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風側首看她,讚賞絲毫不吝嗇了,他嘴角笑開,“你倒有這玩意!”
雲蘇能說,這是爲了跟無夜聯絡,方便到時候逃出皇宮,闖蕩江湖而設計的嗎?
另一朵同樣璀璨的煙火,在客棧的那一頭綻放,雲蘇與燕翎風對望一眼,兩人都是神色一鬆。
黑衣人們同樣看到了那煙火!
下手只會更加的狠辣,趁着救兵未到,將他們殺了!
月色寂寥,無夜輾轉難眠,推開了窗去望那皎潔的月。
忽的,一朵煙火,在天空綻放,伴隨而來是那獨特的聲音,無夜愣了愣,隨後想起,這聲音不就是雲蘇模擬過的嗎?
那煙火,就是她畫在圖紙上的形狀!
她告訴他,這是聯絡信號,在找不到對方的時候,或者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使用!
那時候,是在宮裡,不能隨意的點放,她只是用聲音模擬,用畫筆描繪,只因是她仔細交代過的,他記得仔仔細細。
她出事了!
無夜那一刻,幾乎瘋癲,他從懷中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摸出她給的信號彈,按照她教給他的方式,在空中點燃。
他要告訴她,他馬上就到!
不顧一切地闖入了燕翎風的房間,即便他是帝王,此刻也毫無畏懼!
屋內無人,他退了出來,想起下午的刺殺,他狠狠眯了眯眼睛,她跟他在一起,纔會惹來這樣的危險。
“仇予!”他急紅了眼睛,踹開他的房。
人馬快速集結,他才驚覺,原來還是得靠別人保護她,他騎着馬,最快速地衝在最前面,他要立刻出現在她身邊。
時間很短。
卻因爲黑衣人們個個瘋狂屠殺,雲蘇的手越來越吃力,漸漸地擡不起來,只能垂着手臂,努力用腳去踢開那些狠辣的劍。
爲了護她,燕翎風的身上多處負傷,雖不是要害,但是血流得很多,雲蘇有些慌了神。
終於。
一騎馬蹄聲,踏着深厚的積雪而來,咻——強勁的箭弩劃破空氣,那欲刺向她的人,徒然倒地。
雲蘇驚喜回望,只見無夜一襲黑衣,穩穩坐在馬上,那散了的頭髮迎着夜風獵獵飛舞,他朝她笑道:“小姐!”
目光觸到她身上的血跡,心裡一緊,心疼得下手更加的狠了。
在他之後,涌出了仇予、燕翎越、還有古惟,和大批的黑衣人。
雲蘇綻放笑顏,握住了燕翎風的手,他護着她,慢慢後退,她在他的懷裡,他的背留給了敵人,此刻他只想護她周全。
援兵一到,這些敵寇成了窮途末路垂死掙扎的人,這種人是最可怕的!
他咬着牙,強撐着有些暈眩的身體,手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麼,真正的傷是之前用袖子爲她擋下刺殺,那刺在他腰間的傷。
他劍光迸射,如炫目的光,嗜血的殺意分裂而出,血光飛濺開去,他殺紅了眸子,這算不得是殘酷的戰鬥,卻是最令他心神不寧的。
一不留神,劍從側面而來,他咬牙閉身而過,刺入手臂總比刺入胸口好些。
“啊……”痛呼,是她清亮柔美的嗓音。
燕翎風的心,瞬間被狠狠揪起,一把摟過了她,只見她死死捂住胸口,那嫩紅的血液從她手指縫間不斷的滴落。
雲蘇擡眉,朝他一笑,“沒傷到要害!”
心卻擰得緊了。
手指在她的眉眼劃過。
關鍵時刻,她拼着自己受傷,卻不讓他傷了嗎?
她可記得,她已經識破了他寵愛裡的虛假成分,她可記得,在客棧時,他對雲家包括對她的懷疑?
他還記得,她的徒然轉變,他還記得,這幾日來,她的清淡冷漠。
她怎麼還……
燕翎風的眉,從未擰過那麼深,那深刻的川字,在諭示着他的心疼,赤紅的雙眼滿是殺意,他修長的指輕輕一揮,“給我剁碎!”
聲音冷寒似冰,他嗜殺的眼眸綻放凌厲的紅光,是鮮血的顏色,此刻的他,酷似人間閻羅,人人望而戰粟。
都說皇帝性情謙和,溫潤如玉……
衣袖,被人輕輕地扯了幾下,燕翎風化了滿目的嗜殺,垂目時已經溫柔,她臉色蒼白得令人心疼,額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她的聲音很輕,只是一句。
“地上好冷!”
她想他抱她入懷。
來不及說,已經昏厥。
這場惡鬥,消耗她太多的能量。
“蘇蘇,蘇蘇!”帝王的呼喚,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就連面對敵寇萬千,殺戮成災時,也未有過。
古惟立在旁邊,嘴脣抿得很緊。
似被搖晃得有些難受,雲蘇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渙散的焦距凝上了那絕美的男子,擡了擡手想將他的川字撫平,卻發現擡不起來。
她窩在他懷裡,朝那邊的殺戮望去,無夜一襲黑衣,劍舞得飛快,周身都散發了煞氣,那纖瘦憂傷的少年……
雲蘇扯了扯燕翎風,小聲道:“別讓無夜受傷!”
她聲音弱而小,卻擊在燕翎風的心上,竟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疼痛,嘴角勾起苦笑,他恨不能伸手掐住女人的脖頸,“都什麼時候了!”
她還在關心着另一個男人的安危。
他將她抱在懷裡,冷冷起身,跨步上馬腳下一夾,駿馬揚蹄奔出,朝最好的醫館而去。
夜風呼嘯在耳邊,寒氣漸濃,他將女人往懷裡拉了拉,聽着她淺淺的呼吸聲,自那些日而起的躁意,消散無蹤。
心,在胸膛中有力的跳動,卻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皺眉想了許久,也不知剛纔那股慌亂與恐懼源自哪裡,似乎那東西是在確定她真的沒有大礙,才消散的。
“我疼!”迷糊中,雲蘇喃喃自語。
手,不自覺地又緊了緊,腳下的馬被策放到最快的速度,懷中的人身體越來越軟,似要從他懷裡掉落出去,手臂收緊再收緊。
一股子不安,再次在心底涌動。
醫館,他踹門而去,“救她!”
醫館角落,斜躺着一人,手持一酒壺,喝得不亦樂乎,見他進來,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不是急症,急什麼?”
“你是大夫?”燕翎風語氣極冷。
那人坐直身體,手中的酒壺一扔,穩穩落在了桌上,撩了一把頭髮露出一雙媚眼,竟然是名女子。
燕翎風也愣了愣,“讓大夫出來!”
門口,寫着‘嵐館’,若不是早有聽聞,嵐館的主人醫術高明,這樣乍一進來,還以爲這兒是煙花之地。
“受傷了?”女子一襲黑衣,領口有些低,她閒閒地圍着燕翎風轉圈,“模樣倒是很俊俏,是要我救你,還是救這小美人?”
說着,她的手就要去碰雲蘇的臉。
燕翎風單手抱緊雲蘇,一手冷冷截住了她的手,丟開。
女子的臉色變了變,隨後冷笑道:“既然不要我救她,便走吧!”
燕翎風一滯,深邃的眼在她臉上來回轉了幾圈,鬆了臉色,“她受了重傷,還請姑娘爲她醫治!”
他的態度平和下來,女子倒笑了,“算你識相,我練嵐可不是隨便就幫人看病的!”
“練姑娘有何要求?”燕翎風大方,只要能快點治好雲蘇,要多少金銀珠寶,或者費多少心力去達到她的要求都是可以的。
“暫時沒有,想到了再提!”練嵐一擺腰肢,走到一軟榻前,示意燕翎風將人放在上面,他一身華貴,雖然不是頂出挑的,可是他整個人的氣度,卻是最出挑的。
這種人物,若能得他一個要求,可比任何金銀珠寶值錢多了!一般對君子,她也有君子的方法。
轉身,自桌底抽出一木盒子,打開在軟榻旁的小桌上,那裡面是各色各樣的用具,很多都是銀器。
“傷的不是要害,卻很深。出血有點多,加上她身體素來不好,要恢復過來起碼需要一個月。”收了適才的閒適,練嵐的聲音硬闆闆的。
因爲是女子,練嵐倒無須避諱,直接就用剪刀撕開了雲蘇的衣裳,順手將她的衣服全部褪了下來,她整個上身露在了空氣中。
練嵐還不罷休,伸手要扯去她的褻衣,燕翎風輕咳了一聲,有幾分尷尬,卻又不敢走開,只能立在那,目光只敢落在練嵐的手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練嵐斜眼看他,嘴角掛笑,手下也不含糊,替她清理了傷口,期間雲蘇疼得直哼哼,練嵐二話不說,一針紮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昏迷過去。
“你做什麼?”燕翎風緊張不已。
練嵐道:“哦,只不過是不想聽到鶯鶯燕燕的哭聲!”
鶯鶯燕燕?燕翎風忽然笑了下,這個詞語經常是她用來形容他那些女人的,而她又怎麼會是鶯鶯燕燕呢?
“少爺……”
“爺……”
外面,是仇予等人着急的呼喊。
燕翎風瞧了雲蘇一眼,見她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二話不說將自己的外袍一脫,要蓋在她身上。
“等等!”練嵐出言阻止,“你外袍上全是血,會弄髒了她!”
轉身,拿起了一干淨的毯子將她蓋好,瞥了瞥他,嘴角溢出善意的笑,垂目看雲蘇,心裡嘆道:跟這種隱忍到可怕的男人在一起,會很辛苦的!
燕翎風纔出聲,“我在這!”那渾身的氣魄,飛射而出,練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