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殿中,一道黑色的光影,恍若一陣陰風吹過,直直的落在殿中,慕傾顏的身邊。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乾澀黯啞的嗓音,隨即響起,語氣之中,似隱着無盡的蔑視,鬼王,半眯着一雙幽暗陰冷的雙眼,斜斜的看了一眼地上,已經面目全非,慘不忍睹的慕傾顏,宛若妖鬼魔障的臉上,是一片目無下塵的輕蔑。
“救……我……魔君……”費力的開口,原本嬌媚入骨的嗓音,此刻,沙啞難聽,無盡虛弱,慕傾顏滿眼祈求之色的看着鬼王,殷切的開口。
“枉費本君賜予你不死之軀,你竟然淪落成這副慘不忍睹的尊容,真是讓本君失望!”看着那兩條不知所去的手臂,看着那張早已辨不出本來面目的臉,鬼王的眼中,似劃過一抹晦暗難明的幽光。
在這幽冥聖宮之中,何人能傷她至此?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有宮離魅!
只是,那小子,爲何要這樣對她?難不成,是她又行勾引?所以,纔會激怒了那小子,落得如此下場?
“魔君……宮離魅,似乎,與慕雲希那個小賤人,關係匪淺,他,他把她,救,救走了……”正在觀望暗自思考之時,耳邊,便傳來慕傾顏甚是吃力的話語。
“哦?”聞言,鬼王的臉上,似乎劃過一抹微微的詫異,宮離魅與那個臭丫頭?好像,的確是,有些,不同尋常?
“救我……”她現在的感覺,很痛苦,全身,都彷彿被肢解了一般,一種,無法言喻的痛楚,徹底的將她包圍,讓人,無處可逃。她不明白,既然,自己已是不死之軀,爲何,宮離魅還能如此輕易的傷了她?爲何,她還能夠感覺到如此慘烈的痛楚?這是什麼不死之軀?難道,是魔君騙她?
“不死之軀,擁有永生,永遠,不死不滅,但,卻不是,不會受傷!受傷時,你還是會感覺到痛苦,一切與常人無異!”彷彿,是看穿了慕傾顏心底的猜疑般,鬼王,不屑的挑了挑眉。開口道。
所謂的不死之軀,唯一的妙處便在於,無論那人受了多重的傷,都可以再生!絕不,威脅性命!至於切骨之痛,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請魔君指教!”聽到可以再生。慕傾顏的眼中,終於劃過一抹殷切的亮光,滿目期待的看着鬼王,哀聲請求。
只要可以再生,那她,便可以恢復已經化作粉末的手臂?可以恢復,已經被毀的臉?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以後,儘量不要讓自己受傷!這世間,能傷她的人,料想也不多,以後,凡事小心點就是!
至於那個宮離魅,哼!這一次,利用慕雲希之事,她一定會從中推波助瀾,讓他,死的很慘!
心思落定之後,慕傾顏看向鬼王的目光,愈發充滿了期待與殷勤。
“但是,你切記,這世間,能夠徹底摧毀你不死之軀的,只有一樣東西,那便是,上古神劍——弒天!你若遇到,儘量避開,若避不開,那也只能是你的造化!”看着慕傾顏眼底那一抹有恃無恐的竊喜,鬼王的臉上,緩緩浮起一抹輕蔑的笑意,形同枯枝落葉般的嗓音,緩緩響起,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將慕傾顏心底的得意徹底熄滅。
“什麼?上古神劍?它,它真的可以摧毀不死之軀?這……”聞言,慕傾顏的眼中,瞬間溢滿了驚詫,帶着一絲惶恐和急切,看向鬼王,急聲問道。
原以爲,已經可以高枕無憂,坐享不死之軀,再也不用擔心生死,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見鬼的神劍?她還是會死?還是會受到威脅?
“好了!神劍又豈是你想遇見便能遇見的?況且,那神劍早已消失千年,如今,沉在六界的哪個角落裡,還不知道呢!”不知,是想起了沒事久遠的往事,鬼王的臉上,一瞬間漫過許多情緒,憤怒的,不甘的,殘忍的,得意的,太過複雜,交織成那一段荏苒了千年的上古記憶。
“那這神劍是……”慕傾顏,還想開口再問些什麼,卻忽然,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強大的黑色氣流,緊緊地包圍着她,而她的身體,也正在緩慢的變化着。
源源不斷的黑色氣流,從鬼王的手中發出,落在慕傾顏的身上,那兩條消失的手臂,正在緩慢的重生。
聖殿,幽冥教主的寢殿。
侍立在兩旁的幽暗魔兵們,看着迎面走來的黑衣男子,沒有焦距的眼中,似乎劃過一抹微微的詫異。
“參見教主!”平仄,如一潭死水的嗓音,無所謂恭敬與謙卑。
對於跪在兩側的骷髏魔兵,宮離魅,甚至連看都未看一眼,穿過他們,直接進入寢殿,目不斜視,步履清絕。
“吱呀——”殿門被關起,隔絕了衆鬼兵,窺探的視線。
宮離魅,輕輕的拂了拂衣袖,滿殿的燭火,瞬間被點亮,幽幽的燭火之下,大殿,靜謐而悠遠,充滿了一種,魔魅鬼煞的氣息。
淡漠無波的視線,在殿中緩緩掃過,宮離魅,直接抱着慕雲希朝殿中唯一的一張軟榻走去,魔魅煞氣的血色瞳眸之中,無一絲波瀾起伏。
“我不要睡。”看了一眼前方的軟榻,清冷空靈的視線,緩緩落在一張黑色的藤椅之上,慕雲希輕聲開口,語氣,卻很堅定。
此刻的她,頭腦昏沉,神思一陣陣恍惚,她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維持着一絲清醒,若是躺在軟榻之上,她必然會很快昏睡過去,而身在幽冥鬼教之中,處處充滿了殺機,她決不允許,自己昏迷或者睡着。
聽到她的話,宮離魅只是微微低頭看了她一眼,不語,但,腳步卻是微微一轉,朝藤椅的方向走去。
將她放在藤椅上之後,他便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看着緊閉的殿門,慕雲希絕美的容顏之上,劃過一絲微微的錯愣,卻也沒有在意,轉過頭,打量起四周。
這裡的擺設,極其簡單,但,空氣之中,卻充滿了魔魅悠遠的氣息,即便,那些燭火散發着一絲輕微的熱量,可是,她依然覺得很冷,很冷。
整個冥宮,就彷彿九幽之境的幽冥鬼界一般,處處,充滿了陰暗幽冷的氣息,而這座宮殿,雖然不適之前那座大殿,陰森,恐怖,但是,也很陰冷!
不自覺的抱緊了雙臂,卻牽扯了滿身的傷痕,慕雲希,微微倒抽一口涼氣,若遠山般的峨眉,微微蹙起。
那個慕傾顏,下手還真狠!真不明白,她對她,爲何有那般深切的恨意?從小便如此,她真懷疑,是不是自己,前世與她有仇?不然的話,爲何從她有記憶以來,慕傾顏,便處處與她爲敵?
正想着,殿門,便被人推開,輕細到幾乎沒有聲音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慕雲希甚至沒有回頭,便知道,是那位性情詭異的教主回來了。
“這是醫治鞭傷的藥。”一個黑色的瓷瓶,被放在她旁邊的石桌上,緊接着,便傳來那人冷漠無波的嗓音。
明明,他就站在她的身邊,可是,他的聲音,卻像是從遙遠的天外傳來一般,帶着幾分悠遠空濛,依稀之間,有種,不近真切的感覺。
慕雲希,微微轉了轉眼睛,看了一眼那個黑乎乎的瓷瓶,並沒有伸手去拿。
她身上的鞭傷,雖然不輕,雖然,很痛,可是,那藥……
彷彿,潛意識深處,她便覺得,這般陰暗邪惡的幽冥鬼教之中,定然,不會有什麼好藥!所以,還是少碰爲妙,反正,她也忍得住!這等鞭傷,在五歲之前,身處尚書府的那段時光,根本就是家常便飯,她早已,司空見慣。
“我若想殺你,何須如此麻煩?”彷彿,是看穿了她心底的猜疑,宮離魅,緩緩轉身,魔魅冰冷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淡淡的聲音,隨即傳來,若秋水無波,卻似乎,隱着幾分異樣的情緒。
她是在懷疑他麼?懷疑那藥,有問題?
不知爲何,想到這種可能,他的心底,竟涌起一抹淡淡的別樣情緒,說不好,那是什麼,只覺得,有些沉悶,有些落寞,有些苦澀,陌生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的不喜歡。
他眼底,那一抹來不及隱去的黯然,讓她的心,微微輕顫了一下,或許,她不該懷疑他……迄今爲止,除了攝魂山初見那一次,他害她身受內傷之外,之後的他,好像,也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情?
“你在這裡,我也沒法上藥。”不以爲意的聳了聳肩,斂去心底那一抹淡淡的波瀾,慕雲希目光坦然而沉靜的看着他,揚眉道。
聞言,那雙幽寂魔魅的雙眼之中,劃過一抹微微的錯愣,隨即,卻歸於沉靜無波,只是,他纖長的身姿,卻有着一瞬間的僵硬。
沒有理會她,也沒有看她一眼,他直接擡步,朝門口走去。
看着他身姿欣長,卻帶着一絲幽暗,一絲孤寂的背影,慕雲希,微微愣了一下,嘴角,幾不可察的輕輕一抽。
這人,倒是聽話的很!只是,也太冷了些!果然是孤寒冷煞的邪魔教主!恩!就是邪魔教主!又陰森,又恐怖!
正在慕雲希心下暗自腹誹之時,那人,忽然停住腳步,微微轉頭,看向她,目光淡漠冰冷。
呃……
乍然對上他的視線,慕雲希有些錯愣的眨了眨眼睛,難道,他聽到了她在心底罵他?不至於吧?
三道黑線,劃過額際,這位教主,還真不是人!
“至於你的內傷,本座所修習的真氣,無法爲你療傷。”也不知,他是否看穿她心中的誹謗,但見那人,微微抿了抿脣,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之後,便若無其事的轉身離開,背影孤煞冷寂。
一抹愣然,劃過眼底,慕雲希微微凝眉,他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他還想過,要爲她運功療傷?
好吧!他的好意,他心領了!只是,想來,這位幽冥鬼教的宮教主,修習的定是些陰暗邪門的功夫,用來殺人害人倒是舉世無雙,至於,爲人療傷,只怕會讓那人,死得哼快吧?
心中,有些,惡劣的想着,可,她絕美如煙月的容顏之上,卻劃過一抹沉吟之色,帶着幾分,淡淡的惋惜。
他,好像沒有那麼壞,與鬼王,魑魅魍魎,以及,所有鬼教的幽暗魔兵相比,他似乎,太過善良了!兇殘嗜殺?他沒有!奸險邪惡?他沒有!卑鄙無恥,不擇手段?他,也沒有!
那樣孤高冷煞的一個人,他,不應該棲身於,幽冥鬼教,這般窮兇極惡,陰暗暴虐的黑暗之淵!
只是,他爲什麼會是幽冥教主?爲什麼,會是鬼王的弟子?
不知爲何,心中,竟對那人,升起一抹淡淡的憐惜。
空靈的視線,在那黑色的瓷瓶上,微微停頓了一會,慕雲希,最終還是幽幽一嘆,拿起那藥。
正如他所說,他若想殺她,根本就是輕而易舉之事,又何須,在藥中下毒,如此麻煩?
況且,在心底,潛意識裡,她覺得,他不是那樣陰險卑鄙之人。縱然是個大魔頭,那也是,光明磊落的大魔頭!更何況,她這一身的傷,自己倒是沒什麼,若是,被軒轅澈看到了,不知,要懊惱自責成什麼樣呢!
解開身上的黑色披風,那一襲白衣,凌亂,狼狽,一道道殷紅狹長的鞭傷,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白衣之上,也被長鞭,撕裂了一道道的口子,慘不忍睹!只能八字形容此刻的自己,衣衫襤褸,狼狽不堪!
剛一打開瓷瓶,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恍若梅花般,暗香,冷寂。
觸手,微涼,清潤。果然是,上好的療傷藥。
沒有再猶豫,慕雲希動作流利的爲自己敷藥,原本,火辣辣的傷口,瞬間傳來一陣清涼之意,那灼熱的疼痛,似乎,也在一瞬間緩解了許多。
只是,身上的鞭傷,痛意再減緩,那一陣陣自小腹之上傳來的痛意,卻愈發的明顯起來。
放下瓷瓶,繫好衣衫,慕雲希緩緩伸手,覆於小腹之上,屏息凝神,一股淡淡溫和的氣息,自她素白的手心之中,緩緩融入到小腹之中。
恰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只是,那聲音,卻在門口,戛然而止。
慕雲希微微凝眉,方纔的腳步聲,她可以聽出來,是誰,只是,她好像也知道,他爲何沒有再往前走。
緩緩收回手,調整了一下內息,在藤椅之上坐好,又緊了緊身上的黑色披風,這才,轉頭看向緊閉的殿門,輕聲開口。
“進來。”
有種詭異的感覺,縈繞在心底,好像,這裡是她的地盤一樣?
呃……她纔不喜歡這麼陰暗幽冷的地方!
果然,慕雲希話音方落,殿門,便被人輕輕推開,宮離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只是,他的手裡,卻是端着一個黑乎乎的大碗。
慕雲希,絕美如月的容顏之上漫過一抹冰冷之色,神情,也是驀然一變,一雙淡若秋水的眼眸,冷冷的看着宮離魅手中的黑色大碗,眼底的流光,冷魅鋒芒。
看到那隻碗,她就想到之前,慕傾顏手裡端着的那隻碗,那隻,盛滿了墮胎藥的碗!
原本,安靜平和的情緒,驀然間,有些激動,慕雲希,雙眼死死的盯着那隻黑色大碗,神情,盛滿了戒備之色。
墮胎藥……墮胎藥……
心底,反反覆覆都在迴旋着着幾個字,彷彿,宮離魅手裡端着的,就是一晚墮胎藥!
而,宮離魅,也察覺到了慕雲希的異樣,對上她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卻充滿了防備與懷疑的視線,面具的下的臉,微微劃過一絲僵硬,那雙好看的眉,也是,下意識的緊蹙。
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是,那樣充滿了敵意與防備的視線,讓他的心,漫過幾分說不出的感覺,陌生的,卻讓人,有些悶,有些,不喜歡。
腳步,微微頓了頓,他還是,坦然的朝她走去。
“把藥喝了。”淡漠冰冷,沒有一絲情緒起伏的嗓音,緩緩,在她耳邊響起。
宮離魅,冷冷的看着她,手裡,端着那隻碗,而碗裡的藥汁,還在冒着熱氣,看起來,應該是剛剛熬好。
聞言,慕雲希不語,只是死死的盯着那碗藥,神情冰冷。
那是,墮胎藥嗎?他們,還是不願意放過她的孩子?
也是!威脅軒轅澈,有她一個人,就夠了!他們又怎麼會,那麼好心!畢竟,鬼王的爲人,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
只是,之前慕傾顏灌藥的時候,爲什麼,他要阻止?要救她?
原本,就昏沉的厲害的頭腦,似乎,愈發的昏沉了!慕雲希微微甩了甩頭,極力維持着一絲清醒。
不管怎樣,這藥,她是不會喝的!
“若是想要保住你腹中的孩子,就把這藥喝了!”宮離魅,微微皺了皺眉,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冷魅,清寒,沒有什麼溫度,也沒有什麼情緒。
只是,那雙煞氣魔魅的血色瞳眸之中,卻劃過幾許淡淡的波瀾。
今日,辦完事情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特意繞路去了醫館,買了這一副安胎藥回來,那是軒轅澈的骨肉,與他,本沒有半點的關係,可是,他的腦海中,總是不自覺的浮現起,她爲了保護腹中胎兒之時,眼底的決絕與堅定,爲了那個未出世的嬰兒,她不顧自己的安危,用所有的真氣,護住胎兒,卻令自己,身受內傷!
他想,或許,他只是被這樣的一個女子觸動了!被她的固執與堅強,被她,偉大無私的愛所觸動,或許,這天下的女子,都是柔弱的,但,這天下的母親,卻都是堅強而偉大的!
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他是把安胎藥買回來了,那個孩子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他看得出,所以,他不想她有事,也不想,她的孩子有事。
或許,他真是瘋了!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出手傷了她,便註定了,他會有這樣的結局。
一瞬間,他的心中,轉過萬千中情緒,然,那雙血色瀰漫的眼睛,卻始終,如一汪古井深潭般,沒有一絲的波瀾。
“我是不會喝的!”只是,回答他的,是慕雲希毫不猶豫的拒絕,乾脆,果決,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
“爲什麼?”問完之後,他自己,似乎也怔住了,這世間,他從不問爲什麼,只因,世間的因果輪迴,他從不曾在意過,又何來,那麼多愚蠢的問題?
只是,這一次,他卻是,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蒼白而薄涼的脣,輕輕扯了扯,似彎起,一抹淡淡嘲諷的弧度。
爲什麼?因爲,她懷疑他!就這麼簡單而已,只是,他爲何還要多此一問?
“幽冥鬼教,會有安胎藥?”慕雲希目光坦然而沉靜的看着他,一字一頓的開口,反問。
這樣害人不淺的地方,只會有大把大把的毒藥,害人的藥!她可不認爲,這裡,會有安胎藥!
雖然,他嘴角那一抹淡淡自嘲的弧度,讓她的心,微微一頓,似有些歉疚,可是,她絕對不能讓寶寶有絲毫的閃失,若是她自己的性命,倒是可以賭一把,只是,事關寶寶,她,輸不起,也不能輸!
“沒有。”出乎慕雲希意料之外的是,宮離魅的回答,很是誠實,很是坦然。
“所以,你把要端走吧!”聞言,慕雲希微微一愣,看着他那雙曾令天下人,望而生畏的血色妖瞳,淡淡的開口,語氣,卻堅定。
“你,不相信我?”心底,微微劃過一絲掙扎猶豫,可,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幽冥鬼教,害人的毒藥,倒是不少,只是,的確沒有安胎藥,更沒有,救死扶傷的藥,只是,他也不可能告訴她,這些藥,是他特意買來的。
但,她的情況,真的很糟糕,內傷外傷,遍體鱗傷,若不及時服下安胎藥,只怕……
對於他的問題,一時間,慕雲希竟不知該怎樣回答,只是,睜着一雙淡靜如秋水的眼眸,定定的的看着他,似乎,想要望穿那一片魔魅鬼煞的血色妖紅,望進他的靈魂深處,看穿,他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只是,她看了許久,視線之中,都始終,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妖紅之光,他的心,太深,讓她,看不清。
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像個固執的孩子一般,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願意別開目光。
“我應該,相信你嗎?”良久之後,慕雲希微微一嘆,反問。
清冷空靈的嗓音,帶着一絲悠遠飄忽,似在問他,也似,在問自己。
她,應該相信他嗎?
答案,她不知道。
若說相信,可心底,還是存着一絲芥蒂。
若說不信,可是,有些時候,她又下意識的,相信他。
這種感覺,很怪。或許,在她心底,終究是介意着他的身份,幽冥鬼界,鬼王……縱然,他不同於那些人,可是,他畢竟,與鬼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你的確,不該相信本座!”良久之後,空氣之中,傳來他淡漠冷寂的嗓音,彷彿,是從遙遠的天外傳來,帶着一絲悠遠空濛,有些,不近真切。
宮離魅,緩緩閉了閉雙眼,隱去,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落寞與黯然。
心底,劃過一抹酸澀難言的情緒,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心,似乎微微痛了一下。
微微皺了皺眉,定是,他的錯覺,一個,早就沒有心的魔鬼,又怎麼可能,會有心痛的感覺?他果然,是瘋了!
慕雲希,一直看着他,沒有錯過,他眼底,那一抹深重的自嘲與暗淡,心,微微一窒,是她,做的太過分了麼?或許,她本不該懷疑他的!
然,他卻沒有給他自責的時間,淡漠冷寂的嗓音,再次響起,卻比之前,更加冷魅冰寒了幾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藥,你都必須喝!”
宮離魅,冷冷的看着她,雙眼之中的血色幽瀾,似乎,更深了幾分,讓人,一不小心,便被那一片魔魅幽煞的妖紅之光,吞噬其中。
“你!”聞言,慕雲希微微一窒,眼底,劃過一絲驚愣,難道,他竟然想要強行逼她喝藥?
只是,還未等她有所反應,宮離魅的身影,便鬼魅般的出現在她身前半步之遙,微微傾身,單手挑起她白皙如月的下巴,強迫她微微擡頭看着他,另一隻手,卻是端着那隻黑乎乎的大碗,動作,沒有一絲遲疑的送到她的脣邊。
即便是白癡,也知道,接下來,他想要做什麼。
慕雲希一驚之下,驀然回過神來,淡若秋水的眼眸之中,驟然升起一絲怒意,眸光,不染一絲溫度的逼視着宮離魅魔魅幽煞的雙眼,憤怒,驚慌,交織着一抹淡淡的失望,毫無保留的,映入他的雙眼,也,映在了他的心底。
他端着藥的手,微微頓了頓,眼底,似劃過一抹淡淡的波瀾,只是,他也只是微微頓了下,便繼續,灌藥。
“我不喝!你放開我!”慕雲希拼命的搖頭,劇烈的掙扎,看到那隻碗,看到那些藥,她便沒來由的恐懼。
只是,不管她怎樣掙扎,卻都無法,掙開他的束縛,修長的手指,看起來,有種不正常的蒼白,彷彿,終年不見陽光般,冰冷,寒涼,可是,卻那樣有力!與她的力氣相比,有着絕對的優勢!
“宮離魅!你混蛋!”心中,又急又怒,卻又無法掙開他的禁錮,竟讓她,有些失控的低吼。
可是,不管她怎樣罵他,怎樣掙扎,他都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專注而認真的灌藥。
溫熱的藥汁,緩緩流入她的口中,苦澀,瞬間瀰漫開來。
慕雲希,驟然一驚,心底緊繃的弦驀然斷裂。
強烈的恐懼,自心底蔓延,慌亂與絕望之中,慕雲希費力的摸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對着眼前那人的肩膀,狠狠的刺了下去。
宮離魅!是你逼我這麼做的!
一聲輕響,慕雲希手中的匕首,泛着森然冷魅的流光,狠狠的刺進了他的身體。
血腥味,頓時,在風中瀰漫開來。
他,修長,卻有些消瘦的身姿,驀然間,僵硬了一下,那雙,被魔魅煞氣籠罩着的血色瞳眸,似乎,劃過一抹明顯的波瀾,似黯然?似苦澀?似自嘲。卻唯獨,沒有怒意與震驚,彷彿,他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做。
一切的異樣,都只是一瞬間,便恢復如常,他,就好像感覺不到身體中的疼痛般,依舊,坦然而平靜的灌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