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蟠認罪伏法,雍城的百姓無不拍手稱快!這一日,獨孤儀龍在上朝之後,獨獨留下了公孫白駒!獨孤儀龍坐在龍案之上,沉沉對着公孫白駒道:“公孫白駒,你對於令弟伏法之事,可有何不同的異議?”公孫白駒今日上朝時,這身邊的大臣,瞧着他的眼光也和往日不同!有些個平日裡和他熱絡的大臣,見他妹妹已被打入冷宮,弟弟也認罪伏了法!一時都冷淡起他來!
陶光見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口中說道:“公孫將軍,皇上自是一代明君!這自不是一件事兒!可不要想在一處!”公孫白駒聽了,苦笑道:“陶統領,我知道!”一時王前也到了偏殿,見了陶光和公孫白駒,二人忙向他行禮,王前因只有一隻胳膊,當下便用左手揮揮道:“二位不必這麼客氣!如今酈國已滅,皇上跟前,也就沒有我王前的什麼事兒了!狡兔盡,鳥弓藏嘛!自古不變的道理!”
陶光聽了,便笑道:“大帥休要如此說!酈國雖滅,可是這民心一直未穩,這虢國邊界四處,需要大帥的地方還多着呢!再說,皇上既是一代明君,哪裡又會如此苛待大臣!”王前聽了笑道:“我不過這樣一說!其實,我以殘缺之身,在四十不惑之際,能重得皇上重用,心中自是無比高興!哪裡還想到這些個?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了!”
公孫白駒聽了,便道:“我知道你們心中爲我擔憂!可是清者自清!我公孫白駒一生自是光明磊落!與私,無愧於我公孫家的先輩,與公,我對得起這虢國的江山社稷!別人怎麼想,就隨他怎麼想去罷!”
陶光聽了,便笑道:“如此就好!”是以到了上朝之時,公孫白駒對獨孤儀龍的提問一一還是如常作答!今見了獨孤儀龍這般問,當即說道:“皇上,臣對此無任何異議!”獨孤儀龍便從案几上站起,對着公孫白駒道:“果真如此?”公孫白駒道:“確實如此!”
獨孤儀龍沉聲道:“好!朕很滿意!”公孫白駒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臣很是痛心!但是臣公私分明,知道他們都是咎由自取!得不得辦點同情!臣心中對此,只是心痛難過,但卻是堅決支持擁護皇上這樣做!”
獨孤儀龍聽了,從案下走來,對着公孫白駒道:“朕對你是寄予厚望的!你和你的父親弟弟都很是不同!你心中既然能分清彼此,自是再好不過了!希望你不要爲這些小事,耽誤了自己的前途!”公孫白駒聽了,沉聲說道:“臣自會以大局爲重!”
公孫白駒想想,還是輕聲對了獨孤儀龍道:“臣……臣只是希望臣的妹妹,就在那冷宮裡一生一世過着罷!請皇上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不要取了臣妹妹的性命罷!”獨孤儀龍聽了,便道:“你既是能認清形勢,這自是再好不過!你放心!
青蘿此次雖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但朕會念在你公孫一家勞苦功高的份上,給她網開一面!她就在那容華殿裡住着,飲食起居自是和在綺羅殿裡不能相比,但是苟活是無任何問題!”
公孫白駒聽了,知道這已是獨孤儀龍的最低底線了,心中自是不敢再提任何要求,當下便躬身行禮道:“臣知道!臣在此,替臣的妹妹謝過皇上不殺之恩!”獨孤儀龍聽了,便對了公孫白駒道:“公孫將軍!你自己心中有如明鏡就行了!”當下公孫白駒藏了許多複雜心事,出了勤政殿。
獨孤儀龍這日無事,便就着後宮一處偏僻甬道,信步往東方重嘉所住的馬廄而來!遠遠兒的,就瞧着紅豆手裡包着個包袱,一個人悄悄兒的,也往這馬廄而去!獨孤儀龍見了,便在她身後喚道:“紅豆兒,你這是要往哪裡去?”紅豆今日本欲往馬廄送些衣服,給那個瘋癲的皇后換季穿!聽到身後喚她的聲音,自是獨孤儀龍無疑!她心中緊張,只得回了頭,將包袱卷在身後,對着獨孤儀龍,訕笑道:“我道是誰?卻原來是皇上哥哥啊!怎麼,皇上哥哥今日無事,竟到了這個偏僻之地來?”
獨孤儀龍聽了,便佯裝發怒道:“紅豆,你倒是妄自揣測聖意來了?那麼,你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又是做什麼?你手裡的是什麼?”說着,真的就要往紅豆絞着的手兒看去。一瞧是個包袱,包袱裡頭自是一些舊衣裳!獨孤儀龍瞧了瞧馬廄,對着紅豆說道:“怎麼,要送這些衣服給那酈國的皇后麼?你倒是同情心氾濫!既有這些心思,倒不如到我虢國各處去佈施去!你可知,現如今,我虢國還有好些百姓生活在衣食無着的境地中呢!”
紅豆心知瞞不過獨孤儀龍,聽了便勉強笑道:“皇上哥哥,你說的固然都對……可是,我是憐惜他們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貴爲一國之君的人,曾經是萬人之人的皇帝,如今竟落到了這樣一個地步,想來是與我心有慼慼焉!是以我心中看着不忍啊!”獨孤儀龍聽了,便嘲笑說道:“紅豆,你可真是好笑!朕該說你什麼?他們都是酈國百姓的罪人!處在帝王九五至尊之位,卻不做造福百姓之事!只是一味貪圖享樂!這樣的人,你居然還有同情心?”
紅豆聽了,便訥訥道:“皇上哥哥,我知道我說不過你!我哪有你想的那麼複雜,我就是看着這天兒已暖,想着,這皇后也該換換衣服了!”獨孤儀龍怒道:“紅豆,將你的衣服拿回去!那個瘋了的女人不需要你的衣服!她自是有衣服穿!”
紅豆聽了,便納悶道:“是麼?怎麼我竟不知道?”獨孤儀龍聽了,卻不做聲,只是將目光沉沉地朝前方鎖着。紅豆見他不語,只得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馬廄之旁,東方重嘉和他瘋了的皇后,正穿着一模一樣的玄
色囚衣,蹲在馬廄前喂着馬兒。
東方重嘉一手將草料專心地放在一匹馬的口中,另一隻手拉了皇后,口中還低低地對皇后說些什麼。皇后像個聽話的小孩兒似的,靠在東方重嘉的身邊。那幾匹馬兒吃着這些新鮮多汁味美的草料,口中不禁發出歡快地鳴叫聲。
紅豆見了,不禁悽然道:“皇上哥哥,你是有多大的仇恨,要這樣對待茱萸姐姐的父親麼?”獨孤儀龍聽了,只是抿了抿脣,漠然對紅豆道:“紅豆,你還小,等有一天你真正長大了,你便就明白了什麼是恨,什麼是愛!”
紅豆聽了,便問獨孤儀龍:“那麼,皇上哥哥,你心中可愛茱萸姐姐?若是真愛茱萸姐姐,便就不會這樣待她的親!”獨孤儀龍聽了,只是說道:“不錯,我內心的確是有東方茱萸的!不過既然她現在已經死了,那麼我的愛便也就死了,從此以後,我的心中便只有恨,不會再有愛了!”
紅豆聽了,莫名地忿忿道:“皇上哥哥,你騙人!我茱萸姐姐即便化成了灰,化成了煙,皇上哥哥你也決計不會忘了她!若是我茱萸姐姐還活着,你可當怎麼做?”獨孤儀龍聽了此言,默然了很久,他沉沉地嘆息道:“紅豆,如果此刻她死而復生,出現在朕的面前,朕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紅豆追問:“既然皇上哥哥心裡有她,可是還依然要去傷害她?就爲了你心中的仇恨?”獨孤儀龍聽了,頹然道:“恨之深,愛之切!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能夠重生,朕是無論如何也要將她攜了身邊,一日都不能遠離!”
獨孤儀龍想想,感傷地對紅豆道:“紅豆,你這可也是笑話兒!東方茱萸自是不能再復活的了!她的靈柩可還好好兒地安躺在朕的龍翔宮裡呢!”說着,眼眸中自是掩飾不住的悲慼和痛悔之色。獨孤儀龍今日本是欲往那馬廄裡,前去羞辱東方重嘉一番的,哪裡知道聽得紅豆一番說與,自是弄的心情全無,他悶悶地對紅豆道:“紅豆,如今你既是要送衣服,橫豎我是不攔阻你了!你心中對此有分寸就是!朕先走了!你自己隨便玩兒!”
說着,便就失魂落魄地離了馬廄這裡,他看着這晴空萬里的天兒,心中忽然轉過濃濃的悲傷!他縱然擁有了整個天下,縱然得到了整個江山,可是他……失去了自己最心愛之人!是以報仇也得不到任何的快感!勝利也感受不到丁點的喜悅之情!
他心中只是知道,他獨孤儀龍在二十六歲的年紀裡,得到了又失去了自己此生的最愛!他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深深地喜歡着她?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是這樣使他牽掛!使他魂牽夢縈?他自認爲,他從不是深情之人,可是自己已然是這樣一往深情,這都是從何時開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