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夏末,夜裡的天氣也逐漸轉涼。
王府上下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寧芸掌管廚務的鬧劇也告一段落。
阿奴服侍着雲夕洗漱完畢,端着水盆轉身離去。
雲夕坐在梳妝檯前,淡漠的看着鏡子裡陌生卻精緻的容顏。
這場角逐,她贏了,贏得寧玉啞口無言。但是,這樣的勝利卻讓她沒有一絲的喜悅。
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一盤散沙,散沙下埋沒的棋子,都偏離了原本的位置,想要開始這場漫長的戰役,她首要的是清理散沙,將棋子擺在原本的位子。
料理了寧玉寧芸,不過是清理了散沙上的枯枝爛葉,算不得什麼。然而,她們雖然微不足道,卻也十分擾亂她的視線,讓她無法專注,剪不斷,理還亂。
忽然!雲夕驟然回過神,縱身敏捷的躲開,霎時間,只聽遠處嗖的一聲,一把銀色的短刀破窗而入,鐺的一聲刺入了她眼前的木板上。
雲夕警惕的走到窗前,緊貼着牆壁全神貫注的傾聽外面的動靜,卻聽不到一絲人的氣息。
確認了四周安全,她才上前拔出銀色短刀。
短刀周身鍍銀,在燭光下泛着銀色的冷輝,刀身彎曲好似月牙一般,刀面映襯着雲夕緊皺眉頭的臉。若非頂尖的高手,根本不可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這裡而不被察覺。
迄今爲止,她察覺不到的人,已知的只有南宮瑾。
可南宮瑾不可能大半夜的冒險來七王府找她。
難道……
雲夕一驚,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久違的面孔,一張……讓她有些慌張的面孔。
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低頭看向了刀身,只見那刀刃猶如一條盤蛇般,彎曲出了極大的弧度,銳利的刀尖指着截然不同的方向。
雲夕回頭,看向刀尖所指的方向,不禁挑眉。
廢棄的竹林?看來,如她所想。
——他來了。
微風習習,一道暗影在屋頂上如蜻蜓點水般輕盈跳躍,好似飛鳥般穿梭在廢棄的林中。
林子深處,一襲白衣在月光下好似籠罩着一層銀色的光輝一般佇立。
微風拂過,衣袂飄動,青絲如瀑,宛若謫仙。
“主上。”暗影落地,屈膝頷首,風拂動她的長髮,空氣中浮動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
他依然沒有多話,緩緩轉身,朝她伸出了手。
雲夕愣了一下,卻不敢自作多情,雙手奉上銀色的短刀。
他接過短刀,修長白皙的指節輕撫着刀身,刀面映襯着他冰冷深邃的眼眸。
“你拿到了雲夕劍。”他的聲音仍舊那麼空靈,好似從空中的雲層傳來一樣,冰冷縹緲。
在他的語氣裡,雲夕聽不到一絲的情緒,聽不到任何的線索。
聽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悲,是詢問還是陳述,亦不敢冒然回答。
“是。”簡潔有力,沒有再多說什麼。
“雲夕和銀月是同一天鑄好的。”這一次,他不再那般疏離,不是那麼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竟有些閒話家
常一樣的聊了起來。“銀月只比雲夕晚一炷香的時間。”
雲夕聞言一怔,她不懂東方靖所說的是雲夕劍還是她,銀月又是什麼?
難道……是他手裡的這把短刀?叫做銀月刀?
她該如何回答?也許曾經的雲夕,知道雲夕劍和銀月刀的事情,可是現在的她卻對此一無所知,說的太多,只會露出馬腳。
東方靖出神的看着手中的短刀,似是在向雲夕說,又似是在自言自語一樣,不知爲何,雲夕竟覺得他的神色有些落寞:“玉龍,銀月,雲夕。”
玉龍,銀月,雲夕?
如果按照雲夕乃是雲夕劍,銀月乃是方纔那把短刀的思路來看,這三個,應當是兵器的名字,如果不出意料,應當就是傳說中兵器譜中排行前三的名字。
“你曾經很好奇玉龍和銀月是什麼樣子。”東方靖收起短刀,居高臨下的看着雲夕。“你說,你想象不出這世間還會有比雲夕劍更勝一籌的兵器。”
雲夕始終頷首,不敢擅自回答。
東方靖脣角勾起一絲微笑,雲夕的心幾乎跟着他逸出的笑容而停跳。“玉龍和銀月,確實是天下難得的利器,只可惜,它們太過鋒利,鋒利到無人能夠駕馭。不論多麼鋒利的兵器,不論它是否屬於你,如若你不能駕馭它,它便會要了你的命。”
“而云夕劍……”東方靖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像看一隻流浪犬一樣的看着她。“則是鋒利又能夠駕馭的利器,它,才理應排在第一,你覺得呢?”
東方靖從未問過她任何任務以外的問題,更別提跟她說這麼多話,對上東方靖的眼睛,雲夕竟瞬間低眉,不敢再直視。
看到雲夕的慌張,東方靖脣角的笑意更深。
“時機未到。”東方靖拂袖,轉身離去。“且享盡此刻的榮華罷。”
一如既往,他離開的這麼突然,也這麼迅速。
總是在轉身的一霎,便不見蹤影。
直至四周重回寂靜,雲夕才鬆了一口氣,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
莫名的緊張,莫名的恐懼,儘管心裡有萬般的不服,萬般的反抗,但只要看到他,她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一切不平都被澆滅,只剩臣服。
漸漸回過神,雲夕陷入了沉思。
自她潛入北夏以來,東方靖一直都沒有出現,今日出現,卻也只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沒有佈置任何的任務,還說什麼,享盡此刻的榮華?
玉龍,銀月,雲夕。
他爲什麼忽然提起這個。
如果這真的是兵器譜上排名前三的兵器,那麼銀月刀又怎麼會在他的手上?
而且,如果,如她曾經的猜想,雲夕劍對應着的人是她的話,那麼……玉龍和銀月,是否也對應着他所控制的其他殺手?
想到這裡,雲夕立即起身,縱身朝花無知的院子去。
遠處,假山後,一個黑色身影跌跌撞撞的跳下來,偷偷摸摸的往回走。
突然,前面一個影子跑了上來抓住了她!
“啊!
”寧芸驚叫一聲,嚇的癱倒在地。
“哎呀二小姐,您大驚小怪的幹什麼呢,是我,環兒。”環兒點着燈籠,道:“您這麼晚了在這兒幹什麼,王妃讓我來找您回去呢。”
“環兒……環兒!你猜我發現了什麼!”寧芸立刻站起來,死死抓住環兒的手,“我剛看到,慕容璃月在那邊廢棄的林子裡,和一個男人私會!”
“什麼?!”環兒一驚。“二小姐,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我親眼看見的,只是離的實在太遠,我看不清那個男人,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我親眼看見,那個男人摸了她的臉,一定是有私情!!”
“二小姐……”環兒低聲道:“您要是真的看見了……那……快回去給王爺王妃說吧,現在捉姦說不定還來得及呢!”
“好!”寧芸提起裙子就準備回去。
可剛走了兩步,寧芸停下腳步,搖了搖頭。“不行。”
“爲什麼?”環兒不解。
“我今天才答應過姐姐,這幾天要乖乖的,方纔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看到,空口無憑,到時候慕容璃月幾句話,王爺又要覺得是我在尋釁了。”想了想,寧芸確定了心意。“算了,我現在沒心情管她的事情,我要乖乖的,然後入宮去見十三,日後有了時間,再好好合計合計,抓她個現行,看她還能狡辯!”
“二小姐經過這幾天,也懂得三思而後行了呢。”環兒笑道:“快回去吧,別讓王妃等急了。不然王爺又要怪罪了。”
“好,走吧。”寧芸點點頭,跟着環兒朝後院走去。
一路到了花無知的院子,也顧不得太多,徑直從窗戶闖了進去。
花無知已經睡下,聽到窗口的動靜,驀地睜開眼,只見牀邊已經站了個人。
看清來者,花無知平復了一下心跳,起身道:“再不忌諱,也男女有別,你這樣大半夜闖入我的房間,成何體統?萬一我沒穿衣服呢?”
“你本就是個廢人,看也看不到什麼。”雲夕可沒心情跟他理論這個。
“那你就想錯了。”花無知起身坐好,道:“我是被斷了雙腿,又不是被閹了。”
雲夕無奈的搖了搖頭,盯着他,嚴肅的問道:“我問你,那個什麼兵器譜裡面,排行前三的兵器是什麼?”
花無知見雲夕這麼問,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定。“東方靖出現了?”
雲夕點頭。“他莫名其妙的跟我談起玉龍,銀月,雲夕。而且,我今天還親眼看到了銀月刀,其實我也不確定那就是銀月刀,但我覺得……那就是。”
見雲夕這麼語無倫次,花無知皺了皺眉。“你就那麼怕你的主上?”
雲夕動了動脣角,卻欲言又止,她本想說是雲夕的身體本身恐懼東方靖,可她又不能告訴花無知,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
他就是再怎麼無所不知,也一定不懂穿越這回事。
見雲夕沒說話,花無知點頭道:“沒錯,玉龍,銀月,雲夕,就是天下排行前三的兵器,除此以外,我還知道,這三把兵器的鑄造者,就是東方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