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坐在鏡子前發愣,身邊有收拾好的包裹,雲蘇拍了拍她的肩膀,“發什麼呆?你不是正好可以跟你家大少爺在一起了!”
“小姐……”鈴兒臉一紅,眼圈也紅紅的,像是哭了很多次。
“傻丫頭,回去替我照顧好母親哈!過不了多久,我與無夜也會出宮,到時候一起去共外面的世界好好逛逛!”
“真的嗎?”鈴兒睜大了眼睛。
雲蘇笑,“我何時騙過你?怎麼跟你說了這麼多次,你還是不信呢?”
鈴兒垂下眸,“且不說小姐的身份,就算小姐能出宮。小姐捨得宮中的人嗎?”她是說皇帝,但是她沒有說透。
雲蘇在她頭上一拍,“你儘可不信我!到時候,休想我帶着你去玩,最好把你早早嫁了!”
“小姐……”
“好了,知道!無夜不娶,你就不嫁,你這丫頭啊!”雲蘇嘆了口氣,“我見你平日裡對哥哥崇拜的很,如今讓他領了你出去,你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你若是……”
“小姐,如果大少爺領我出去,是要娶我做小妾的話,鈴兒寧可受那二十板子!”鈴兒一把站起,摸樣緊張。
雲蘇笑看着她,“怎麼?堂堂雲軒雲大人,還配不上你?”
“小姐!”,鈴兒知道雲蘇是開玩笑,但是她還是急紅了眼睛,“你知道的。”
“我知道!”雲蘇摸了摸她的頭,“好好伺候夫人和大少爺,還有小心着些雲瑤!”說到雲瑤,雲蘇眯了眯眼眸,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小姐,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伺候,小姐宮中比家中險惡千百倍,您也得好好保重,鈴兒等着小姐!”說着,那丫頭又留了眼淚。
一把撲入了雲蘇的懷中,“小姐,鈴兒真的不捨得小姐,也不捨得無夜!”
“我知道,你耐心等等,過不了一月,我必定去接你!”雲蘇撫撫她的頭髮,輕聲安慰道。
鈴兒點點頭,“小姐,您真的得對無夜好點,無夜他當年爲了小姐,吃的苦頭絕對不比鈴兒少,真的!”
“我信!”雲蘇斬釘截鐵,“你放心吧!你與無夜都是一樣的,我絕不會虧待了誰。”
兩人似有千言萬語,可是一時間說也說不清,清妍在外面敲了敲門,“小姐,內務府的公公來了,說是要帶着鈴兒姑娘去外宮,讓雲軒大人將她帶走!”
“小姐……”鈴兒一聽,拉着雲蘇的手就是不鬆開。
“走吧,我送送你,等你見到了日夜唸叨的大少爺,就不會這般樣子了!”雲蘇深吸了口氣,滿臉的輕鬆。
心中卻沉甸甸的壓人,清妍跟在兩人身後,亦步亦趨不敢跟太近,怕打擾了兩人,又不敢跟得太遠,怕那兩人猶自沉浸在悲傷當中,無法自拔。
“小姐……”遠遠的,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
雲蘇與鈴兒一回頭,發現無夜站在一棵常青樹下望着兩人笑,鈴兒連忙跑了過去,“無夜你怎麼來了?”
“我來送送你!”走了這幾步路,無夜感覺後背都溼透了,很是吃力,他定定的站着,不給人看出他的吃力。
鈴兒眼圈一紅,“我倒寧可你不來!”
“我都來了,就送你到門口吧,將你交到大少爺手中,我才安心!”無夜勾了勾脣,鼻尖上全是細密的汗水。
“你的身體……”鈴兒的眼淚,刷得就下來了。
“不礙事!”無夜毫不在意,推了推她的肩膀,“走吧,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羞不羞?”
“小姐,你看無夜!”鈴兒紅了臉,朝雲蘇撒嬌道。
雲蘇一直在笑,臉都快僵硬了,她面對着的,並不單純只是分別,還是一種艱難的抉擇,或許心中已經做了抉擇,如今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捨。
不捨鈴兒,不捨做出那個決定!
如果一切還有轉機,她會如何呢?
雲蘇勾了勾脣角,還是想要愉快的笑笑,但是嘴角扯得生疼還是露不出笑的表情來,不捨不捨還是不捨!
雲蘇啊,你何時才能硬起心腸來呢?
“小姐……”無夜喚了她一句。
雲蘇回頭,“怎麼了?”
她發現無夜,一直看着她的身側,然後低下了頭。
“皇上吉祥,見過雲大人!”無夜這樣說。
雲蘇後背一僵,不想回頭去看,倒是鈴兒丫頭嘴快,“皇上吉祥,大少爺吉祥!”
“還是鈴兒嘴甜,瞧無夜這小子,果真是隻忠心皇上一人了,見了我連句大少爺也沒有,只是這句雲大人,好不生疏!”
雲軒看得出氣氛的尷尬,他故作輕鬆,想要將這氣氛調節調節,結果他話一說完,竟然沒有人接話,氣氛倒顯得更加的僵硬了。
“不必多禮了!”皇上的眼神,一直落在雲蘇身上沒有移動過。
“臣妾見過皇上,見過哥哥!”雲蘇不想糾結行禮的事,只是乾脆的福了福身體。
燕翎風的眼神才緩緩調轉,移到了鈴兒身上,“出了宮,好好侍奉你家主子!”
“主子?”鈴兒疑惑。
“我難道不是你主子?”雲軒微微一笑,語氣輕鬆。
鈴兒臉蛋一紅,有些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估計小姐跟大少爺是跟皇帝說,要將她許配給少爺,所以皇上才准許她出宮,跟着少爺走。
否則這種被攆出皇宮的,一般都沒有好下場,個個淒涼難看!
可是她……
鈴兒猶豫,在看到無夜投過來的提醒眼神後,她嚥了咽口水,乖巧道:“奴婢遵皇上吩咐!”末了,她不懂規矩的加了句,“奴婢也請求皇上,好好待奴婢的蘇妃娘娘!”
“蘇妃娘娘是你的?”燕翎風挑眉。
鈴兒臉通紅。
“蘇妃娘娘,是我的!”燕翎風笑了。
氣氛,瞬間因爲他的笑而變得異常尷尬,雲蘇愣了愣,才道:“蘇妃娘娘是你的,雲蘇是我的!”
不待任何人說話,她道:”哥哥,替我好好照顧鈴兒,不可讓她在家裡受了委屈!”被皇帝貶出宮去,這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怕是有人故意因此刁難她!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雲軒珍重點頭,“放心!”
他朝鈴兒伸出了手,“跟我走吧?”
到這兒,便是要分別了,氣氛悲傷到了極點,鈴兒不再說話,沒有人說話,只看見雲軒淡淡的朝她伸出了手,這雙手能給她自由,卻給不了她想要的相守。
“小姐……”淡淡的一聲呼喚,已經哽咽了聲音。
雲蘇別過頭,誰也不看,低着頭看眼前那明黃錦靴,“好好保重吧!”
“是!小姐,我一定好好保重,小姐也要好好保重,宮中兇險無數,小姐明劍易躲暗箭難防啊!”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雲蘇不肯別過頭來,她怕這種離別。
記得,當初,彪悍如她,沒到老兵離開的時候,必哭的人居然是她,只是她不在人前,而是偷偷在人後。
“走吧!”雲軒再次催促了一句,門口的馬車還在等着,這倒不是很急,而是他瞥見了皇上對雲蘇的聯繫,和雲蘇眼中飽含的淚水,若是再待下去……
“好!”鈴兒深吸了口氣,最終望向了無夜,“無夜,好好保重!”她扭頭,率先朝出宮的方向走去。
雲軒朝皇帝行了個禮,再向雲蘇點了點頭,表示禮貌便轉身走了。
人去心空,當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雲蘇將眼睛閉上,任淚水淌過臉頰,她弱了,當着人的面也哭了。
重生在古代,她如同嬰兒墜地,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怕的,寂寞的,鈴兒全心守護,一心一意對待她,那便是最親最親的關係。
如今兩人遠遠相隔,哪怕只有一堵牆,但相見的時日遙遙無期,她甚至不敢說,究竟何時才能從這牢籠中跳脫出去,走向另一片天地呢?
人生太可怕了!
總是想着解脫,可是又有哪一種解脫是真正的解脫呢?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罷了!
想想,更覺可怕!
雲蘇心底一片的涼,那種豪情萬丈莫名消散,換來的只是生活的無奈,所有的所有,爲什麼總會那樣無奈,相愛不能愛,相走不能走,這種折磨如同將心放在了煎鍋上,她想她懷念以前的生活了!
簡單,純粹,一心一意只爲一件事,多好!
偏偏命運如此安排,她能怪誰呢?
或許,還是該怪自己,若是當初就能斷,能斷得徹徹底底,她又如何這般辛苦難受?
“小姐……”耳旁,無夜輕輕喚她。
她慢慢睜開眼睛,眼底潮溼一片,一扭頭便看見燕翎風夾着眉頭,目光炯炯相望,“無夜,回去好好養傷吧!”
“小姐,我……”
“別說了,我先回宮!”雲蘇將他的安慰打斷,扶着清妍的手就走。
清妍緊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心都是冰冷的,清妍知道她需要溫暖,而她什麼都無法給予她,只能用手心去溫暖她的。
雲蘇扭頭,微微一笑,“謝謝你!”
“娘娘,奴婢應當的!”清妍回笑,“鈴兒姑娘出了宮,奴婢會像鈴兒姑娘一般侍奉娘娘,讓娘娘舒舒坦坦的!請娘娘放心!”
“我知道,你會!”心中,還是涼。雲蘇吸了吸鼻子,“我們回宮吧!”
“小姐!”無夜大步走向她,在地上一跪,“請主子,帶奴才回宮!”
雲蘇一眯眸,往燕翎風看過去,燕翎風嘴角微微挽起,“怎麼,你不要他?”
“要!”幾乎是沒有考慮的餘地,雲蘇斬釘截鐵。
“今晚,去雍寧宮領人!”燕翎風扔下一句,負手離去。
他飄飛的衣袂在空中飛揚起,有別具一格的華麗美,雲蘇皺了皺眉,今晚去領人,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無夜眼神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小姐,我等着你來領……”
後面一句,微微苦澀。
雲蘇更是苦澀,“等着唄!"
她也轉身,往他相悖的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