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劃破黑暗,光明,再一次降臨在人間大地,普照衆生。
雲華殿,院中,鞦韆。
慕雲希依舊是一襲不染纖塵的白衣,靜靜地坐在鞦韆上,也不知是坐了多久,那一身白衣之上隱約有水汽瀰漫。
此時的她,微微閉着雙眼,幾縷青絲垂落,劃過淡雅的容顏,隨風輕輕飄灑,低垂的眼睫之上,凝了一層細小的霧氣,淡淡的晨曦之下,點點晶瑩。
“姐姐——”忽而,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自雲華殿中傳來,緊接着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軒轅澈滿臉驚慌與焦急衝出雲華殿,月白的中衣,黑髮如墨,披散而下,竟然連鞋子都沒有穿,便那樣焦急的跑了出來。
一覺醒來,在殿中沒有找到慕雲希,便驚慌着跑了出來,直到,院中那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方鬆了一口氣。
“姐姐!你怎麼起的這麼早?”美若夭邪的臉上綻放着一抹大大的笑容,只是,那雙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眸子裡還殘留着幾分惶恐。
慕雲希恍若從沉睡中醒來一般,緩緩的張開雙眼,琉璃色的眸子裡,有種金石玉碎的冷冽之色。
擡頭看了一眼東方落下的淡淡晨曦,原來,不知不覺,她已在此處待了一夜……
“姐姐,你怎麼了?”見慕雲希沒有開口說話,軒轅澈不免有些着急,三兩步跑到慕雲希的身邊,急聲問道,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寫滿關心。
“沒事。”清冷空靈的嗓音帶着幾分生硬,眸光淡淡的掠過他的周身,娥眉輕輕蹙起,怎麼連鞋子都不穿就跑出來?
“姐姐,你是不是還在生澈兒的氣?”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慕雲希淡漠清冷的臉,美若夭邪的臉上五官都快要擰到一起去了,雖然姐姐口中說沒事,可是,今天的姐姐很不對勁哎!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看着他眼中明顯的的不安與擔憂,冰冷的心湖劃過幾許暖意輕柔,慕雲希扯了扯嘴角,脣邊浮起一抹清淺的笑意,不管心中是有怎樣的荒涼與傷痛,面對他時,她都只希望看到他明燁純粹的笑容。
“沒有!澈兒很乖。”不是早就懷疑慕千秋不是自己的父親嗎?她也從不希望自己是他的女兒,如今的結果,不是最好的嗎?至於她的孃親,不管是生是死,她都會去尋找她的消息!
“那姐姐爲什麼會心情不好?”軒轅澈看着慕雲希脣邊的笑意,卻不自覺的皺起了好看的眉,微微偏着腦袋固執的追問,雖然她明明在笑,可是,他卻覺得她的心情一點都不好!
“我沒有心情不好。”心,微微一頓,他竟然可以看穿她的內心麼?口中卻是很堅定的說道。
“可是,姐姐明明就……”明明就是心情很差的樣子!但是,他卻不敢說,因爲擔心惹得她更加不開心……只是微微低下頭去小聲的嘀咕着。
看着他一幅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慕雲希不由得啞然失笑,原來,這個小惡魔也是有弱點的,擔心她心情不好!呵呵,不錯,以後有辦法可以制的住他了。
“那是因爲,你這個樣子就跑了出來,所以,姐姐纔會心情不好!”慕雲希忽然抿脣一笑,嗓音淡淡的開口說道,語氣之中帶着幾許輕笑。
“啊?”軒轅澈聞言,滿是錯愣的擡起頭直直的看向慕雲希,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寫滿困惑,美若夭邪的臉上尤自帶着滿滿的茫然之色,似在思考,隨即,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猛地低下頭去打量了自己幾眼。
呃——他忘記穿鞋子了!姐姐是在爲這個生氣嗎?記得姐姐曾經告訴他,不可以赤腳跑來跑去的……唔……完了!
“姐姐,我,那個,其實……姐姐,我馬上就去穿鞋子……”軒轅澈動作極爲緩慢的擡起頭來,眼神左右飄忽着就是不敢去看慕雲希的表情,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靈機一動,拔腿便往雲華殿中跑去,遠遠的飄來這麼一句話。
看着那抹急急衝進雲華殿的身影,慕雲希忍不住搖頭輕笑,衣袂輕揚,下了鞦韆架,擡步走向雲華殿,綠綺不在,她可不認爲他自己會穿衣服。
雲華殿中,軒轅澈已經快速的穿好了鞋子,此時,手中正拿着一件衣服翻來看去,滿臉的糾結之色。
“我來吧!”慕雲希踏進殿中之時,看到的便是眼前的情景,琉璃色的眸中劃過一絲輕笑,走到他的身邊,接過他手中的衣服,淡淡開口說道。
“姐姐……我又忘了……”軒轅澈伸手撓了撓頭,咧開嘴,綻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一臉傻兮兮的笑容。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爲他穿衣,對於那繁瑣的衣物,也早已經熟悉,甚至於,那最令她頭疼的盤龍扣,也可以應對自如。
後院,清池邊。
慕玲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蓬頭垢面,衣衫不整,也不知是暈了過去,還是已經死了。
假山之上,一抹嬌小的紫色身影,沐浴在淡淡的晨曦之下,恍若一不小心誤落凡塵的山間精靈,靈動嬌俏,明麗動人。
此時,她正睡得香甜,嘴裡叼着一顆小草,懷裡還抱着一包桂花糕,小嘴一張一合的,臉上似乎還掛着幾分嘚瑟的笑容。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落在假山之上,俊美的臉上掛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雙手環胸,好整以待的看着那個睡夢酣甜的少女。
子墨瞥了一眼遠處如死屍一般的慕玲,眼中劃過一抹深深的厭惡之色還隱着幾分幸災樂禍的快意,看來,那個慕玲被這個小魔女折磨的燁差不多了,考慮着要不要做回善事,送她一程?
“啊——銀子,不要跑!”驀然,一聲驚呼毫無預兆的響起,那般響亮,嚇了子墨一大跳差點一個重心不穩從假山上跌了下去。
紫依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手中的桂花糕從她的指間滑落,正飛快的朝地面落去。而那雙靈動如湖水般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離她而去的桂花糕,眸中有着瞬間的恍惚。
呃——子墨微微抽了抽嘴角,感情,這丫頭正在做懷擁銀子的美夢?那被她寶貝似的抱在懷中的桂花糕就是她夢中的銀子?
“呵呵……”一聲低笑,自假山之上響起,音色清潤,極是好聽。
“誰?哎——怎麼是你?”似乎還未從美夢破碎的哀愁中回過神來,驀然聽到聲響,紫依這才注意到身邊還站了一個人,驀然低喝一聲,快速的出手向那人襲去。
“反應可真夠慢的!我要是敵人的話,你的小命早就沒了!”不緊不慢的揮開那隻單手成掌,劈到眼前的小手,子墨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滿是戲謔的說道。
“哼!一大清早的擾人美夢!”紫依很是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一個縱聲跳下假山。
話說,她剛剛夢到了抱着好多的銀子,剛剛想把它們收入小金庫,銀子卻自己飛走了!都是那噶傢伙害的!
“喂!這怎麼能怪我呢?我這不是來看看那個齷蹉女死了沒。”子墨有些無辜的摸了摸好看的鼻子,沒想到這丫頭愛銀子愛到了如此走火入魔的地步!人家做夢,不都是夢到情郎?就她,做夢都是銀子!
“放心!有本姑娘的回魂丹在,她三五天之內是死不了的!”說話間,紫依已經走到了慕玲的身邊,擡起腳,毫不客氣的踹了幾下,慕玲才微微有了一點反應,手指動了動。
“你不是給她下了天下無解的醉紅妝麼?這都死不了?”子墨聞言,頓覺一陣涼氣自腳底升起,讓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那麼變態的媚藥,這個齷蹉女都受得了?還是人嗎?
“你覺得本姑娘會讓她這麼便宜的就死掉?”對付如此齷蹉不要臉的賤女人,就要狠一點!這可怪不得她,都是她自找的。
邊說,紫依邊蹲下身來,掰開她的嘴,餵了一粒藥丸進去,須臾之後,慕玲便睜開了眼睛,只是,那雙眼睛卻是空洞的厲害,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就彷彿一個已死之人般,那露在髮絲外面的臉,也是一片死灰之色,灰白慘淡,暗無光澤。
“呃……你確定她還活着?”看着眼前形同死屍般的慕玲,子墨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她這個樣子,可是沒有一點人的氣息啊!
“殺了我……殺了我……”回答子墨的,是一道細不可聞的聲音,黯啞,微弱,氣若游絲。
“你想死?沒那麼容易!本姑娘可不捨得殺你!”折磨一個人,並不是殺了她,而是要她,生不如死!
夜王府,大門。
一對人馬浩浩蕩蕩而來,停在了夜王府的大門外,看人去勢洶洶的樣子,似乎正壓抑着無邊的憤怒。
“慕雲希,給我滾出來!”一聲嬌喝,滿是怒意。
那女子,一身華服,年方妙齡,生的極是小巧纖柔,面容之間與慕玲有着幾分相似,卻比她嬌小了很多。
此人,正是尚書府四小姐——慕如月!是慕玲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月兒,不要激動,小心動了胎氣!”慕如月話音方落,身邊的男子便一臉緊張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勸道。
那人,正是之前擡着棺材來過夜王府一次的禮部侍郎於成志。?
“我怎能不氣?母親慘遭橫禍,姐姐又被慕雲希那個賤人強行掠走,生死未卜,我怎麼可能不生氣?”慕如月此刻滿臉的恨意,昨日,接到母親暴斃身亡的消息,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母親的身體一向很好,怎會突然暴斃?雖然父親他們都一口咬定是得了急症纔去的,但,她卻不相信,果不其然,從幾位姨娘那裡探聽到,根本就是慕雲希那個賤人殺了母親!
這還不止,居然還擄走了姐姐!尚書府那麼多人居然任由着那個賤人胡作非爲!她怎能不恨?
“月兒不要傷心,爲夫定會爲月兒討回公道的!”於成志眯着一雙佈滿陰毒算計的小眼睛,一揮手,命令家丁上前砸門。
就算軒轅澈是王爺又怎樣?皇上不待見他,太子忌憚着他,一衆皇子也是也是想着除去他,身爲禮部侍郎,他壓根就沒有把現在的軒轅澈放在眼裡!
手下之人得令,立刻上前去砸門,氣焰極是囂張!
雲華殿中,慕雲希正在爲軒轅澈束髮。
清可鑑人的銅鏡之中映出一對風姿彥華的身影,軒轅澈安靜的坐在那裡,慕雲希垂眸站在他的身後,神情專注的梳理着手中如墨如瀑般的黑髮。
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竟也會爲人束髮,還是,一個男子。
軒轅澈胳膊撐在梳妝檯面上,雙手捧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盯着銅鏡中白衣不染纖塵的女子,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之中滿是璀璨如星河的光芒,明燁光華,迷離炫目。
“姐姐,澈兒以後也要爲姐姐束髮!”看着銅鏡中風華瀲灩的女子,軒轅澈忽然開口,嗓音低低的說道,清越稚嫩的嗓音之中滿是信誓旦旦的篤定堅決之意。
“哦?澈兒會束髮?”聞言,慕雲希微微擡眸看了他一眼,不其然的對上他眸中那抹意味堅決的神色,挑了挑眉,嗓音淡淡的開口輕問,不置可否。
“不會!”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理直氣壯的開口,理所當然的語氣。
他從來都沒有爲別人束髮,當然不會了!但是,他現在很想爲姐姐束髮!所以,他一定會學會的!
“那你怎麼爲我束髮?”聞言,慕雲希只覺得好笑,漫不經心的問了句。
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要他爲她束髮!這世間的男子,又有幾人曾爲女子束髮?
不知爲何,腦中忽而想起以前在書上看過的一句話:十里桃林,輕紗燭影,我,只想爲你將青絲梳成白髮……
呵呵!搖了搖頭,甩開腦中這忽然冒出來的荒唐想法。
恰此時,綠綺的聲音自門外傳來,輕輕柔柔似江南月下的煙雨晚風。
“小姐,禮部侍郎在門外嚷着要見你,要不要轟出去?”
“哦?所爲何事?”聞言,琉璃色的眸中劃過一道凌厲暗斂的鋒芒,淡淡開口。
禮部侍郎麼?忠於太子,曾經,擡着棺材大搖大擺的進了夜王府,可是轟動一時啊!
“鬼叫着讓小姐把慕玲交出去,和他一起來的女人,好像是慕玲的妹妹。”說話間,綠綺已經走了進來,她並沒有見到他們,也只是侍衛前來通傳。
“慕玲麼?”慕雲希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只是脣邊,緩緩勾起一抹冷魅入骨的清淺笑意,緩緩擡步朝外走去。
那個女人,她倒是暫時把她給忘了!
夜王府,大門。
“慕雲希!你有本事就給我滾出來,躲在裡面算什麼?你現在知道害怕了麼?快把我姐姐交出來!不然,我就踏平這夜王府!聽到沒有你這個賤人!”在門外叫了半天,依然不見慕雲希出來,而且,他們的人又被夜王府的侍衛攔着,根本進不去。慕如月的火氣不由得更大,扯着嗓子大聲罵道。
慕如月潑婦滿街般的樣子,早就激怒了負責守門的夜王府的侍衛們,一個個的臉上都是義憤填膺之色,手中的長劍握的死緊,真是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那個膽敢對王妃出言不遜的女人立刻斬於劍下!
“慕雲希你這個賤人給我滾出來!你——”慕如月此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小腹,看似,被氣的不輕,額頭之上,已經滲出細密的冷汗來,一旁的於成志一臉的緊張之色,不時地給她擦着汗。
“閉嘴!你這個臭婆娘!再敢對小姐說出一句不敬之辭我就割了你的舌頭!”一聲怒吼,石破天驚,震的衆人一陣眩暈,慕如月伸手揉了揉額頭,擡頭看向突然出現的紫衣少女。
“快讓慕雲希出來見我!”面對紫衣那一臉的怒色,慕如月的身子微微顫了顫,不過很快便驅散了心中的那抹害怕,她現在可是人多勢衆,豈會怕了一個小丫頭?
“我家小姐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紫依瞪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將來人統統打量了一番,乖乖!居然來了不下三百人!打架麼?
“哼!你以爲我想見慕雲希那個……快把慕玲交出來!你們無權扣留她!”罵人的話習慣性的就要脫口而出,卻在瞥見紫依那略顯兇狠的目光時,戛然住嘴。
“廢話少說,慕雲希不出來也可以,速速把慕玲交出來,否則,休怪本官不客氣!”見妻子被氣的臉上微微泛白,於成志的臉上劃過幾分擔憂之色,生怕她再生氣會動了胎氣,當即板着一張臉,擺着十足的官架子,目光陰沉的看着紫依,厲聲喝道。
“呦——你讓我交出來我就交出來啊?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是你什麼人啊?看你這麼緊張她,怎麼?不會是你的小妾吧?”看着於成志那一幅自命不凡的樣子,紫依的眼中飛快的劃過一抹邪惡的光芒,撇了撇嘴,故作一臉曖昧的表情看着他,滿是促狹的開口,聲音不是很大,只不過是讓每一個夜王府門口的人都清晰地聽到了而已!
“你!你!休得胡言亂語!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臭丫頭!污衊本官不要緊。慕玲的名譽也是你可以污衊的?”聞言,於成志被氣的渾身發抖,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的,這還了得!當着一種下人的面,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你一個身份低賤的婢女也敢這樣趾高氣揚的和本夫人說話?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和慕雲希一樣都是一個小賤人!”紫依的話,非但羞辱了於成志,更是羞辱的慕玲,也是當着所有下人的面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這口氣,如何能咽的下?當即,慕如月滿臉抓狂的恨意怒瞪着紫依,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
“賤女人!你罵我可以,敢罵我家小姐,我殺了你!”眼前光影一閃,紫依的身影鬼魅般的出現在慕如月的身前,單手成掌,朝着慕如月的天靈蓋便劈了下去,殺氣四射!
慕如月頓時嚇的臉色蒼白,張大的眼中寫滿恐懼和不可置信,她都沒有看清楚紫依是怎麼出現在她的身邊的……
“依依住手!”一聲輕喝,淡淡傳來,音色清冷空靈,如秋水之湄的清淺月色淡淡拂過,卻讓紫依那充滿殺意的一掌驀然頓住,離慕如月的頭心半寸之遙!
“月兒!”慕如月只覺得雙腿一軟,身形不穩的向後倒去,卻被於成志及時的扶住,滿臉擔憂的輕喚道。
“小姐!這個賤女人是她自己找死!”紫依退開一步,閃身來到慕雲希的身邊,紅脣微微嘟起,似有幾分委屈,不明白爲何小姐要救那個女人。
“我都聽到了!”琉璃色的眸子淡淡的掃過墓容顏微微隆起的小腹,紫依的憤怒她明白,她們對自己的維護一如自己對她們一般,不允許任何人褻瀆。但,孩子是無辜的!這,也是她阻止依依的原因。
“慕雲希,你終於肯出來了?慕玲在哪?快點把她交出來!”見慕雲希出現,慕容顏的情緒瞬間又激動起來,見到殺母的仇人,又怎麼可能不激動呢?也忘記了方纔的害怕,當即就想要衝上前去,幸好被於成志給拉住了。
“你是她妹妹?”慕家的人,她一個都不喜歡!尤其是慕玲!這個女人是慕玲的妹妹,她同樣的討厭!清冷空靈的眸子緩緩掃過門外的去勢洶洶,浩浩蕩蕩的人羣,一絲淡淡的嘲諷劃過眼底,似乎,這個禮部侍郎總喜歡招搖過市的來夜王府?當這是菜市場了麼?
“哼!你裝什麼糊塗?你殺了我娘,又抓了我姐姐,你以爲我會輕易放過你?你快把慕玲交出來!”慕如月快速的環視了一眼慕雲希的身後,並未發現慕玲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控的大吼,心中隱隱的有種不安的預感。
“想要報仇,你可以放馬過來,若你不顧及腹中胎兒的死活,現在就可以。”琉璃色的眸子裡劃過一抹清冷的波光,她所殺之人,皆是該殺之人!動手之時,絕不手軟!殺過之後,也絕不後悔!
“你!你這個卑鄙無恥的賤人!你以爲用腹中孩子的性命來威脅我,我就會放過你嗎?我要殺你,又何須自己動手?殺人償命,你就等着給我娘抵命吧!”聞言,慕如月卻是情緒激動的大聲咒罵開來,還以爲慕雲希是怕了她身後的這羣官兵,所以纔會這麼說。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賤女人!臭婆娘!我家小姐心地善良,饒你一命,你卻不知感激,反而還在這大呼小叫,無知愚蠢至極!”紫依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又被慕如月這無知刻薄的話給激了出來,雙眼噴火的怒瞪着她,惡狠狠的吼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分明是小姐念及她有身孕在身,纔會對她多番忍讓的,沒想到,她卻蠢的跟豬似的,還以爲小姐是害怕她!
“哎呀——我的腿——”忽然,慕如月身邊的於成誌哀嚎了一聲,滿臉痛苦之色的抱着左腿。
“夫君,你怎麼了?”慕如月頓時一慌,滿臉焦急與關憂的看着於成志,急聲詢問。
“不知道……剛剛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好像不能動了!”於成志緊緊的皺褶眉頭,揉着自己莫名其妙劇痛的左腿,語氣很是鬱悶的說道。
“雖然你有身孕在身,念及胎兒,我不會傷你,但他,可就沒這麼好運。”清冷空靈的嗓音淡淡響起,慕雲希若有其事的把玩着一枚銀針,神情淡淡的看着慕如月,漫不經心的開口。
聞言。衆人俱是一驚,看向慕雲希的神情之中多了幾份畏懼,他們都沒有看到她是何時出手的!若非她自己說出,他們還不知道。
“什麼?你,是你?”慕如月驚愣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慕雲希,眼中劃過一驚驚懼。
“怎麼?不信?”慕雲希淡淡的看着慕如月滿是震驚的臉,素白纖長的指間捏着一枚銀針,陽光之下,點點銀光耀眼,隨着最後一個字音落地,玉指輕彈,銀針飛去。
“啊——”驀然一聲慘叫響起,分外驚心。
於成志滿臉痛苦的捂住右腿的膝蓋,額頭之上,冷汗直流。
這一針,慕雲希灌注了內力,銀針穿透膝蓋,骨而入,恰恰卡在了腿骨之中,只要一走路,就會劇痛無比,若想取出銀針,除非剖開皮肉,那種痛苦,非一般人可承受!
至於,慕雲希爲何出手如此冷魅無情,也許是將對慕如月的怒火加註到了於成志的身上,亦或者,根本就是惱怒於他之前竟敢詛咒她的澈兒!
“你,你,你慕雲希你這個喪心病狂的賤人!你竟敢——”慕如月臉色微微發白,伸手顫抖的指着慕雲希罵道,只是,話未說完,便被身邊響起的慘叫聲驚到,驀然住了嘴。
“啊——”於成志又是一聲悽慘無比的哀嚎,這次伸手捂住的是自己的左眼!
“啊——”一聲尖叫劃過長空,慕如月臉色慘白的後退了幾步,眼神有些呆滯,拼命的搖着頭,似乎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一切竟是真的。
殷紅的鮮血自於成志的指縫中流出,緩緩滴落,劃過他的手背,沒入衣袖之中。
“啊啊啊——我的眼睛——”於成志伸手緊緊地捂着左眼,身子在微微的顫抖着,似在承受着無邊的痛楚。
“既然,你們是爲慕玲而來,子墨,將慕玲還給他們。”慕雲希就那樣冷冷的看着他們,淡雅寧靜的臉上一派雲淡風輕,淡漠薄涼的讓人心寒,似乎,在那雙遺世獨立的琉璃色眼眸之中,這萬丈俗世的三千繁華根本就是如同塵埃,可以讓她凝眸駐足的,也許,也就只有她心中在乎的人……
“是!王妃!”子墨的身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俊美的臉上掛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眸中似乎閃爍着幾分古怪的光芒。
“把那個齷蹉女太出來吧!”子墨微微清了清嗓子,對着夜王府內大聲喊了一句。然後,便是一臉看好戲的神情看着於成志身後的那些人。
衆人皆是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夜王府的大門,生怕回錯過了什麼精彩的東西一般。
四周,忽而響起一陣抽氣聲。衆人皆是不可置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細看那夜王府大門,直到揉了幾次之後,才認命般的相信,他們看到的不是幻覺,是真的!
四名身着黑衣勁裝的夜王府侍衛,擡着一口黑森森的棺材緩緩走出了夜王府,停在了已經呆了的慕如月的身前。
這……這是怎麼回事?那棺材裡面的……
靜!死一般的沉靜!只有風吹樹葉的莎莎聲。
“不——姐姐——”驀然,呆愣了半晌的慕如月終於反應過來了一般,瘋了一般的撲向那口黑森森的棺材,臉上,早已是淚流滿面。
“快——快打開——”慕如月看着緊閉的棺材,心彷彿沉到了谷底般,對着一衆看呆了的手下,厲聲疾呼。
手下依言上前,動作麻利的將棺蓋打開,壓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的瞄了一眼棺材裡面,頓時,又是一陣倒抽氣聲。
棺材裡面躺着的慕玲,衣衫不整,不!是衣不蔽體!頭髮溼噠噠的披散着,有的黏在了臉上,那張臉,慘白一片,如死灰一般黯然,而且,海岸佈滿了觸目驚心的抓痕,像是被女人尖利的指甲所傷,而慕玲那一隻平放在胸口的手,長長的指甲上面依稀還殘留着未乾的血跡……呃……她臉上的抓痕是自己抓的?
“不——這不是慕玲——不是——慕雲希,你還我慕玲——”慕如月眼神呆滯的看着棺材裡面慘不忍睹的人,只是不停地搖頭,末了,瘋了一般的朝慕雲希撲去,口中大聲叫嚷着。
“夫人——”那幾名站在棺材邊上的官兵,見狀連忙將慕如月拉住,這夜王妃的手段他們可是親眼所見,大人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夫人這樣撲過去不是找死麼?
“人,已經給你們了,附帶贈送一口棺木,趁我還未改變主意之前,滾出夜王府。”淡淡的看了那些人一眼,慕雲希冷冷開口,嗓音淡漠清涼,如點點碎雪寒冰。
“月兒……月兒……”於成志一手捂着受傷的左眼,也不知道瞎了沒?在兩名手下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嚮慕如月走去,口中焦急的呼喚着。
“夫君——姐姐她——嗚嗚——”慕如月悲痛欲絕,一頭撲進了於成志的懷中,嚶嚶哭泣。
於成志一邊命令手下將棺材擡回去,一邊安撫着慕如月,只是,那隻尚好的有眼卻是滿含怨毒恨意的看着慕雲希等人離去的背影,眼神陰冷怨毒。
那羣於成志的手下們,一個個的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倒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們這去勢洶洶的來興師問罪,居然落得這樣的結果?還得擡着個黑森森的棺材回去?多慎人啊!
夜王府,悠然居。
這裡,本是一片空地,自從慕雲希來了之後,便開始命人重新建造,有意將此處建成一個桃花成林,綠柳扶風,碧水曼繞,長天一色的人間佳境。
也不知那些桃花是清凰從何處移植來的,此時,正開的無盡嬌嬈,一陣清風拂過,綠柳斜橋,水波瀲灩,彷彿,一不小心闖入了江南那一蓑煙雨之中,無盡愜意,恣意悠揚。
水邊的涼亭中,慕雲希一襲白衣斜倚欄杆,看着水中新植入的墨蓮,顧自出神。
涼亭之外,軒轅澈被子墨攔住了去路,俊美的臉上一片糾結之色,軒眉也是擰成了一個‘川’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將軒轅澈打量個不停。
“喂!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我要去找姐姐了!”軒轅澈有些不耐煩的撇了撇嘴,看着那個一幅中邪的樣子的人,語氣極是不滿的開口說道。
“別!主子啊!我就是有個問題想問你……那個……”一聽軒轅澈要走,子墨立刻收回打量軒轅澈的目光,轉爲滿臉的認真與凝重之色,緊緊皺着雙眉,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到底是什麼問題?”黑白分明恍若月下寶石般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好奇,飛快的看了一眼不遠處涼亭之中的慕雲希,開口催促道。
“就是,主子,你昨晚有沒有,有沒有和千嬌閣的姑娘那個……那個……”看着眼前軒轅澈那一臉比天使還要純潔無暇,比嬰兒還是懵懂無邪的表情,尤其的那雙純澈明淨到沒有半分雜質的眼睛,一向巧舌如簧的子墨竟有種不知如何開口的感覺,真是,深深的挫敗感啊!
“什麼千嬌閣?我不知道啊!”聞言,軒轅澈滿是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表情異常純潔的開口道。
他昨晚都和姐姐呆在一起的,哪裡有什麼千嬌閣啊!
“哦……沒關係!那個,那你昨晚是和哪個姑娘在一起的?長的漂亮不?”子墨一邊小心翼翼的想着措辭,一邊忍不住在心裡暗歎,看着軒轅澈的眼神,一片同情心酸啊!
主子啊!你居然還不知道麼?你已經非清白之軀了呀!你苦苦守了二十年的清白呀!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沒了呀!你要是以後知道了這事可怎麼活呀?
“我昨晚都是和姐姐在一起啊!姐姐當然是這個世間最漂亮的人啦!”軒轅澈滿臉狐疑的看着子墨那一臉糾結的表情,真擔心他會哭出來呢!眨了眨眼睛,回答的理直氣壯。
姐姐本來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嘛!
“什,什麼?”子墨有些反應不過來,那正如潮水一般傾瀉的憂傷,彷彿被一隻手倏地掐斷了一般,頓在那裡,不上也不下,伸手捏了捏非常僵硬的臉,緩緩的扯了扯嘴角,一幅見鬼的表情問道。
“幹嘛?我本來就是和姐姐在一起啊!”昨天在那個奇怪的山洞裡,他一醒來就看到姐姐啦!還有,之前,迷迷糊糊地,雖然睜不開眼睛看,但他也可以肯定,身邊的人就是姐姐!
“那,那,這麼說的話,你身上的毒是,是,是王妃給你解的?”從嫌先前的極度心痛悲傷,到現在的極度欣喜,激動,似乎,幸福總是來的太突然,讓他,有點小小的接受不了哎!子墨已經分不清,自己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激動還是震驚……呃……其實,他那已經扭曲到一處的五官,實在是看不出什麼表情的!
“當然啦!本來就是姐姐給我解的毒啊!”聞言,軒轅澈極是自豪的將頭一揚,神采飛揚的開口,回答的異常乾脆。
“哦……好好……哈哈哈哈……太好了……哇哈哈哈哈……”極度扭曲的一張臉上,唯一可以看得清楚的便是那一雙異常明亮,光芒萬丈的眼睛。
軒轅澈只覺得眼前一陣風過,眼前已是空無一物!只有耳邊,迴盪着某人恐怖的大笑聲。
“他怎麼了?抽風了麼?”聽着那漸漸遠去的鬼笑聲,軒轅澈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一臉純潔無辜的表情,嘀咕了句,然後,咧開嘴,綻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朝涼亭跑去。
那一日,整個王府都可以聽得到,子墨你癲狂恐怖的大笑聲,過後,人人都在暗自傳說着,子墨可能是中邪了!看着他的眼神,皆是充滿了同情。
那一日,不知是誰傳出了一個消息,說,他們尊貴的主子守身如玉了二十年,終於*了!別急,自然不是*於別人!而是,*於他們最最敬愛的王妃殿下!
一時間,夜王府上下激動一片,看着軒轅澈和慕雲希的眼神那叫一個……
那一日之後,負責王府美化的清凰姑娘,不知因何事離開了一段時間,衆人皆以爲,墨將軍可以好好的舒坦一些時日了,卻不知怎麼的,王妃親自下令,要子墨親力親爲,將王府之中所有種花,植樹,挖池塘,砌假山……等等事宜全部交予他來負責,每天的工作量驚人!而且,真的應了一句話,起的比雞早,睡的比貓晚!
眼看着半個月下來,子墨一天比一天憔悴,大家都有些於心不忍!可是,王妃有令,不準任何人幫他,否則,拉去充軍!
月黑風高夜,梧桐樹枝上。
“哎——”一聲充滿了懺悔的嘆息,在這無人的黑夜,分外清晰。
這,已經是子墨第一千零一次嘆氣了!
“現在知道嘆氣了?早幹嘛去了?”一道冷冷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嗓音傳來,子墨卻分明聽出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寧可得罪小人,也別得罪王妃——哎——”子墨躺在一根梧桐樹枝上,雙眼不轉圈的看着黑乎乎一片的頭頂,萬千悔恨,萬千感慨。
“清凰姑娘還是很不錯的!”冷魅冰寒的嗓音,語重心長的語氣。子夜擡頭看了一眼雲華殿的方向,幽若千年寒潭的黑眸之中劃過幾分清亮的波光。
雖然,不知道王妃是用的什麼辦法爲主子解毒的,但,已經可以肯定,不是他之前猜想的那樣。主子,還是有機會的!
“哎——野蠻女——你快回來吧——”想起清凰,子墨不由得滿是感慨,和王妃比起來,野蠻女簡直就是聖人,仙女啊!
“怎麼?你想她了?”子夜微微偏頭看了一眼身邊那人,明明是說着打趣的話,卻可以面無表情,語氣冰冷。
“呀!我倒是想起來了,那日在老男人的寢殿裡,她神神秘秘的藏了一幅畫,也不知道是什麼畫那麼寶貝,看都不給看一下,難不成是價值連城的名家絕筆?她還有貪財的習慣麼?”想起清凰,好像是從那一晚之後就沒有見過了,會和那幅畫有關嗎?
一時之間,四下一片靜默,只有樹葉的莎莎聲。
翌日一早,夜王府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御前太監總管元福!
只帶來了一句話。
“皇后娘娘生辰,夜王與夜王妃即刻進宮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