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看到這一幕當場就炸毛了,“狗日的,上身也就完了,還吃人,今天老子不能留你!”
說着,反手就要伸進布包裡掏傢伙,光頭一把拽住他的手,語氣瞬間恭敬起來,“三哥,得保老七啊!”
大和尚瞟了他一眼,沒做多餘的迴應,猛地一甩身,把光頭的手排開,自顧自的在包裡摸索了一下,繼而掏出一隻模樣古樸的轉經筒來。
我後邊兒看得一傻,之前他在我家誦經的時候我可見過,用的是木魚,怎麼今天就換了轉經筒了?而且就他那經筒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勢,似乎在告訴我,這纔是老子最得心應手的傢伙事兒。
大和尚單手一搖,那經筒上的吊墜就輕晃了起來,在水裡的張老七好像對此有所感應,立馬下沉了少許,光頭見勢將那越轉越快的經筒一扶,火急火燎道:“你今天不答應我,就別想搞事兒!”
大和尚氣極,“你特孃的給老子分分清楚,到底是誰在搞事兒!你是眼瞎了沒瞅見他吐的那根兒指頭?還要護他?”
光頭沒做聲兒,可握着轉經筒的手也沒放開,就跟大和尚那麼僵着。
我是怎麼也沒想到,打破這僵局的,是王修謹。
這人也沒跟場間的兩位長輩知乎一聲,一柄穿着十幾張寫滿紅字的黃符的桃木劍就送到了腳下的水裡。
張老七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嗷”的一下從水裡竄了出來,那架勢,彷彿自己身下的水在那一瞬間已然變得滾燙,再也待不住了。
我拉着江染,拖着黑子,往後退了一段兒。
因爲眼前的場景實在太過滲人。
落在陸地上的張老七目光遊離在大和尚光頭還有王修謹身上,我和江染以及黑子三個人的目光就鎖定在他的身上。
衣服還是原來的衣服,只不過已經變得破破爛爛,裸露出來的塊兒塊兒肌膚上,露出數不清的青紫淤血塊兒。
人被水泡久了會發青,但是不會發紫,而且那些青紫並不均勻,乍看上去就好似是被人掐出來的一般。
我不敢想象,張老七在洞裡到底遭受了何等的折磨。
這時候,光頭握着轉經筒的手漸漸鬆了下來,他的目光中似有一抹讓人心寒的冷光,說白了,就是狠勁兒。
手裡的轉經筒被放開,大和尚卻沒有繼續唱經,而是死死盯着張老七身上的那些淤痕,臉上怒氣噴涌。
光頭:“老七,你放心,哥我把那玩意兒搓碎了揉成泥,給你培在墳頭兒上。”
說罷,轉身,拾起大和尚之前扔在地上的酒壺,灌了兩口,提起手裡的開 山 刀,張口噴灑。
月光下,那看似普通的開 山 刀,就因爲這一口酒,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變得不是外形,而是氣質。
一把刀的氣質。
我這外行人都看出不同來了,那大和尚自然也能,而且更加徹底,“操!你哪來的斷頭刀?!”
光頭沒回他,只是提着刀,一步一步的向着張老七逼近。
如果說之前大和尚的轉經筒讓張老七有所顧忌,那光頭現在提着的斷頭刀,就是讓張老七害怕了。
光頭每近一步,張老七就後退一步,如此反覆,直到背靠山壁,退無可退。
於是他轉頭望了望自己來時的路,那個水洞。
這個時候已經飄滿了細碎的黃符,是王修謹的傑作。而且,他本人還拄着桃木劍跟門神似的站在水邊兒,算是徹底斷了王老七的念想。
看到這兒,我已經輕鬆不少,不管是三位神人道行太深,傢伙事兒太強,還是張老七身上的東西太弱,手段太淺,都已經構不成威脅,眼下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也正是因爲我有了這種想法,所以放鬆了警惕,被狗急跳牆的張老七咬了個正着。
他生生扛了光頭一刀,竄到了我身旁。
江染身手不賴,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一記直拳就砸上了張老七的面門。
直拳,最注重力道,按理說在部隊混過幾年的江染這一拳打中,應該能將一個成年人掀翻,可張老七卻沒有,他紋絲不動,甚至沒有後仰,因爲沒有痛感,更不會捂臉哀嚎。
然後,下一秒,我和江染就被一股子巨力掀飛了出去,我砸在左手邊兒的山壁上,頓時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疼的好懸沒昏過去。
江染則是落在了江裡,應該也是傷的不輕,沒見她撲棱,直接就沉了下去。王修謹當即把桃木劍一放,縱身跳進了江裡。
光頭氣的大喊:“臥槽你姥姥!”
而後操着刀就追了過來,看那模樣,也不管什麼保不保張老七的問題了,大有要把他剁碎了喂狗的架勢。
可那張老七也不傻,難得撕破了包圍圈肯定要抓住這一線生機,所以他連一絲想要和光頭糾纏的念頭都沒有,調轉身形,順着江岸,拔腿就跑。
光頭操着刀緊追不捨。
我這會兒渾身跟摔碎了一樣,到處都疼,也爬不起來,只能躺在地上對天大喊,“爺,你快去幫三大爺!”
沒想到大和尚卻彷彿沒聽見似的,壓根兒沒有動身的意思,自顧自的嘆了口氣,走到我身邊兒,蹲下來替我看傷。
我:“我不要緊,你快去幫三大爺!”
大和尚瞥了我一眼,道:“我在這兒就是在幫他,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就是把那東西剁成面兒,回去也沒法兒交代。”
我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要不是這會兒疼的不能動,我肯定都站起來跳腳了,“我死不了,你快去!”
大和尚臉色一板:“死不死得了我說了算,而且他有那把刀,頂多就是追不到,不會出事兒。”
我一看他這是鐵了心要圍在我身邊兒,心裡明白自己使喚不動這個老倔驢之後,也就放棄了發號施令。
大和尚扶着我坐起來,也不能說坐,只能說是半躺,這人一邊兒用小腿做坡兒支撐着我,一邊兒上下其手的摸着我的背部,直到疼的實在忍不住想要罵孃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語氣沉重道:“脊椎錯位了。”
什麼玩意兒?!
我大驚:“脊椎錯位?!”
大和尚點頭:“弄不好會癱瘓。”
我聽得冷汗直冒,心說自己難不成後半生要在輪椅上渡過,或者只能一直躺在牀上?
“有,有什麼法子沒?”
大和尚的眸子裡映出我受驚過度的蒼白的臉龐,略作猶豫道:“估計得推回去,我不在行這個,染丫頭興許能試試。”
我努力的撇了撇眼珠子,看了看這會兒才被王修謹救上來,陷入昏迷的江染,心涼了半截兒。
大和尚順着我的眼光看過去,自然也是發現了情況不妙的江染,先是一怔,而後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會兒就只能巴望着你二大爺能快點兒回來,他肯定能辦到。”
二大爺會縮骨功,正骨這種活計自然是與手到擒來,話是沒錯,可我還是扛不住那撕心裂肺的疼啊,古代極刑腰斬也就我這程度了。
大和尚盯着我嘆了口氣,“江老頭可算是給咱安排了個好活計,還沒到站,人就廢了一半兒。”
黑子雙手撐地挪到我身旁,模樣像極了一個從輪椅上摔下來的殘障人士,“四哥,要不,我試試?”
我這會兒正疼的冷汗直冒,聽到黑子的話微微一愣,“你會?”點了點頭
黑子:“在北京幹過一段時間的推拿。”
我沉吟了一下,猶豫着要不要相信他。
最終,身體上不能承受的痛楚戰勝了理性思維,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動手了。
興許是因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黑子感激的點了點頭,雙手一排,把我翻了個個兒。
我趴在地上,眼睛雖然看不見,可身體卻更加敏感,黑子在簡單的摸索瞭解之後,用一隻手頂在了我的腰際,力道不小。而後肩井的位置又有一隻手攀上,兩相發力,雖然疼,可是還沒到我忍受的極限。
但是接下來的一下我就受不住了,這人應該是把手肘用上了,在我脊椎上靠牢之後沒過兩秒,下面的手一壓,上面的手往上猛地一擡,礙於手肘的推擠,我又仰不起身來 ,只聽得腦後傳來了一聲清晰的“咔噠”。
然後就是我的慘叫。
大和尚這時候還叼着菸頭兒望江興嘆,聽到我的叫聲猛然回頭,把嘴邊兒的菸頭擰了下來,往地上一砸,“狗膽!”
說着就要反手去包兒裡摸傢伙,黑子見狀趕忙從我背上退下來,高舉雙手大喊:“三爺爺!我是好心!”
大和尚:“是,你是好心,那老鷹吃人也能說是功德!”
黑子似乎是不明白大和尚話中所指,稍稍一傻,而後繼續辯解:“三爺爺,我,我懂正骨,我...”
我撲在地上目睹這一切,心裡着急的要命,好在黑子的手藝是真的,那一下劇痛之後身上已經舒坦了不少,趕忙開口阻止抄着工兵鏟一步一步靠近東子的大和尚,“爺,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