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獨孤儀龍終於大步離開這龍翔殿時,秋姑姑方纔悄悄兒的上來。她輕問着茱萸道:“公主,究竟是何事?怎麼你看起來是這般的難過!”秋姑姑遂又喚過入畫和伺墨,笑道:“許是公主你現在身子重,一時心裡多愁善感了罷!咱們繼續裁着衣裳!”東方茱萸聽了,不禁悲從中來,她哽咽着說道:“不必裁了!都丟了罷!方纔皇上說了,命我將肚裡的孩子打掉!”此言一出,入畫和伺墨無不大驚失色!
秋姑姑縱然是見過着世事多變的人,聽了此言,還是大爲驚異,她喃喃道:“這是爲何?難道皇上連自己的親生骨血都不要了麼?”當初那個稚嫩蹣跚學步的小孩童,如今竟成了這般冷漠的帝王?秋姑姑心中自是不願相信。可是茱萸已是流淚道:“我就說,沒有這樣好的事兒,這宮裡的女人,隨便哪個人懷孕都可以,只是我例外!我素日就存了這想法,不想今日果然成真的了!”秋姑姑依舊是不能相信,她問道:“許是這裡間,有個什麼誤會兒?這虎毒不食子啊!何況是一國之君!”秋姑姑也是溫言,唉聲嘆氣。
一時到了夜間,獨孤儀龍沒有回龍翔宮,伺墨悄悄向茱萸道:“回娘娘,今日裡皇上去了紅萼宮安歇去了!聽說,賢妃爲了招待皇上,很是置辦了些美酒佳餚!皇上在賢妃娘娘那裡,自是喝了個酩酊大醉呢!”茱萸聽了,心中掠過一陣掩飾不住的黯然,她說道:“你關心這個幹什麼?我如今,連個腹中的孩子都不能自保,哪還有心去問別人!”說着,又是流下淚來。伺墨也跌腳嘆道:“奴婢們也是越來越瞧不懂了!明明皇上先時那麼在意娘娘腹中的孩子,怎麼這會子翻臉竟比翻書還快呢?可恨這入畫姐姐,明明知道主子的心裡不好受兒,竟也不來安慰主子,如今竟是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茱萸聽了,心中更是警戒。
儉妃的綺羅殿內,小小的內室,只有儉妃藤兒入畫三人。儉妃坐着,藤兒靠在儉妃身後,入畫則是在地下立着。儉妃喝了口茶,幽幽道:“方纔我得了信,可是這件事兒?叫你來,不過是對上一對!”入畫低低道:“回娘娘,卻有此事!”儉妃聽了,挑了挑眉,對了入畫說道:“你這丫頭,倒看你是個可靠的,所以將你遣到那風吟宮去!之前,你總算沒有辜負我的苦心!這次,你可聽仔細了?若有半點不實,你那在苦寒之地的父母,將永生永世也不得回來!”
入畫聽了此言,眼中閃過濃濃的悲哀之色,她勉強使自己站直了,清了清嗓子,回道:“回娘娘,奴婢所言,句句是實,並不敢誆騙了娘娘!”儉妃終於說道:“很好!你既然忠心待我,那麼你的父母回了這雍都,自是指日可待!只需除了湘貴妃即可!”藤兒遂笑道:“入畫,娘娘是個慈善人兒,待你從來都是極好的!你不要到了湘貴妃那裡,得了些賞賜,就忘了自己原是哪個宮裡的了!”入畫勉強回道:“奴婢並不敢忘記!”
儉妃聽了,終於滿意問道:“你確定是明天,皇上親自過來看着那賤人
喝藥?”入畫點點頭,說道:“卻是!皇上看起的確生氣!”儉妃聽了,回味了半響,方道:“我也恍惚聽說,那賤人腹中的孩子,原是北安王爺的!哼,我素來心中就存了疑心,只是礙着皇上,我未曾說與!這可真是老天開眼!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啊!這賤人橫豎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她就像是那秋天的螞蚱一樣,也蹦跳不了幾時了!若我要說,這皇上的肚量也真是忒大了!”說着,倒是一番感慨。
藤兒也道:“是了!如今湘貴妃算是失寵了!不過,我聽蔓兒打聽說,昨兒個皇上因爲此事生氣,就宿在賢妃娘娘那裡的!”儉妃道:“橫豎賢妃比我會做人!倒讓她撿了個便宜!”她又對了藤兒說道:“藤兒,你悄悄地到太醫院打聽打聽,明天當值的是哪個醫官?”藤兒聽了,便三步兩步地出了綺羅殿,朝着太醫院而去。只在半路上,偏巧又遇着了紅萼宮裡的小宮女落兒,落兒問道:“藤兒姐姐往哪裡去?”藤兒聽了,便笑道:“你這是又往哪裡去?”
落兒便笑道:“我的哥哥,在太醫院裡當差。我今日無事,自是瞧着我哥哥去的!”藤兒便笑道:“這樣啊!哦……我也有個表哥在那裡,今日也打算去瞧瞧他!”落兒聽了,不由奇道:“姐姐不是有個表哥在那勤政殿裡頭當差的麼?怎麼這會子又在太醫院?”澗兒聽了,想起自己和表兄的苟合之事,心中大是恐慌,她訥訥道:“這個……我還有幾名表情呢?落兒,你是怎知我有個表兄在勤政殿裡頭的呢?”落兒笑道:“這個麼,自是澗兒姐姐告訴我的!她不是素日和你交往甚好麼!這些事她哪裡不知道?”澗兒聽了,只覺得這心裡直往下墜,這保不定哪天,澗兒一時多舌,告訴了賢妃,那自己做的這些個醜事,就要曝光與天下!澗兒此人似是不可信啊!澗兒的眉頭又鎖得緊緊的。
當下藤兒心裡雖畏懼,可還是記着儉妃交代的任務,她進了太醫院,旁敲側擊問了一番,終於得知明日當值主辦的是王太醫!而這個王太醫,似乎和儉妃娘娘有着同鄉之誼,似乎也是昔日公孫靖提攜出來的!當下便又急急回了綺羅殿,入畫已經不在,藤兒便將情況告訴了儉妃。儉妃知是王太醫,心中自是喜出望外,便對了藤兒道:“晚上,你再去了那太醫院,將那王太醫請了來,就說我有話說!”
這廂入畫失魂落魄的,正朝着風吟宮緩緩而去時,忽地從花影下,鑽出一個人來,倒把入畫嚇得一大跳!她細細看了看,原是賢妃娘娘,便上前行禮道:“奴婢見過娘娘!”“免了!”賢妃重重說道:“跟我來!”說着,便拉過入畫,二人同到了一處林子裡,賢妃問道:“方纔你從哪裡來?”入畫便低了頭道:“奴婢是去看藤兒的!今日是她的生日!”賢妃便道:“橫豎是一個奴才的生日罷了!倒這樣擺頭擺尾的!哎,都是靠着那儉妃!”說罷,又沉聲問道:“入畫,你不要忘記是誰將你帶了宮裡來的?我知道,儉妃只當你是細作,從未真正體味你的難處!一味
的拿你的父母要挾你!可恨我沒有那在朝堂呼風喚雨的父親哥哥們,若有,定將你父母給宣召回來!”入畫聽了,只是默默道:“娘娘毋須責備自己!這不是折煞了奴婢?橫豎,是奴婢的父母時運不濟,都是命兒不好,倒也是怪不得誰的!娘娘將我從那亂墳崗上救了來,奴婢我會銘記與心的!”
賢妃便笑道:“你有這心,果然很好!總算沒有白費我救了你一場!你過來……”入畫聽了,只得低了頭,俯了耳,聽賢妃在她耳朵跟前低低說些什麼。
入畫聽了,便遲疑道:“娘娘,果真是要救湘貴妃麼?娘娘可知,湘貴妃的孩子自是保不住了!皇上要她打掉,誰敢不聽?”
賢妃聽了,便笑道:“你這丫頭,真是心實。不錯,以往我是存了嫉妒湘貴妃的心思,所以對她做了些不好的事兒!可是如今,有人要栽害湘貴妃,我心中可也是不忍的!與國與家,我都希望湘貴妃的孩子能夠保住!不錯,這湘貴妃和北安王是說不清楚,可是,湘貴妃再大的膽子,還敢拿龍嗣開玩笑?所以,我叫你來的意思便是,到了明日,你聽我囑咐,悄悄兒地從太醫手中取了藥碗後,如此這般……”
入畫聽了,猶豫道:“娘娘果真是這樣想的麼?”賢妃見她不信,心想今日裡,一定要把握好她,明日才能順利過關,橫豎她都會將這筆賬,算到儉妃的頭上!她儉妃在那綺羅殿裡動了什麼心思,她自是知道的!只是她還怨着她不夠狠毒呢!賢妃便又低低道:“你這丫頭,剛纔還說要向我報恩的!怎麼這會子這膽子就這麼小了!這又不是害她性命,橫豎是在救她,救她的孩子!等這風聲過了,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你可就是皇上跟前頭一個紅人了!”入畫聽了,便默然道:“既是娘娘這般說與,那我答應便是!但是奴婢要說,這是奴婢最後一此幫着娘娘了!娘娘不知,其實湘貴妃已經覺察到了奴婢的不對勁兒了,只是湘貴妃秉性純良,竟是原諒了奴婢之前所爲!待奴婢始終如一!所以這以後,求娘娘不必再找奴婢了!”
賢妃聽了,假意撫慰道:“你這丫頭,竟說道這樣的份上了!自是不會有以後了!只要你明日說服那太醫,在藥碗中加上一點紅丸,橫豎湘貴妃就會保住胎兒了!”賢妃說了,便從懷中取出一包極小的藥包,(此藥真名是索魂粉,只要加上一點,往那藥碗裡,人喝了,便會在很短時辰內臟器衰竭而亡)交給了入畫,囑咐道:“明日湘貴妃的孩子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你倒也不要怕,要是湘貴妃喝了,並未墮下孩子,想必皇上也決計不會怪罪你!這太醫院配置的墮胎藥藥效不夠,因人而異,也是有的!”待入畫低了頭,垂目而去,賢妃還兀自不放心,瞧着她的背影是看了老遠。
明日果然是個多事之秋,這廂茱萸經了一夜的折磨,早就是形容枯槁,雖看着仍是個清麗絕俗絕代芳華的面容,可是她心裡知道,自己內心早就是千瘡百孔的了!今天之後,她的心裡除了恨,不會再有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