,想想兔肉我又不想去動包裡的餅乾了,算了,到家之後讓老李給我弄頓好的。
車子開了有半個多小時才漸漸趨於平穩,應該是上了公路,我也懶得睜開眼睛去看,這時候我的睏意又捲上來了。
再睜眼兒車已經到了我謝家院子裡,呂偉怕是半路下車回家了,我叫醒東子,兩人從車裡鑽出來,太陽已經升的挺高,橘黃色的光打在臉上分外溫暖,我從來不知道陽光可以這麼舒服,這麼有安全感。
這會兒二大爺正在和老爺子坐在客廳裡喝茶,一老一少品着龍井都沒有開口說話,我和東子走進去各自喊人。
“爺”
“爺”
老爺子一笑,把茶碗一擱,伸手示意我們倆趕緊坐。
“睡醒啦。”
這時候二姐端着盤杏糕走了進來,對着我和東子笑道。
我和東子各自應了聲,兩個人的眼睛都盯在那盤杏糕上。
“吃吧,兩個饞蟲。”
“嘿。”
老爺子坐在椅子上往前探了探身,“長森,頭一回下地覺得咋樣子?”
我嘴裡塞着杏膏含糊不清的回他:“餓。”
老爺子先是一楞,旋兒反應過來,笑着朝門外喊道:“老李!給額倆孫兒弄條整豬!”
我一次性把兩天的伙食全補了回來,吃得我不住打嗝。
東子回房換了條褲子,看他走動的模樣,腿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再回到客廳吃完茶,老爺子這纔開口問話。
“老二,下面咋樣子。”
二大爺言簡意賅,“有個糉子。”
老爺子對此倒是並沒有表示出太多的意外,“收拾沒?”
二大爺搖搖頭。
老爺子的眉頭這纔開始皺起來,“再好下不?”
二大爺迴應,“問題不大。”
老爺子點點頭神色放鬆不少。
“我待會兒去趟呂家。”
老爺子沒說話,倒是東子的眼睛裡突得閃過一道亮光,這可是他一直掛念的事兒。
我本來不想去,但是想想之前呂二給我行的大禮,還是去一趟的好。
到呂家的時候呂偉正在大堂裡被他爹問話,看見我們來,父子倆趕忙出來迎,“天白兄弟,長森,東侄兒,來,快,屋裡吃茶。”
幾天不見呂二的氣色依舊是那麼憔悴,整個人因爲呂晴這檔子事兒蒼老了好幾歲,到底可憐天下父母心。
到大堂裡坐定,管事兒上了茶,呂二纔開口說話,“這趟真是辛苦大家了。”
二大爺搖了搖頭,“應該的。”
“長森侄兒臉上的傷咋回事兒?要緊不?”
我把茶碗一放,“墓裡造的,不礙事兒。”
他應付着:“不礙事兒就好,不礙事兒就好。”
我看着他那半說不說半問不問的神情很難受,知道他着急自家閨女又不好意思立馬開口,張嘴就替他說了,“晴妹子的身體重要,家裡要是方便,現在趕緊就看看。”
那呂二立馬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把茶碗一撂,直起身來,“方便,方便,我這就帶你們去。”
還沒走出大門兒,他又朝呂偉喊了一句,“去把你三爺爺請過來。”
我一聽這句三爺爺立馬就想到了大和尚,呂晴中咒這些天,這臭不要臉的估計就是賴在呂家沒挪窩。他要是真過來了,我得好好問問那藥裡的童子尿的事兒。
到了呂晴的房間,我拉着東子站在門兒外邊兒沒進去,在我們這兒,女孩子的閨房還是不能隨意進的,尤其是這種大家閨秀的閨房,更是不能直接進,這是幾千年留下來的禮,要不然怎麼說山東是孔子故土,禮儀之鄉呢。
東子雖然着急,但是畢竟還沒有亂了分寸,就是站在門外時不時的往裡伸伸頭,搞得像他能穿過緊閉的門窗看見點兒啥一樣。
二大爺和呂二進了房半天沒出一點兒聲,我和東子在門外也就是啥也弄不清,看不見也就算是了,沒聲兒算是咋回事兒?
直到大和尚晃晃悠悠的跟着呂偉走過來,他朝我眨了眨眼睛,一咧嘴露出一口的大黃牙,我能看見他牙縫裡的肉絲兒,這些天怕是在這兒淨胡吃海喝了。
等到他也進去了,屋裡纔開始有了點兒動靜。
“牙呢?”
“沒有。”
“啥?”
“沒有。”
“那你跑這一趟幹啥去了?遛彎兒?”
“那,這,這可咋辦?”這句是呂二說的,言語裡滿是不知所措。
屋裡沉默了一會兒,我看得出東子有點着急,我拍拍他示意稍安勿躁,二大爺說了會救就一定有他的法子。
“你可想好了?”
應該是二大爺在裡面跟他們做了手勢眼神之類,反正我們是沒聽見啥,就聽到大和尚妥協的一句,
“行行行,你來你來......”
緊接着大和尚和呂二就推門走了出來,就留二大爺一個人在屋裡。
“他三爺,天白,能行不?”
呂二着急得不停搓手,我剛想說二大爺既然出手,就肯定有把握這種話來安慰他,但是大和尚卻搶先出口,“放心,他死了你閨女都死不了。”
呂二倒是沒多想,就以爲就是大和尚安慰他的話難聽了些,這關頭上他也不可能和大和尚急眼,但是這話到我和東子耳朵裡就不一樣了,這怎麼感覺二大爺還有危險?
我當即就扯住他的髒袍子把他往旁邊一拉,“啥意思?”
東子在旁邊也是着急,“大和尚快說!”
大和尚橫了他一眼,裝作很生氣的模樣,“沒大沒小!”
我這時候也沒了和他討論稱呼輩分的問題的心思,就是一個兒勁兒地問他,“二大爺有風險不?”
“你看你,緊張啥,這不是有三爺爺我呢麼,能有啥事兒?”
這貨的話我不會全信,但是他敢這麼說就肯定有着自己的手段,心裡稍微定了定,我總感覺着這回好像不是那麼簡單,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
“對了,我再問你,你那藥是啥制的?”
大和尚一愣,瞅了我一眼,“那祖傳的藥方,長的很,我也背不下來。”
我知道他存心不想告訴我,“有童子尿不?”
他聽到這話明顯一頓,“聞出來了?”
我指指我鼻子根兒的傷口,他立馬明白了,嘿嘿一笑,“放心,乾淨的很。”
我剛想問是不是他的,房裡突然響起一陣尖叫聲,在場的人都聽得真切,是個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