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想調笑他兩句荒山野嶺沒人煙,起火也只能憋着,不然抓只母豬來將就?邊上就有夥計輕聲附和,“老遠,看不清。”
歪過頭,與他們一同向着我們來時的方向眺望,隱隱約約的紅光亮得不算真切,分不清是真的起火了,還是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我去看看。”煙把兒道。說罷,不等別人回話,自顧自的上前去。
這人掉頭往回摸了有二十多米,停住了,我在後邊兒問他,“什麼情況?”
煙把兒原地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擰轉,掉頭就往回跑,邊跨步子邊喊,“我去你媽的,還真回來了!”
我們一直沒有放鬆警惕,自然曉得他話中所指,夥計們立馬調整身形兒,再度把人牆立了起來。
煙把兒衝回到陣前,這個時候,大家也總算是將原本隱約的紅光看了個真切,的確是火。洶涌的蛇潮折返回來,每一條長蟲都燒成了一縷縷火線,老遠看過去,根本不像是蛇羣在遊動,而是一條條的火焰在相互簇擁着向我們推過來。
大家夥兒立馬就傻了眼兒,這特孃的是個什麼陣仗?哪裡冒出來這麼些火蛇?
煙把兒操着自己那把舊鏟,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一句話,“幹特孃的。”
夥計們立馬回神,齊齊回了句,“幹!”
我顛了顛手裡的傢伙,剛要隨着大家往前衝,江染卻拉住了我。
她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姑娘,所以我當即停了停,問她怎麼了,江染擡手指着蛇羣后方說:“那裡,是不是有個人?”
我把頭抻得老長,眯起眼睛,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下,起初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再有一兩秒的功夫,人影兒就清晰了,他在朝着我們這邊兒來。
“八成兒是那狗日的秦老鼓,擒賊先擒王,先把他拿下。”
江染疑惑道:“上回去討皮子的時候,他佝僂得都直不起腰,現在......”
我:“說不準兒是他故意裝的,你別動,護着沈姐,我去。”
江染皺着眉頭不說話了。
“咚,咚咚。”
鼓聲再度響起,火蛇翻騰不止,眨眼就到了身前,夥計們都是手忙腳亂,我不顧其它,踩着蛇羣就往裡竄。
煙把兒在後面瞅見了,也不管我是去幹啥,衝着一衆夥計大喊,“跟上!”
說來真是奇怪,我的行爲也算是深入敵潮,本該引來千軍萬馬的圍攻,但是實際上,對我發出攻擊的卻寥寥無幾,手裡的鏟子幾乎沒咋用上,倒是直接踩死不少。
一口氣跑出去足足十幾米,總算是看清了蛇羣后方那人的真面目,頓時呆在當場。
煙把兒帶人急匆匆的追到我身後,立足之後立馬形成了防禦圈兒,我沒有留心周遭情況,只是死死盯着那張臉。
王修謹。
兩個人對視了很久很久,誰都沒有說話。一直到身邊打鬥的聲音漸漸消失,我纔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原本氣勢洶洶的蛇羣,全都燒成了一條條兒的焦炭,用腳一碰,就散成一蓬黑粉。
原來,它們並不是什麼精怪生物,而是被王修謹點了火。對於他的術法,我算是略知一二,他撒出來的火,只要是沾上了丁點兒,就絕對脫不了身了,非得燒到燒無可燒爲止。想來這羣蛇是在山洞那頭碰上了這麼尊黴神,中了招,一路退回來,還是難逃一死。敢情,還是我們把神經繃得太緊了,故而白緊張一場。
可是,這都不是主要問題,他明明身受重傷,被小川帶走了,這會兒怎麼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爲我們解圍?
“你沒事了?”
王修謹興許是看到了大家夥兒的表情都殊爲怪異,左眉一挑,“我能有什麼事?”
“小川呢?”
“我哪知道?”
我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作假,腦海裡警鐘頓響,“你先前上哪兒去了?”
“去了趟黑蛇巢。”他輕描淡寫的說。
在場的人那個不是見慣了光怪陸離?一瞬間,臉色就全都陰沉了下來。
“小夥子,我問你,你家婆娘今年多大?”煙把兒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知道這個年輕仔今天結婚所以挑了個在他看來絕對靠譜的問題。
王修謹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不知道。”
煙把兒當時就要動手了,是我趕忙攔下,問了個更加實際的,“我包裡是什麼煙?”
“紅塔山。”
聽到這個回答,我心裡大呼壞了。
眼前這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陳亦可的年齡他不知道,我可以理解,本來兩個人的婚姻在我眼裡就處處透露着詭異,但是紅塔山這口兒還是他傳給我的,所以再清楚不過,這茬兒錯不了。倘若眼前這個王修謹是真的,那小川帶走的那個是誰?
我一瞬間就聯想到了秦老鼓。他都能駕馭蛇羣,會點兒易容就不奇怪,但是再想,先前可是有人打鼓的,黃念念做不到,必定是那老頭兒親爲。
想到這裡,更加的心神不寧,如果真是秦老鼓隨着小川一道走,頂多就是想要趁機逃脫,或者拿人做籌碼來換取些許自由,但要不是他,而是什麼山野鬼怪,那就完犢子了。
摸出手機,信號只有一格,電話打過去,一直忙音。
我說你也別跟着了,趕緊去找人吧。
王修謹一點兒都不含糊,掉頭就走。
山洞走不通,我們就有在此繼續停留,按着原路返回,爬上地面,繼續往山上翻。
一直走到先前停腳的地方,滿目瘡痍。
爆炸掀翻了許多樹木,先前襲擊我的那塊兒還卡在我的石頭裡,足足有巴掌大,被射中不死也得半殘。
許是被王修謹整出來的動作驚到了,往後半座山,見到的長蟲可謂寥寥,基本上沒有形成規模就讓大家圍剿殆盡。我抽空撇開衣裳看了看,胸腹位置並沒有什麼傷口,唯獨兩條手臂和大腿,全特孃的是洞。
自打知道了小川帶走的是物非人之後,隊伍的氣氛就很壓抑,沈靈敏滿臉的愧疚,長了好幾回嘴,都不知道說啥好。是煙把兒揮手說,“怨不着誰,是咱自己眼力勁兒不夠。”
也確實,當時大家夥兒都在,二十幾隻眼睛,居然愣是沒看出他是個假的,所有人都懊悔着。當然除了那羣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油條子。先前火蛇回撲差點兒沒把那老瘸子嚇得尿褲子,到這會兒走路還打顫,哨子扶着才能走,這哪是來幫忙,分明是添亂。
走到山頂的時候天色都要泛青了, 把人散開來尋找。大家都只知道這山頂有一個天窗,卻不知道具體位置,好一頓折騰,總算是在兩塊峰石的夾當兒裡找着了個縫隙。
煙把兒當頭,縷着繩子下去,其實裡面比先前的山洞要狹小,堆砌着很多無用的木頭箱子,這些年吃了不少雨水,一腳下去都爛成了泥。
這裡邊兒的路是專門修整過的,十分平坦,除卻一開始會有些許外面漏下來的泥水,往後就乾淨清爽起來。大家的心情隨之輕快少許,因爲路過那片泥濘的時候,很明顯的可以看到前人的腳印,兩個人的,其中一個很是小巧,絕對是女性留下的,十有八九就是黃念念的。
前面淨是下坡路,大家行進的速度不快,也少有言語,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堆砌在道路兩旁的綠漆箱子,掀開來看看,大多數是空無一物,唯獨發現了一箱滿滿當當的,存的都是牛肉罐頭,早就不能吃了。
走了約莫有快半個小時,我尋思着外面的天也該亮了,這時候,路勢陡然變窄。不是修建當初便是如此,而是道路右側塌方,有一塊巨石豎着切去了半條路,站在石頭前面,依稀可以聽到後面“嗚嗚嗚”的風聲。
我蹲在牆角兒用手電打量了一下,裡面其實是個單獨開闢出來的空間,放了許多的架子牀,被褥枕頭全都在,只不過被蛇鼠蟲蟻給霸佔了,燈光掃過去,一陣四散奔逃。
想來應該是那羣狗孃養的住的宿舍,貓腰兒鑽過去,氣味腥臭難聞,我並沒有把這惡臭歸根於幾十上百年的細菌發酵上,而是打心眼兒裡認爲,就該是這味道。
順着一排排的架子牀往裡走,也不知是自己的嗅覺已經適應,還是味道經由風吹變淡了,總之沒了先前那般刺鼻,沈靈敏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下來,剛要說話,就聽到後面傳來“嘎吱”一聲脆響。
十幾束燈光頓時不約而同的掃了過去,那一塊兒頓時通亮如白晝。我年幼的時候睡過這種鋪,翻個身就會有這種動靜兒,心裡自然而然的毛了起來。
牀上的被褥鼓得老高,像是有什麼在裡面撐着,我躊躇了一下,拉着煙把兒,兩人走到那牀邊兒,用工兵鏟小心翼翼的挑起了一個角兒。
兩個如同小燈泡般的眼珠子露了出來。
煙把兒趕忙拉着我後退,我這才撤開一步,眼前的被子突然被頂得整個飛起來,被子底下窩着的大蛇直直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