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豔陽高照,尚書府門前,一片雞飛狗跳。
原本鬨笑着看熱鬧的人羣驀然一陣驚亂,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夜王府的歸寧之禮,有雜草,有泥土,有石頭,居然連,癩蛤蟆都有!這未免,也太過驚世駭俗了點吧?
此刻,看着那些驚叫着揮舞着雙手試圖趕走身上的癩蛤蟆的一衆尚書府夫人小姐們,四周圍觀的百姓均是驚得張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太子溫潤的臉上劃過一抹錯愣,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眼前發生的一切,直到慕傾顏悽慘驚懼無比的尖叫聲傳來,才驀然回神般,飛身朝慕傾顏掠去。
“顏兒——”看着此時早已失了方寸,驚嚇過度的慕傾顏,太子的臉上劃過一抹真切的心疼,伸手將慕傾顏抱在懷中,緊蹙着雙眉看着她身上歡快的跳騰着的癩蛤蟆,一絲怒氣劃過眼底,這個不知好歹的慕雲希簡直太過分了!
“太子殿下救我——救我——”面紗之外的那雙如絲媚眼之中,此刻一陣驚慌與恐懼,慕傾顏彷彿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着太子的手,驚慌失措,楚楚可憐。
太子薄脣緊抿,壓抑着無邊怒氣,只得親手爲慕傾顏抓去身上的癩蛤蟆,欲上前幫忙的侍衛都爲他喝退一旁,畢竟是在慕傾顏的身上,那些侍衛也不敢真的動手去抓,只得幹站在一旁看着。
那些慕千秋的夫人們,也是一邊尖叫着,一邊四處的跑着,被那滿身的癩蛤蟆嚇得嚎啕大哭,真是太噁心了!她們何曾見過這麼醜陋這麼噁心的東西!精緻的妝容早已花了,髮髻也是凌亂不堪,更甚者,有的癩蛤蟆鑽進了衣袖裡,不得不掀開袖子來抓,故而,眼前的情景,真的是混亂不堪!
慕千秋黑沉着一張臉站在一旁,眉頭緊緊地蹙着,精明算計的眼中一派怒火升騰,臉色難看的嚇人。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抓起來!”壓抑着怒火,慕千秋對着傻愣在一旁的侍衛一聲厲吼。
看着那些嚎啕大哭的女人,額前一陣青筋爆出。
大庭廣衆之下,成何體統!還嫌不夠丟臉麼?
清凰滿臉錯愣的看着眼前的情景,靈氣逼人的臉上表情微微有些扭曲,難怪今日總覺得依依那丫頭像是吃了興奮劑一般,從早上到現在笑就沒停過!看着她那一臉古怪的狐狸笑,她真擔心她會臉抽筋!
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在四周人羣的一片驚呼聲中,紫依以風一般的速度打開了剩餘的那些大箱子,螞蚱,蟑螂,老鼠,蝙蝠……各類大軍紛紛來襲!
一時間,烏煙瘴氣,人仰馬翻。
圍觀在四周的百姓紛紛驚叫着四散離去,那些螞蚱、蟑螂老鼠雖然沒有什麼殺傷力,可是,四處亂跑,四處亂跳,身上,袖子裡,頭上,到處都是,實在是太恐怖了!
熱鬧已經看完,還是先保住小命要緊!
紫依看着四下逃開的人羣,靈動的雙眼中劃過一抹不悅,好戲還沒有落幕,怎麼都走了呢?
目光看向不遠處情緒激動,一直哭哭啼啼着的慕傾顏,一抹詭異的奸笑劃過嬌俏可人的臉上,伸手往衣袖中一摸。
“嘿嘿!小寶貝,待會就看你的表現啦——千萬別讓姐姐失望哦!”攤開的掌心,白皙瑩潤如天蠶絲華,掌心之上一直黝黑的小烏鴉趴在上面,晶亮的眼睛猶如黑珍珠一般,滴溜溜的轉着,一幅聰明伶俐勁兒。
紫依奸笑了幾聲,伸手理了理小烏鴉的羽毛,掌心向前一送,小烏鴉‘嗖’的一聲衝了出去,方向直指慕傾顏!
“嘎嘎——”慕傾顏只覺得頭頂響起了一陣烏鴉叫,然後,臉上的面色一鬆,在她驚愣的視線中,翩然飄落,如一片飛墜的樹葉,被一隻跳起來的癩蛤蟆撲倒在地……
“啊——太子妃的臉——怎麼會——”四周驚慌着散開的人羣,不知爲何回過頭來,恰好看到了慕傾顏的那張慘不忍睹的豬頭臉,極度驚懼的大叫,那震驚的程度絲毫不亞於面對各類動物大軍!
他們,他們燕京第一美人怎麼會是這個樣子?這麼的慘不忍睹!若不知,她還穿着太子妃的服飾,若不是她還被太子殿下護在懷中,他們幾乎以爲她是從哪個蠻荒之境跑出來的人身豬臉的怪物呢!
“好醜——”
“嘔——”
許是,慕傾顏的美好形象在他們的心中太過根深蒂固,所以,便見不得有一點點的瑕疵,更何況,是這樣驚世駭俗、慘絕人寰的樣子!一時之間,還真的是很難接受。
“嗚嗚——太子殿下——顏兒不要活了——”自一片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慕傾顏只覺得羞憤難當,將頭深深的埋在太子的懷中,放聲哭道。
“全部都給我滾——滾——”看着懷中痛不欲生的慕傾顏,太子的心一片揪痛,昨日,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如今,又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幾乎當着全城百姓的面,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讓他的掩面何存?讓他身爲太子的威儀何在?急怒交加之下,也忘了平日裡極力維持的溫潤謙和形象,對着四周議論紛紛的人羣就是一通狂吼。
百姓瞬間一個激靈,只顧着震驚抒發感嘆了,倒是忘記了危險!太子,那豈是他們可以開罪的起的?
思及此,一個個像是腳底抹了油一般,跑的虎虎生風,瞬間,就躲進了四周的衚衕,酒肆,茶樓裡面去了。
慕雲希懶懶的倚在馬車上,作壁上觀這一出難得的好戲,清新淡雅的臉上一片風輕雲淡,脣邊勾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似笑非笑,絲絲玩味,絲絲嘲諷。
軒轅澈則是安靜的站在她的身邊,一張美的人神共憤的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與激動,那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眸子裡,彷彿斂了漫天的星光般,璀璨明燁,亮若星辰。若非礙於慕雲希在身邊,他早就衝上前去,追着那些滿地跳躍的螞蚱蟑螂到處跑了。
“哈哈……姐姐,你快看,那些壞女人的頭上好多小螞蚱呀!”軒轅澈一邊滿臉興致的看着眼前亂作一團的場景,一邊還不忘向身邊的慕雲希獻寶似的彙報着。
“想不到依依和子墨的戰鬥力還是挺強的。”看着眼前雞飛狗跳的一幕,琉璃色的眸中一派清淺瀲灩,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淡淡的瞥了身後的子墨一眼。
“那是必須得!王妃有令,屬下自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啊!”子墨正看得一臉興致,忽聞慕雲希之語,當即一臉諂媚笑容的看着她,一幅壯士斷腕的口吻說道。
“得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清凰一個冷眼掃去,靈氣逼人的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色,語氣甚是不客氣的開口輕嗤。
“豔陽高照,萬里晴空,哪裡來的風?”聞言,子墨一本正經的擡頭看了看萬里無雲的天空,摸了摸鼻子,滿是不以爲意的提醒道。
就算是有風,那也是她趁他不備時發的陰風陣陣!
一場雞飛狗跳的鬧劇持續了近半個時辰幾乎出動了尚書府所有的侍衛,纔將那些滿地亂爬,到處亂跳的動物大軍全部擒獲,重新裝回了那些紅松木的大箱子裡!
那些濃妝豔抹的姨娘們,此刻早已是蓬頭垢面,髮絲凌亂,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站在慕千秋的身後,滿眼恨意的瞪着慕雲希,一幅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的樣子。
“慕雲希!你乾的好事!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最好給本館一個解釋!”慕千秋的胸口微微起伏不定,額上青筋爆出,卻是極力壓抑着怒火,一雙精明算計的眼,逼視着慕雲希雲淡風輕的臉,沉聲暴喝了一聲。
“慕尚書何須動怒?夜王府家徒四壁,除了這些,實在拿不出珍稀之物。”迎上慕千秋那滿臉的憤怒,慕雲希卻恍若未覺般視而不見,微微挑眉,輕描淡寫的開口,清冷空靈的嗓音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
“哼!堂堂夜王府會清貧到只剩下蟑螂螞蚱老鼠?家徒四壁?家徒四壁你就什麼都別準備就是,何必整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聞言,慕千秋胸口起伏的愈發厲害了,看着她一幅輕描淡寫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就忍不住生氣!永遠都是這麼一幅不鹹不淡,什麼事都不放在眼裡的樣子!
“空手而來,於禮不合。”清冷空靈的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些重新蓋上的大箱子,一抹清淺流光劃過眼底,慕雲希淡淡開口,音色清涼。
“你還知道於禮不合?你帶着這些鬼東西作爲歸寧之禮,於禮就合了?”慕千秋聞言,怒極反笑,看着神色淡淡的慕雲希,沉聲喝道。
“若不是她們好奇心太甚,執意打開,自然不會這種結果。”慕雲希淡淡垂眸,清冷空靈的嗓音,漫不經心的語氣,不過,眸光垂下的一瞬間,一抹清冷的笑意劃過眼底,她們若是不打開,豈不是辜負了依依和子墨辛苦一天一夜的成果?
“這麼說來,還是你有理了?”聞言,慕千秋險些壓抑不住心頭直竄的怒火,明明她纔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禍首,可是,卻被她三言兩語的撇清了關係,現在反而變成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了?
“不錯。”慕雲希似乎沒有聽出慕千秋話中的深意般,語氣淡淡卻理直氣壯的回道。
“好,好,好!你伶牙俐齒,本官說不過你。”慕千秋怒極,乾脆不再理會慕雲希,一轉身,瞪着那些依舊哭哭啼啼的女人們,彷彿找到了怒意的發泄口似的,眉毛一豎,就是一聲怒吼,“還嫌丟人沒丟夠嗎?都給我回去反省去!”
在慕千秋的怒火中,那些個女人縱然有萬千怨言,此刻也不敢再多言,一個個滿是不甘的瞪視了慕雲希一會,擡步朝門內走去,一場華麗的鬧劇,也即將收場。
“七弟妹,真是好本事,這歸寧之禮簡直是驚世駭俗,空前絕後,也只有七弟妹這樣的人,纔拿得出這樣的禮!佩服!”太子一手攬着幾乎哭得死去活來的慕傾顏,走到慕雲希的身邊,面上依舊掛着溫潤謙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卻未達眼底,溫潤的眸中,陰鬱一片。
“都說,物以類聚,看來,那些癩蛤蟆很是喜歡太子妃?”豈會沒有聽出他話中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只是,慕雲希卻絲毫不在意般,清冷空靈的眸子在慕傾顏的身上掃了掃,緩緩勾脣,清淺一笑,幾分冷魅,幾分玩味的開口。
“哈哈哈——姐姐,我知道這是爲什麼!”慕雲希話音剛落,軒轅澈便滿臉興奮的轉頭看着她,一張美的人神共憤的臉上寫滿洋洋得意,獻寶似的對慕雲希說道。
“哦?爲什麼呢?”看着軒轅澈晶亮如月下寶石般明淨無暇的眸子,慕雲希微微一笑,語帶輕柔的開口問道。
他真的知道癩蛤蟆爲什麼喜歡慕傾顏?
“有一句話叫,癩蛤蟆喜歡吃天鵝肉!可是,又好像不對哎!她明明就是醜八怪,怎麼會是天鵝肉呢?”軒轅澈滿臉興奮的說着,可是,是到一半又轉爲滿臉困惑的表情,清越稚嫩的嗓音也帶着明顯的不解之色。
“哼!”太子滿臉壓抑的怒火,看着慕雲希和軒轅澈在那裡一唱一和,察覺到懷中慕傾顏的身子正劇烈的顫抖着,當即攬着她拂袖離去。
他敢肯定,再由着他們說下去,不知還會扯出什麼亂七八糟難以入耳的話來。
看着他們憤憤離去的背影,慕雲希不以爲意的扯了扯嘴角,彎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轉頭看了一眼清凰,眸光之中,似有深意。
清凰接收到慕雲希的目光,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無聲的跟在她的身後朝尚書府大門走去。
一路走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其富麗繁華,非一言一語可以形容。
浩浩蕩蕩的人羣,沒有人注意到清凰的身影剛剛進入到前院便已化作一道淡黃的流光消失不見。
後院。
穿越了三千繁華之後,這裡,相對要清幽靜謐一些,基本上都是賬房,書房等相對重要些的地方所在,是以,守衛和巡邏的侍衛也明顯的要比前院多了許多。
一道淺黃色的流光劃過天際,悄然落在一處庭院深深的高檐上,俯首下望,俯瞰着那些往來頻繁的巡邏侍衛以及院外,門外這層層戒備的守衛。
寢殿而已,居然守衛如此森嚴還要如此頻繁的巡邏?一定有鬼!
清凰靈氣逼人的臉上劃過一抹桀驁不羈的輕笑,足尖一點就欲朝着那戒備森嚴的院子飛去。
然,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
清凰的面色陡然一沉,眼中一絲冷冽殺氣閃過,反手一掌就欲朝身後那人攻去。
以她的武功居然都沒有發現有人靠近!是她太大意了?還是,對方武功根本就是在她之上?思及此,那發出的一掌幾乎是灌注了七層內力。
“喂!野蠻女,一來就下殺手啊!”身後那人似乎早已料到她會由此反應一般,身子一轉,閃到了她的身前,壓低了聲音,語氣誇張的控訴着。
“怎麼是你?”一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清凰便已知道來人的身份,當即撤回掌中的力道,輕飄飄的落在他的肩膀上,娥眉輕蹙,滿臉不悅的問道。
這丫的跟過來做什麼?差點壞她大事!
“我這不是好奇嘛!跟過來看看。你來這裡做什麼?”子墨摸了摸好看的鼻子,一邊擡眼打量着四周,滿是狐疑的看着清凰,開口問道。
“關你什麼事?快回去!”心中還在爲方纔之事有些懊惱,她居然都沒有發現他!他的武功在她之上麼?那爲何之前還被她整的那麼慘?難道是可以隱藏實力?心下微微惱怒,語氣自然也不會好。
“不關我事,但是,我好奇嘛!咦?這裡……這不是慕千秋的寢殿麼?你怎麼來這裡?”對於清凰略帶怒氣的嗓音子墨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也許,他早就習慣了她的語氣不善!不過,在發現了這是慕千秋的寢殿之後,還是小小的吃驚了一把。
“你好奇是你的事,別跟着我!”她可是來辦正事的,纔沒功夫與他瞎耗,話未是完,清凰便運起輕功,眨眼之間便已落在了慕千秋寢殿的屋檐之上,那些守衛與巡邏侍衛毫無所覺。
“喂!你還沒有說你幹嘛來一個老男人的寢殿?難道,你有不良嗜好?看不出來啊!”清凰的身影剛剛站穩,耳邊便響起了某人極其欠扁的聲音。
險些被他的話給嗆死!清凰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憤憤的回頭,眼神如利劍般直射他而去。
“你陰魂不散啊?”這丫的腦袋裡想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真想把他的腦袋撬開來看看是什麼東西做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獨自一人來一個老男人的寢殿,我怎麼放心的下嘛!當然要陰魂不散了!”對於清凰殺人般的眼神,子墨縮了縮脖子,自動屏蔽了!然後努力扯出一抹滿是諂媚的笑容來,再配上他那欠扁的話,怎麼看,怎麼讓人有種一腳飛了他的衝動!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清凰有些恨恨的瞪着他,以他的武功,若是動手的話定然會驚到院中的守衛,只能忍!
“我是人!當然吐不出象牙了!只有這個……”聞言,子墨理直氣壯的開口,一幅理所當然的語氣,末了,一指自己口中那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滿是得意的笑了笑。
“……”清凰看着那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下,此時不是與他算賬的時候,日後,多的是時間與機會!女子報仇,百年不晚!急什麼?
思及此,清凰乾脆不再理會他,他愛跟着就跟着吧!不過,最好不要壞她的事,不然……
心念微轉之間,清凰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淺黃色的流光如一陣輕煙般輕飄飄的閃進了慕千秋的寢殿之中。
身後子墨摸了摸好看的鼻子,眼中劃過一抹凌厲鋒芒,如一陣黑色的疾風般尾隨清凰而入。
尚書府,伊錦園。
繁花佳木,水榭樓閣,假山蓮池,迴廊曼繞。雖然不似皇宮的御花園盛大華麗,卻也是綿延百里,人間佳境。
午後的風,帶着幾分慵懶的暖意,吹得人睡意闌珊,按照軒轅王朝的禮法,女子歸寧應是第二天方可離去,慕雲希雖然從不拘於世俗禮教,但,此次前來尚書府是另有他事,用過午膳之後,便也隨着衆人來到這伊錦園。
拂柳垂落的蓮池邊上,慕雲希一襲淡化凡塵的白衣看着水中尚在沉睡中的半生蓮,顧自出神。她已囑咐過清凰,不管有無所獲都直接回夜王府,她今夜自然不可能留宿在此,只是,沒想到子墨也跟了過去。
“姐姐,你在看什麼?它們還沒有開花呢!姐姐喜歡的話,我把它們都摘回去吧?”忽而一道清越稚嫩的嗓音喚回慕雲希漸漸遊離的思緒,回過神來便看到軒轅澈正挽起衣袖準備往水裡跳,心下微微一驚,迅速的伸手拽住他。
“不可以下水,危險。”慕雲希微微蹙眉看着他,清冷空靈的嗓音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喜歡那些花,他就要去水裡摘嗎?果然是孩子心性!
“哦……我知道了……姐姐,我們去抓蝴蝶吧!那裡有好多的蝴蝶。”看着慕雲希微微蹙起的娥眉,軒轅澈縮了縮脖子,他又做錯了什麼嗎?眼臉輕垂,十分乖巧的應道,不過,轉瞬卻又是滿臉明燁璀璨的笑容,眼眸晶亮的看着慕雲希開口道,滿是期待。
“走吧!”看着他純粹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眸,慕雲希微微一嘆,無奈輕笑。
驀然,一陣若有似無的竹笛聲,彷彿跨越了天地洪荒般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飄渺,悠遠……
慕雲希的腳步微微一頓,琉璃色的眸中驟然劃過一道清淺瀲灩的流光,倏地擡頭看了一眼天際的浮雲,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劃過眼底。
“小姐?”一旁玩的正歡的依依顯然也是聽到了那飄渺的竹笛聲,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肅,看着慕雲希輕喚道。
“依依,看好澈兒。”慕雲希收回目光,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衣袂輕揚,眼前白光一閃,便已不見了她的身影。
子夜如千年寒潭般的黑眸之中劃過一絲波動,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王妃去的這麼急,是何人?那竹笛聲?
“姐姐——姐姐——”眼前突然不見了慕雲希,軒轅澈頓時一陣慌亂,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中寫滿焦急與恐慌,一聲比一聲焦急的呼喚着。
“殿下——不要亂跑——等等我呀——”看着跑遠的軒轅澈,紫依小臉之上一陣焦急,一陣風似的捲到了他的身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不要——我要找姐姐——”軒轅澈一把掙開了衣袖,擡腿就要朝前跑去。
“哎呀!殿下!其實,小姐她是在和殿下玩捉迷藏呢!她就躲在附近,只要殿下找到了,就算殿下贏了!”無奈之下,紫依只好眨了眨眼睛,選擇欺騙小孩子。
“真的?”聞言,軒轅澈倒是頓住了腳步,滿臉狐疑的打量了紫依一會,半信半疑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從來不騙人的!他,可以作證!”見軒轅澈有上當的跡象,紫依立刻換上一臉明媚無暇,純潔無比的笑,信誓旦旦的說道,還不忘伸手一指子夜,拖他下水。
“是嗎?”聞言,軒轅澈又將一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晶亮的眸子看向子夜,開口確認。子夜雖然冷冰冰的,可是,他是不會騙人的!
子夜的嘴角幾不可察的微微抽搐了下,要怎麼辦?騙主子?他不想啊!坦白?可是王妃不在……
見子夜沉默,紫依在一旁急的如油鍋上的螞蟻般,又是擠眉弄眼,又是打手勢的,他只是點點頭那麼簡單的事情而已嘛!她這麼純潔的人都可以爲了小姐,爲了殿下而撒謊!他連那麼小小的犧牲都不願麼?
在紫依幾乎已經是控訴的眼神下,子夜終於僵硬的點了點頭。天哪!比上戰場殺敵難多了!
“好吧!去找姐姐!我一定會贏的!”可憐的軒轅澈,就這樣淪爲了小紅帽!
暗處,掩映在大片的牡丹花叢下,兩雙眼睛正緊緊地鎖定着軒轅澈如仙如畫般的身影,一抹陰涼的笑意毫不掩飾的劃過眼底。
“小姐,我沒有騙你吧?那個夜王殿下,人雖然是傻了,可是,真的是整個軒轅王朝最美的男子!比大理寺卿都絲毫不遜色!”一道滿是得意的嗓音,充滿了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如果大理寺卿是蠱惑人心的妖,那麼,他就是凌越天地的神,讓人甘願匍匐在他的腳下。這樣的男人,怎麼可以便宜了慕雲希那個賤人!”聲音柔媚,帶着無盡的陶醉與迷戀,然,說起慕雲希時,那刻骨的恨意,不由得令人心驚。
“就是!小姐,那件事情,說不定就是慕雲希那個賤人在背後搗的鬼,姑爺居然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將小姐休棄,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從那丫鬟的話中,郝然猜出,這女子居然是之前因爲與那殺豬大戶李二牛私通,被捉姦在牀,慘遭休棄的尚書府三小姐——慕玲!
“巧兒,不要再提此事!那個殺千刀的竟敢這樣對我,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傾家蕩產,不得好死!”巧兒的話,瞬間點燃了慕玲心底的怨念之火,那一瞬間她周身彌散出來的怨氣,竟彷彿來自無間地獄中的怨靈,讓人膽戰心驚。
“是,是小姐。巧兒相信小姐一定可以的!自從夫人毀容,小姐被休之後,那些個女人不知道在背後說了多少小姐的壞話,夫人也受了她們的不少羞辱,這些都是拜慕雲希那個賤人所賜,換作以前夫人受寵時,她們怎麼敢如此囂張?”從來都是如此,深宅大院之中,雖然比不得後宮與朝堂的爭鬥激烈,可,也是個明爭暗鬥,相互傾軋的地方,三夫人毀容失寵,三小姐被休遣返孃家,在這陰謀算計的尚書府中,日子自然不會好過,也難過慕玲那一身的怨氣如此兇盛!
“哼!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夜王!既可以報復慕雲希那個賤人,又可以脫離這個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雖然夜王是個傻子,可畢竟是皇子,身份尊貴,我嫁給他就是夜王妃,不知比原來的身份尊貴多少倍。哈哈哈哈——”那怨毒的聲音,那陰森的笑聲,那雙怨氣密佈的眼睛,雖然在笑,可是,卻讓人毛骨悚然。
尚書府,後山。
這裡是整個尚書府最荒涼偏僻的地方,遠離尚書府的富麗繁華,雜草叢生,滿目蕭索。
一條清溪,水波瀲灩。
一道纖細的身姿向水而立,黑衣無風自斂,滿頭青絲成雪,淡淡的陽光之上,銀光耀眼,竹笛聲,正是自她口中傳出。
“青姨……”一聲輕喚,音色清冷空靈,帶着一絲輕顫,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瞬間瀰漫在空氣之中。
竹笛聲戛然而止,那凌風而立的女子倏地回過頭來,面容清麗,卻有一種歷經世事滄桑後的冷漠與荒涼,又因着心中的某種執念,眉宇之間擰着一絲永世無法消散的殤痛與戾氣。
不過,在她看到來人之後,卻緩緩扯出一抹慈愛柔和的笑容,異常的溫暖。
“希兒……”那是她,冰冷的生命中唯一一抹溫暖,已堅若磐石的心中,唯一一處柔軟。
“青姨!真的是你!我還以爲是聽錯了。”清冷空靈的眸中,往日的淡漠清涼不復,此刻卻是滿滿的欣喜與激動,從未見慕雲希有如此強烈明顯的情緒外露,也許,是十三年來的朝夕相伴,而今第一次分開這麼久。也許,是潛意識中的那份牽絆與依戀,那份,如孃親般的溫暖……
思緒還在飄忽之間,人,卻是已經飛快上前將那黑衣白髮的女子緊緊的抱住。
“呵呵……”看着撲到自己懷中的人,女子的臉上劃過一抹溫柔慈愛至極的笑容,連那眉宇之間的殤痛與戾氣似乎都淡了幾分,極度輕柔的伸手撫上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愛,在掌心蔓延……依稀之間,又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她總是在噩夢中驚醒,而她,總是緊緊的抱她在懷中,驅散她的不安……殊不知,她又何嘗不是藉着她的溫度來喚醒自己早已死去的心……多少個不眠的夜裡,她們就是那樣相互取暖,相互慰藉,找着活下去的理由……
“青姨,你怎麼會突然來燕京?可是有重要的事?”良久之後,慕雲希才緩緩的離開青姨的懷抱,嘴角輕揚,彎起一絲清淺瀲灩的笑靨。
“沒什麼事,我就是想你了,過來看看。軒轅澈,待你可好?”不自覺的伸手,撫過慕雲希的眉眼,雖然她是戴着人皮面具,可是,那指間的溫柔,傾瀉着濃濃的親情。
她的確是太想她了!所以,不惜丟下秋水宮所有的事務,千里迢迢趕來燕京看她,只是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
當初得知她執意嫁給軒轅澈時,她甚是憤怒,堅決反對!她怎麼可以嫁給軒轅烈的兒子?她絕對不會允許!正想不顧一切的殺去燕京,告訴她一切,可是,天邪老人卻突然出現,阻止了她。並告訴她,軒轅澈與希兒的宿命早已註定,根本不是她能更改的……
“他?因爲中毒,神智失常,忘記了前塵過往,現在的心智不過是個七歲孩童罷了!有什麼好不好的?”聞言,慕雲希微微一愣,心中忽而涌起一陣淡淡的悵然,琉璃色的眸中也不自覺的染上幾許迷離之色。
“此事我也略有耳聞,他能夠撿回一命已是奇蹟,剩下的,一切隨緣吧!對了,希兒可有見過軒轅烈?”說起軒轅烈,雖然青姨已是極力剋制,然,慕雲希卻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一股凌厲懾人的殺氣與戾氣自她的周身激射而出,連那滿池湖水都不安的拂動着。
“暫時還沒有。”清冷空靈的眸子裡掠過一抹淡淡疑惑,青姨與軒轅烈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麼?之前,青姨從未在她的面前提過此人。
“此人,希兒能避則避,就算是碰到了,也要萬分小心!”說此話時,青姨臉上的神情一派認真,語氣也很是嚴肅。
“恩!青姨,你對幽冥鬼教了解多少?”她雖是秋水宮主,可是,宮中大小事務幾乎從不需要她來過問,所有的一切青姨都會打理的好好的,多半的時間,她都是待在巫山,修習各種武功心法,醫毒盛典,奇門遁甲之術。現在想來,青姨把她保護的實在太好了。
“幽冥鬼教?你遇到幽冥鬼教的人了?”聞言,青姨的臉上陡然劃過一絲驚慌,伸手抓過慕雲希的手,急聲問道。
慕雲希微微一怔,從未見過青姨如此慌張失態過,莫非,幽冥鬼教很可怕?
“青姨不要擔心,只是突然想到了有些好奇罷了!”
“幽冥鬼教,萬煞之靈!傳言,他們甚至可以操控亡靈,精於各種邪術!更有甚者,傳言幽冥教主宮離魅早已墜入魔道,修成不死之軀!只因,他的體內本就留着上古魔神之血!這些,雖然都只是世人的傳聞,但,幽冥鬼教的確是恐怖之極,世人聞之無不色變!有一點,天下人也許並不知道,赤焰王朝權傾朝野的國師,不過就是幽冥鬼教魑魅魍魎四護法中的一人罷了!幽冥鬼教可怕之處,與秋水宮旗鼓相當。若遇幽冥鬼教之人,希兒切記慎重處之!”也並非她怕了幽冥鬼教,縱然幽冥鬼教震懾天下,憑着秋水宮也絕對有與之一戰之力!但,她的目標從來就只有一個——殺軒轅烈!滅軒轅王朝!至於其他的,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慕雲希卻是聽的暗自心驚,她只道幽冥鬼教,窮兇極煞,震懾天下,卻沒有想到竟恐怖到如此地步!然,越是如此,事情就越是詭異不尋常!
幽冥鬼教出現在燕京城,絕非偶然,像這樣一個教派應該也不會受制於他人才對。他們來軒轅王朝究竟是有何目的?
秋水宮與幽冥鬼教沒有半點瓜葛,她確定那些人不是針對她而來,可,若說完全是爲了軒轅澈,又總覺得不像這麼簡單。
尚書府,伊錦園。
軒轅澈相信了紫依的話,到處找着慕雲希,驀然,樹上的幾隻小鳥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由得站在樹下,擡着頭滿臉好奇的看着。
“哇!好大一個鳥窩!殿下,你想要嗎?我摘下課給你玩?”順着軒轅澈的目光看去,紫依立刻便發現了那個大大的鳥窩,嬌俏的臉上劃過一抹貪玩,話音未落,就開始往樹上爬去了。
掏鳥窩嘛!用輕功多沒意思啦!
“加油!加油!”軒轅澈在一旁興奮的看着,還不忘給她加油助威。
忽然,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出現在軒轅澈的視線中,正拿着一雙碧幽幽的眼睛看着他。
“唔……兔子?”軒轅澈歪着腦袋看了它一會,只覺得它好漂亮,要是抓來了送給姐姐,姐姐一定會很喜歡吧?
軒轅澈正想着,那白貓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嗖’的一下竄了出去,閃進了前方的牡丹花叢。
“兔子別跑!”見狀,軒轅澈低呼了一聲,擡起腳小跑着就追了過去。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眼前的景緻變了又變,軒轅澈卻一直追着那白貓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
入目,是一片碧幽幽的竹林,風過翩躚,竹香清冷。
一株翠竹下,那白貓趴在了那裡,不知道是跑累了,還是怎麼了,兩隻眼睛看着緩緩逼近的軒轅澈。
“兔子!看你還往哪裡跑!”軒轅澈眼睛一亮,看着竹枝下的那隻白貓,雙手一張,就撲了過去。
不偏不倚,剛剛好把那隻白貓抱了個滿懷。
“你是誰?爲什麼要抓我的貓?”一道柔媚又帶着幾分怯怯的嗓音傳來,軒轅澈循聲望去,但見一個身形高挑,柳葉眉,鵝蛋臉的女子正緩緩朝他走去,美則美矣,卻掩不住那周身瀰漫的怨氣。
軒轅澈只覺得皺眉,他不喜歡眼前的這個女人。
“喵——”原本安靜的白貓突然瘋狂的掙扎起來,趁軒轅澈不備,鋒利的爪子狠狠的抓破了他的手背,一個縱越,跳到了那女子的懷中。
軒轅澈吃痛的微微皺眉看向手背,三道細長的小口子,映着他白皙修長的手,分外清晰,一陣痠麻之感順着那傷口迅速的蔓延自全身,整個身子似乎都僵硬不能動了!
一絲恐慌劃過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晶亮的眸子,這是怎麼回事?
“呀!你受傷了?對不起,我的貓害你受了傷,我來幫你上藥!”那女子一見,立刻將白貓丟到一旁,快步朝軒轅澈走去,輕而易舉的伸手抓住了他被貓抓傷的手。
“走開!不要碰我!”軒轅澈的眼中劃過一抹明顯的嫌惡,下意識的想要伸手甩開她,可是,手卻動不了!
“被貓抓過了之後,一定要敷藥的。”軒轅澈整個身子都動不了,心中雖然厭惡至極,可是,也只能任憑那個女人抓着他的手,爲他塗抹了一層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只覺得清清涼涼的似乎很舒服,舒服的好像睡覺……
意識漸漸模糊,眼皮沉沉的垂下,頭一昏,跌入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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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兒,把他給我擡到牀上去!”看着倒下的軒轅澈,女子的眼中劃過一抹志在必得的幽光,對着趕來的巧兒幽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