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受災,後宮衆妃嬪仁義,捐了不少銀兩衣物出來,這一消息傳出,大臣家中的女眷以及富商之家紛紛效仿。
據說,從皇城出發的車隊,從十二輛變成了五十餘輛,還有不少其他地方的富商官員自派了馬車親往北郡獻物。
皇城內外盛傳,這樣宅心仁厚的主意,是慣寵後宮的第一寵妃雲蘇想出來的,一首首讚歌童謠,在北燕國盛傳。
雲家上下歡喜不已,在家宴上雲天毫不吝嗇地誇讚了雲蘇,並當夜宿在了雲夫人房內,隨後幾日,都對雲夫人極好,嫉妒得側室薛芍藥幾乎發狂。
皇宮。
皇上在鳳棲宮設了宴,簡單又簡單。
可意義卻不簡單,許多宮妃在宮中咬牙切齒捶胸頓足了好一陣纔出門。
若能早點料到皇帝這般重視這次的捐贈,爲何不拼着日後拮据而多捐點,據說捐贈金額過千兩的都得到了皇帝的賞賜。
而捐贈過千兩的,只有華妃、皇后、蘇貴人,還有淨嬪。
淨嬪最不得寵,在宮裡的人緣甚至還不如集怨於一身的雲蘇,許多人都嫉妒她能有先見之明。
這次宴席,太后沒能來,卻叫人帶了禮物過來,兩枚款式一模一樣的玉佩,一枚較大的給皇后,較小的那一枚給雲蘇。
皇后拉着雲蘇一起給過來宣旨賜禮物的蓮蓉謝恩,蓮蓉傳達了太后的懿旨,便也退了出去,華妃沒得賞賜卻也受了皇帝親自的褒獎,臉上笑意連連。
尤其是皇上牽了她,讓她坐在皇帝身邊時,那張豔麗的臉更是嬌豔欲滴,她是宮裡最美的女子,這是毫無疑問的。
有宮妃小聲議論,太后如此賞賜,是想提醒雲蘇,再受寵也終歸只是貴人,與皇后之尊想差甚遠,她應該恪守本分。
雲蘇聽了,只是覺得好笑,她分位低,這次雖然有功,但仍舊是坐在了淨嬪的下手,淨嬪模樣冷淡,也不愛與人交談,只是自顧自地吃着酒菜。
雲蘇聳聳肩,她倒喜歡與這樣的女子同坐,省去了許多的麻煩,那桂花酒一直是她喜愛之物,甘甜可口又似乎不醉人。
可惜,那酒壺被淨嬪佔着,她不好意思開口讓她割愛,似乎那也是這清冷女子的愛物,正在她猶豫之際,皇帝忽然朝她招手,喚的是“蘇蘇,你過來!”
衆目睽睽,百般怨恨的目光下,她緩緩走向他,而他也只是將桌上的一壺酒遞到她手裡,對她輕言細語道:“少喝些!”
“謝皇上!”她福了福,有酒喝她是高興,可能不能不要在人多的時候對她特別的好,這等於將她推到風口浪尖,被人嫉妒啊!
這樣一想,她接酒壺的手,忽然一顫,那已經到了她手中的壺‘哐’地一下,跌落在地,整壺桂花酒全數灑在了她腳上。
酒是溫熱的,腳下的積雪都化了,她的腳卻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她擡眸望着皇帝,看了許久許久。
皇后見場面僵住,忙讓人將酒壺拾起,“這大冬天手腳都冰涼,妹妹想必也是手凍僵了纔會拿不穩的,皇上可莫怪啊!”
皇上的賞賜意味着皇恩浩蕩,而這皇恩落在頭上,若是接不穩,是對皇帝的大不敬,嚴重者是會要落下人頭的。
皇帝並未發怒,倒是雲蘇的臉,忽然白了,原本紅潤的嘴脣都蒼涼了,她呆呆地站着,只傻愣愣地看着皇帝。
皇帝朝她伸了手,握住她的手,“這手冷得很!”朝無夜看了一眼,“給你家主子拿個暖爐來!”
無夜不敢去看那交握的手,只是恭敬取了暖爐來,躬身遞給雲蘇,雲蘇沒接,還是看着皇帝,皇帝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嚇傻了?朕還沒說要罰你呢!”
那寵溺濃得叫人窒息,在往日裡她也是一再沉溺,此刻卻覺得刻骨的寒,他的手一直溫熱,很多時候她都會貪戀那溫暖,將手縮在他的手心裡不肯出來,現在卻一刻都不想呆。
她急*出來,遠離了他,“皇上,臣妾溼了鞋襪,想回宮換一雙!”
“就在皇后宮裡換一雙吧!朕瞧着你們的腳型相當!”這種情況,皇帝卻不肯放她走,其他宮妃都妒忌,皇帝竟然連這會子功夫都不想離開了她。
她冷,被皇后親自扶了,入了內屋換鞋,這是她第一次入皇后的內屋,裡面擺着新鮮的菊花,淡淡的香氣縈繞着。
“小姐,你很冷嗎?”鈴兒給她換鞋,發現她的身體都在顫抖。
雲蘇搖搖頭,皇后拿了件披風將她裹住,“也不多穿些,平白叫皇帝這般擔心你!”
她扯不出笑來,只任由鈴兒扶着她出去,皇后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雲蘇,說她怕冷這兒暖和點,皇帝讚了皇后一句,便拉了雲蘇的手,讓她就坐在他身邊。
皇后甘願將位置相讓,那還是緊貼皇帝身邊的位置,還是讓給了第一寵妃,這意味着什麼?
雲蘇卻什麼都感覺不到,只心裡一陣冷過一陣,那心如身體一樣冷到了極點便開始**,一陣一陣的抽。
他的寵幸是假的,寵愛又有幾分是真的?若寵愛是真的,爲何每次在人前,那寵愛總要勝過在人後幾倍?
他是皇族子弟,怎麼會不懂得,集寵於一身便是積怨於一身的道理?若換做是她,她若真的寵愛他,便不會故意在人前表現,除非他的目的只是做給人看。
又或者,只是想要她積怨於一身。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覺得冷,若是後者她還覺得可怕!
皇帝握着她的手,“還是冷嗎?”
她凝眸看他,仔細度量着他眼裡的寵愛,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都看不透,她忍不住小聲喚他,“燕翎風……”
“嗯?”皇帝應了。
有耳尖的宮妃聽見,嚇了一大跳,嫉妒又如火在燒。
雲蘇努力睜了睜眼睛,才控制住那酸澀的熱流,她啞了聲音,“你喜歡我嗎?”簡單五字,她押了所有的希望。
滿庭屏息,她這一問不小。
皇帝凝着她,微微捏了她的手,手上力道大了大,她卻不管不顧只盯着他,一心等着那句回答。
昨夜的心灰意冷,是討厭他的妻妾成羣,是接受不了他只要臣服而她要愛情的不平等,這樣的冷,經不起他軟言軟語一句寵愛。
在給他梳頭的時候,四周靜謐歲月安寧,她竟有種想要妥協的衝動,哪怕他三宮六院,只要他的心屬於她,這樣的寵愛只給她一人。
寵幸是假,寵愛會真嗎?
她記得曾經看見過一句話,沒有不想跟自己喜歡的女人歡好的男人!
很多的欲,來源於愛。
尤其,是那種堅韌隱忍之人,除了有愛,便不會放縱了自己的欲。
他對她,兩人親密擁吻,甚至同牀共枕,她能感受到他的欲,他那可以任由他掌控的慾望。
那樣的火熱下,他控制自如,要麼便是不愛她,要麼便是深愛她。
深愛?雲蘇冷嗤。天方夜譚!
那剩下,就是不愛,若不愛,可有喜歡?
若只是喜歡,她便也能在他的溫柔中將自己說服,若是連喜歡也無,她不知她還要堅持些什麼?去奢望些什麼?
靜靜的,執着的,用所有的希望去換他這一句。
他卻捏了她的手,暗示她不要胡鬧,她就要胡鬧!眼神逼過去,她顫了聲音,“皇上?”
皇帝將她的手收在掌心,溫柔笑道:“蘇貴人於北郡有功,朕決定將你晉升爲嬪,省去冊封之禮,今夜便奏效!”
“恭賀蘇嬪娘娘!”幾分真幾分假,跪了一地的祝賀之聲。
她再次成了一宮主位,本欲奪了她的凰騰宮,失了機會了,華妃起身笑道:“恭喜蘇嬪姐姐了!”
當即奏效,皇帝倒疼惜她得很!
再多的恭賀,再多的賞賜,也暖不過她的心來,他的眸寵溺猶在,卻與平日裡衆人跟前一樣,波瀾不驚。
她如此相問,他還能如此相答,波瀾不驚的眉眼裡全是寵溺,沒有愛!
她坐着,望着他的眼睛,他也凝着她,淺淺一笑,“還不謝恩?”
“謝皇上!”出口,聲音沙啞了。
皇后笑道:“瞧妹妹,都高興得不知所以了!”
皇帝朝皇后一笑,“此事,皇后功勞不小,朕也好久沒嚐嚐皇后熬的安神湯了,今夜朕就在鳳棲宮歇下了!”
歇下,便是寵幸,這是皇宮中不用言明的意味。
皇后第一次得寵幸,她倒也沒有過分歡喜,只是起身行禮,“臣妾謝皇上!”
紛紛吵吵,有謝恩的有恭賀的,歡喜的憂傷的,都與她無關,雲蘇感覺自己的心,如一朵剛剛綻放的花,在緩緩的敗落。
周身的力氣,被押在了那句話上,她覺得累,無比的累,起了身模模糊糊朝皇帝道:“臣妾身體有點不舒服,先行回宮了!”
她沒去看他,還是感覺到他身上不悅的氣息,她也再不想去管,後聽皇后道:“我見蘇嬪周身一直在顫抖,可能是那日染的風寒還未好,不如讓她回宮歇息吧?”
皇帝說了什麼,她一句沒聽見,只在混混沌沌中被一人攙着手,走出了鳳棲宮,路過嬪妃們的桌席時,聽見一人道:“不過就是皇帝今晚要寵幸皇后嗎?她就要做出這樣子,看來那天華妃說得不假!”
他要寵幸皇后了嗎?
雲蘇朝話傳出的地方,閃了一下眸,那宮妃垂下了頭,趕緊假裝在專心吃飯,雲蘇笑了笑,與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