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貴妃和秋姑姑便在宮門外候着,聞聽獨孤儀龍答應見她,便對着秋姑姑道:“姑姑,你且現在這裡等着罷!”姑姑點頭,說道:“公主,不管怎地,萬事還要小心!不可衝撞了龍顏!”東方茱萸苦笑點頭,便走到龍翔宮裡頭去,只見獨孤儀龍已經從案前起了身,立在宮門口,一雙幽沉的藏藍眸子,深思地看着他,兩個手兒踱在背後,看着她進來。
“何事?朕不是叫你就呆在鳳吟宮裡的?”獨孤儀龍見了她,沒有任何感情地問道。自那個被獨孤儀龍瘋狂索取的夜晚後,東方茱萸還是頭一次見他,見他冰冷的眸子裡沒有任何表情,東方茱萸心中藏着的恨便埋的更深了。“我是來陳述一件事情的。”東方茱萸便也冷冷道。獨孤儀龍便轉過身去,說道:“陳述事情?若是朕沒有心思聽呢?女人,現在是朕一天最忙的時候!你可真會挑時辰!”東方茱萸平靜說道:“這件事,我還是希望你能主持公道。我宮裡死了個宮女!她是被人毒死的!”
此話一出,獨孤儀龍也不以爲異,他挑眉說道:“既是毒死的,那麼將此案報了給宮裡的執事人等,這樣一件小事,何須要來煩朕?”東方茱萸激動道:“雖是宮裡的宮女,可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都是爹生娘養的!宮女也是人!”獨孤儀龍淡淡道:“好罷,你只說你到這裡來,究竟想說什麼?不必和我繞圈子!是否是你已經知道了真兇,可是心裡猶豫,所以來告訴朕?”東方茱萸心想,他不愧是一國之君,立馬就猜中了她的來意,當下便也坦白說道:“不錯!我的宮女是被綺羅殿裡的藤兒給毒死的!”
獨孤儀龍聽了,立時轉過身,默了片刻,方對着東方茱萸道:“湘貴妃,你說這樣的話可要有證據!”他將證據二字說的自是重重。“我當然有!那藤兒好意給入畫送來了栗子,本想毒死入畫的,豈料被我宮裡的伺墨給吃了!現在那栗子殼子,和伺墨的……屍體,都放在鳳吟宮裡,我知道這藤兒是儉妃宮裡的人,我一時無法動她,所以只得來求皇上您做主!”獨孤儀龍聽了這話,簡直要笑起來,他悶悶道:“你今日便是來求朕的?你也會低了身子來求朕?”東方茱萸悲哀道:“不錯,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我只是想爲我冤屈死去的宮女一個公道!”獨孤儀龍聽了這話,便繼續坐在你案几上批着摺子,便再也不理她了。東方茱萸悲憤道:“我知道,一個小宮女的性命,在你眼裡自是不算什麼!”獨孤儀龍聽了,只是幽幽道:“我真不知我要封你爲貴妃幹什麼?還記得當初朕在冊立你的詔書上,是怎麼寫的麼?貴妃和妃,孰大孰小?這些宮闈之事,你可以自己決斷!若不能,可讓賢妃協助你!就說是我的旨意罷!”
東方茱萸在底下聽了獨孤儀龍這番話,方恍然大悟,她原本就是宮裡唯一的貴妃,位階自在二妃之上!若因此要爲了宮女之死行大權的話,自是無可厚非!她明白了獨孤儀龍的意思,便訥訥道:“皇上爲何要幫我?”獨孤儀龍聽了,搖頭笑道:“朕幫了你麼?本來就是你自己能決定的事!好了,不必再來煩朕了!”可是東方茱萸聽了,還欲想說些什麼,獨孤儀龍見眼前這抹清淡的影子,還立在那裡,心裡便來了精神,問道:“你還不走,可是要在勾引朕麼?”說着,便大步走下案几前,來到她身邊,擡起她的下巴,俯身便吻了下去。東方茱萸猝不及防,她連連推開他道:“我這就走,我這就走……”獨孤儀龍方不捨放開道:“晚上來龍翔宮裡侍寢!你不是說朕幫了你嗎?那你就以此來謝朕!”東方茱萸此時哪有心情聽這個,脫離了獨孤儀龍,便急急出了這宮裡,去找秋姑姑去。獨孤儀龍在後遙遙說道:“若不來,小心後果!”
一時,秋姑姑迎了來,細細問了結果。秋姑姑倒是嘆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果然是難猜!那麼公主現在意欲何爲?”東方茱萸便道:“我們現在就去那紅萼宮裡,將此事告訴賢妃,我卻是要她做個協理!”秋姑姑道:“公主,咱們還是要事事小心啊!”東方茱萸便道:“我知道次此事複雜,但是我絕不能讓伺墨做屈死鬼!”二人便來到了紅萼宮外。小宮女們自是向賢妃報了信。賢妃和澗兒,在紅萼宮裡頭,已是隱隱聽說了,鳳吟宮裡死了宮女的事兒!二人起初還幸災樂禍
,覺得這一石二鳥之計,果然有用,橫豎儉妃脫不了干係!豈料聽太監來報,說鳳吟宮裡死的宮女是伺墨時,賢妃方覺得大禍臨頭!現在又聽了湘貴妃要找她,她尋思:湘貴妃本是給獨孤儀龍幽閉在宮裡,橫豎不得自由走動的!這番前來,那般坦然,莫不是皇上也知曉了?心中便更是覺得五雷轟頂般悽惶無助!
可是此時的湘貴妃就在宮門外,自己又不能不去見她,心中也不知湘貴妃此番鄭重前來,究竟是爲得何事?若是因畏懼而不敢開門,反而倒讓她生了疑心。因此只得強作笑顏,攜了澗兒,到了紅萼宮門口,只見湘貴妃面色沉沉,和一個嬤嬤立在那裡。東方茱萸先開口道:“姐姐,今兒我是有事來請姐姐一同審一個案子的!”賢妃一聽這話,一時不知她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便支支吾吾道:“案子?什麼案子?又有什麼案子可審?”東方茱萸便緩緩道:“一個殺人案子,一個宮裡的殺人案子,我的宮女伺墨被毒死了!”賢妃一聽,還是不敢貿然詢問,便裝作好奇道:“是麼?宮裡頭從來都是平平安安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兒?那麼……湘貴妃可知這兇手是誰?”東方茱萸便道:“儉妃宮裡的宮女藤兒!案子極簡單,只不過這打狗還得看主人,所以我去見了皇上,皇上只說這樣的小事,由姐姐協理我便成!”
賢妃和澗兒聽了,心內都不由一陣輕鬆,看來,湘貴妃竟是一點未疑心到她們身上。賢妃想着:就算藤兒拿着的栗子,是澗兒送的,可也證明不了什麼!因爲這盒栗子已經經了手了!澗兒也無法說出這栗子究竟有沒有毒,她若懷疑,澗兒便可說她有意栽贓陷害!橫豎這次,儉妃和澗兒要生生兒的給冤屈死了!賢妃和澗兒心意相通,二人不禁對視一笑。這詭異的笑,可是一點不差地落在秋姑姑的眼底。
當下賢妃便對着東方茱萸,嘆息道:“竟有這樣的事情!藤兒這丫頭爲何要害死了伺墨?這二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呢?不如咱們去了那綺羅殿,問個究竟!”東方茱萸點頭。賢妃又道:“妹妹倒也不必擔心!妹妹雖不是皇后,可在這宮裡,自數位階最高,是真正的後宮之主!到時我們以理服人便是了!”賢妃攜了澗兒,東方茱萸並了秋姑姑,這四人便往那綺羅殿而去。
這廂儉妃已經聽到了消息!她看了看蹙着眉頭不語的藤兒,只是淡淡說道:“不就是吃死個人嘛?橫豎我父親在戰場一日殺三千敵人呢,也不見有人來索魂,你就這般的害怕!那栗子不是澗兒送你的麼?與你何干?”可是藤兒聽了,只是流淚,心中自是後悔,不該做了那苟且之事,如今給人抓了把柄,落了人口實!澗兒……她終是看錯了澗兒了!這招借花殺佛之事,澗兒乾的可真漂亮!她若和是澗兒當場翻了臉,少不得澗兒要將自己的不才之事,統統都說了出來!這下才是真正的連累了儉妃娘娘!如果自己死了,隨便捏一個理由,頂了這殺人的罪名,儉妃娘娘便可無憂了罷!
此時,東方茱萸諸人已經到了綺羅殿外。儉妃在裡頭聽見了,不以爲異道:“這是要來審我呢?我橫豎還不知這是爲什麼呢?這賤人怎麼這樣大的膽子!還串掇了賢妃這個老好人!”一旁的蔓兒機靈,她悄悄對着儉妃說道:“娘娘不知,奴婢都暗自打聽了,那湘貴妃自是去求了皇上,皇上允她這樣做的!所以才這樣的大膽!”儉妃聽了,憤怒道:“這是她宮裡頭死了人,這會子跑到我這裡做什麼?她說是藤兒毒死的,就是藤兒毒死的嗎?明兒個,她宮裡頭若是又死了人,還說是我下的毒呢?這樣心思歹毒的女人,不知皇上留着她做什麼?”當下,心中恨得是咬牙切齒。
她恨恨地說道:“湘貴妃今日對我所做的羞辱,改日我要她千倍百倍地還回來!”說着,便對着蔓兒道:“你去開門,將她們都一一請進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個什麼結果!”一時,東方茱萸諸人果真是進了來。儉妃並不迎接,只是在宮門口遙遙地坐着,手中揮着扇,冷冷說道:“怎麼,這是來我宮裡審問犯人了麼?好茶好水的我就不伺候了!”她又朝着賢妃說道:“我的好姐姐,你到裡間來,我細細的問你!”賢妃聽了,心中也自緊張,只得隨了她往裡間走,倒是將東方茱萸給晾在這了!她回頭對東方茱萸道:“或許儉妃有些話,對了妹妹自不方便說與罷,不過也是沒什麼緊要的話,姐姐我即刻就出來!”東方茱萸苦笑點頭,秋姑姑卻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儉妃和賢妃進了裡間,儉妃方憤憤道:“我的好姐姐,你怎麼也趕起這趟渾水來了?平常都讓着我的,怎麼今日裡竟是半分的不給我面子?若是要審藤兒,我可還要審你的澗兒呢?這紅眉赤眼的,澗兒來巴巴兒的給
藤兒送什麼栗子,分明就是想栽贓,是不是啊,姐姐?”
儉妃這下可戳到了賢妃的軟肋,她趕忙瞧了瞧湘貴妃,只見她身邊的這個嬤嬤,神情似乎很是不同,當下便急急道:“儉妃!你我素日也是好姐妹一場!你可不要瞎說啊!我哪裡願意和湘貴妃同來?只不過是皇上囑咐過的,不得已罷了!不過,我們澗兒明明是好心,誰知你倒是這樣說?真正如今這好人是做不得了!做不得了!”說着,眼圈兒便紅了。澗兒聽了,便直直地跪下,口中賭咒發誓道:“玉帝老爺在上,若是我澗兒有心去害藤兒,便讓我口裡長釘子流膿,被大火燒死!”賢妃聽了,便嘆息道:“妹妹,我的宮人她和你的宮人從來就是處的不錯,又怎會有害她的理由?咱們還是好生地進去問問澗兒罷!或許,那盒栗子又經了什麼人的手也未可知?我也可以拿性命發誓,那些栗子,原是我從家裡帶了來的,橫豎我家裡人吃了沒死,我吃了沒死,怎麼到了伺墨這裡就吃死了呢?可是透着古怪!”
賢妃一時注意到了這角落裡,失魂落魄的藤兒,便假意說道:“天可憐見,這藤兒到底是爲經事兒,竟怕成了這個樣子!”藤兒看了看賢妃,並不說話,只是口中嗤出一聲冷笑。儉妃便對了藤兒道:“藤兒,不管怎樣,你是橫豎要去說與一番的,還是起了來,那賤人自是要問你話的!”藤兒聽了便站起來,朝着賢妃身後的低着頭的澗兒,狠狠甩了個大白眼,朝她吐了口吐沫!儉妃見了,責備道:“藤兒,你竟是怎麼了?”賢妃心中有鬼,見了便遮擋道:“許是這丫頭,心裡害怕,所以行事有些背晦,你倒是不要責怪她!”
當下儉妃賢妃攜了澗兒和藤兒,重又到了外間,秋姑姑在一旁是冷眼旁觀。東方茱萸見了儉妃的宮女藤兒,深深呼吸了口氣說道:“你就是藤兒?”藤兒平靜點頭,不發一言。東方茱萸繼續問:“可是你毒死了伺墨?我知道你原想毒死入畫的!”儉妃在旁聽了,已是怒道:“不要一口一口毒死毒死,藤兒並未招認!”東方茱萸正色道:“儉妃,你這樣和我說話,是大不敬!依着這宮裡的宮規,我是可以給你責罰的!橫豎我纔是貴妃,你只是妃!你逾越了我,就算我將你從妃降爲嬪,可也是沒什麼說與的!我的意思,你可明白?”賢妃聽了東方茱萸這席話,心中大震,這湘貴妃自從失去了孩子,卻是很有些不同了!儉妃之前曾吃了東方茱萸一着,心中聽了,雖不害怕,可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惶恐,當下便道:“少拿這位階壓我!你不過是個和親沒有自尊顏面的和親之妃!等我爹爹將酈國滅了,橫豎你和你父親,就都是個階下囚了!少在我跟前裝主子!”說完,口裡嗤了一聲。
東方茱萸心知她會說些,便冷冷道:“我的位階一日在你之上,我的地位便就一日在你之上!你若不服,大可去求皇上也封你爲貴妃啊?可是據我所知,依着虢國的律法,除非是貴妃死了,你纔有被立的可能!就算立了,也只能被封低一等級的如貴妃!可是,如今的我,還是活的好好兒的!真是讓你失望了!”東方茱萸悠悠道。
儉妃聽了,簡直就要走上前去,朝東方茱萸狠甩幾個巴掌!但是她竭力控制着自己,轉而對藤兒道:“藤兒,你莫怕!只管將你見的說了出來,橫豎我替你做主!”藤兒聽了不語,方將怨恨的目光深深投向賢妃和澗兒!那怨毒利劍似的目光,連秋姑姑看了,都不由得心中大怔!當下藤兒淚流滿面,她瞧了瞧那些後廊子邊站着伺候的小宮女們,只見人羣之中,蔓兒朝她也淚流滿面,她也朝着藤兒點頭,待藤兒轉身之後,便取過帕子遮住流下的淚來。藤兒長嘆了一口氣,便朝着儉妃重重跪了下來,連連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磕的頭上全是血!儉妃見了,不由驚道:“藤兒,你究竟想說什麼?”藤兒只是低了頭,口中慢慢一字一句道:“娘娘,奴婢對不起娘娘,那伺墨卻是給奴婢害死的!娘娘對奴婢的恩德,奴婢只有來生再報了!”此言一出,滿殿之人除了蔓兒,無不大驚!賢妃和澗兒也是迷惑了,人命關天,這樣大的事兒,這丫頭竟是這麼好說與?賢妃不是蠢人,聽了此言,便在心中細細思量了一番,看來,藤兒這丫頭是要捨棄自己,來保全她家主子了!若是在這殿上,這藤兒和澗兒當庭爭辯,藤兒會認爲澗兒一定會將她做的醜事說了出來!到時不但儉妃面上無光,且會因了這事,而受到獨孤儀龍的懲處!這妃位究竟保得還是保不得,卻是難說了!
當下,賢妃心中爲這藤兒的識時務,倒是頗爲感嘆!她便慢慢說道:“你這丫頭,說的可是實話?這件事,橫豎和我宮裡的澗兒,無半點干係,可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