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一道接着一道,雷聲震耳欲聾,豆大的雨點瘋一般的打在飛雪的身上,臉上,冰冷、刺痛,若現實般這麼殘冷無情!
頭髮凌亂,臉色慘白,衣裳不整,那是怎一個狼狽不堪……
這樣的飛雪?風清寒站在廊檐下,怔怔的望着那個就這麼佇立在風雨中一動不動的女子,胸口的抽痛一陣蓋過一陣。眼前的這個女子,眼前這個精神委靡,毫無半點生氣的女子,是趙飛雪嗎?是他所熟悉的那個趙飛雪嗎?還是那個動不動就喜歡和他拌嘴,有事沒事都喜歡大呼他名字的趙飛雪嗎?
就在方纔,他還一直以爲,碧雲所謂的見到飛雪那般痛苦的樣子,是她爲了出府而造出來的假象,是她拿來騙人的伎倆!
風清寒從不相信什麼幽冥鬼怪之說,更不會相信以玉面做事的謹慎會被人賣假藥,所以,在他的心裡,他一直以爲飛雪服下鶴頂紅得以不死的真正原因,便是她百毒不侵,而一個百毒不侵的人自然不會中毒!
可是?
迎着風雨一步步走到飛雪面前,薄脣緊抿,風清寒凝眸,默而不語。
雨水早已模糊了視線,渾身發冷發顫的飛雪,望着眼前這抹朦朦朧朧似夢似幻的緋色身影,飛雪動了動那張早已被她咬破此時已然冷的毫無血色,發白發青的脣,聲音沙啞,似喃喃自語,“風清寒,對不起,對不起……”
俊眉微微一蹙,飛雪這般細若蚊蟲的聲音在這般大雨的天氣裡風清寒哪裡能夠聽的到,雙眸一動不動的盯着飛雪的雙脣觀了片刻,本想着能依着她的雙脣來辨出她的話中之意,哪想因着飛雪說話時雙脣張合的幅度實在太小,風清寒瞪着眼睛看了好大一會兒,硬是沒能明白飛雪的意思。
懊惱的嘆了口氣,風清寒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即而道:“有什麼話進屋再說!”
話落,也不管飛雪是否聽到了他的話,便兀自拉過飛雪的冰冷的有些不像樣的手,牽着她大步朝着房內走去。
溫暖的觸感驀的自掌心傳來,飛雪本是有些迷茫的神情在被風清寒牽着走了兩步之後,頓時清醒過來,望着那抹走在自己前方步履之間略顯焦急的身影,飛雪抿了抿嘴,被風清寒牽着的手剎時用力一甩,旋即,垂首,也不看風清寒那般詫異的神情,飛雪就這麼倔強的站在雨中,不動,也不說話。
垂眸望了一眼被飛雪甩開的手,風清寒也不生氣,默了一瞬後,便又轉身,再次拉過飛雪的手,大步朝前。
飛雪掙扎,想要甩開,然,有了方纔的經驗,風清寒拉着她的手力道明顯比剛纔把握的要好,即不會傷了飛雪,卻也鉗制着她不能逃離。
飛雪氣急,幾次掙脫無果之後,她乾脆便停了步子,想要朝後拉,但被巨毒給折磨了一天的身子,哪還有什麼力氣反抗。
連拖帶拽的將飛雪拉進房後,風清寒一把將飛雪甩到椅子上,即而朝着青萍和碧雲怒聲喝道:“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侍候王妃把衣服換了!”
“風清寒,我的事不用你管!”還不待青萍和碧雲回話,飛雪便冷聲阻止。
“不要我管?”眸光不屑一瞥,風清寒驀的逼近飛雪,望着她居高臨下一笑,雨水沿着他的側臉一滴一滴的落在飛雪臉上,神態邪肆,容顏妖媚,少了先前的那抹冷冽,風清寒的語氣到顯的有些無賴和痞氣,“我就管了,你能拿我怎樣?”
“你……”怔怔的望着眼前這張怎麼都看怎麼都美的撕心裂肺的絕美容顏,飛雪的眼淚剎時若斷了線的珠子,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
無聲的哭泣,那般的委屈,那般的無助,風清寒本就一直緊縮的胸口驀的一窒,僞裝出來的那種吊兒郎當的神情頃刻間不復存在,身體緩緩直起,碧波盪漾的眸子剎時閃過道道深不可測的光芒,果然……
“好生侍候王妃休息!若在有誤,本王絕不輕饒!”
“是的,王爺!奴婢知道了!”青萍和碧雲垂首跪下,臉上誠惶誠恐,何謂有誤,她們自是清楚,王爺的意思是要將王妃徹底禁足了!
“風清寒!”望着風清寒轉身離去的背影,飛雪只覺心下一緊,胸口似有什麼東西剎時被人抽離一般,猛的起身,雙手陡然從背後將風清寒抱住,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背上,飛雪連聲音都止不住開始顫抖,“風清寒,原來你是對的,原來你真的是對的……”
原來趙府真的是抱着*意圖才接近你的……
身形猛的一僵,冰冷的觸感剎時自後背傳來,原來,她的身子竟是這般冷,這般的冷!
輕輕的覆上飛雪的手,風清寒緩緩轉身,溫柔的替飛雪擦了擦眼淚,微微嘆氣,雙眸滿是無奈和憐惜,“下去給王妃熬碗薑湯送過來!”
“是,王爺!”
青萍領命而去,碧雲早已爲飛雪準備了一套衣服在一旁候着,此刻見風清寒和飛雪兩人情緒都稍稍平靜了一些,方敢諾諾上前,將手上的衣服交到風清寒的手裡,垂着頭,巍巍道:“王爺,這是王妃的衣服!”
輕應一聲,待碧雲自行退下後,風清寒方纔拉着飛雪越過倒在地上的屏風,朝着*榻走去。
默默的將飛雪身上的溼衣退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飛雪身後的那道傷痕,風清寒頓了一瞬,便又自懷中掏出傷藥,輕輕的替她擦上。
清涼舒適的感覺自背後傳來,這種熟悉的感覺,身形驀的一頓,飛雪僵了一瞬後,便又立馬放鬆下來。
上藥,穿衣,整個過程,兩人都靜默無語,氣氛*,卻又純粹。
手上的傷被指甲摳的很深,深到風清寒都能看到那些藏在皮肉後面的骨頭,一個人到底要在承認着怎樣的痛苦時,纔會這般謔待自己。
透明的藥膏經過風清寒的手指,被輕輕的塗在飛雪傷痕密佈的纖手上,風清寒垂着眼眸,斂了那份邪魅的神情很淡很淡,淡的飛雪有些疼,疼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怎麼了?還是很痛嗎?”眸光對上飛雪氤氳朦朧的雙眸,風清寒滯了一瞬,復又低頭,淡淡道:“那我在輕點。”
“風清寒。”
“嗯!”輕應一聲,待確定飛雪手上的傷都上過藥後,風清寒方纔擡眸,淺笑道:“有什麼話,你說了就是,我聽着!”
“我,”飛雪動了動嘴角,眸光躲閃着在屋內掃了一圈,便又垂着腦袋,沉默起來。
用一塊乾淨的棉帕替飛雪擦了擦頭髮,望着這般左右不是的飛雪,風清寒淡然一笑,安慰道:“沒事,若是現在說不出口,以後想說了再說給我聽也不遲!”
“風清寒,”一把抓住在她頭上不停忙活的手,飛雪垂眸,“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對你好?哪裡對你好了!”薄脣微微一翹,風清寒將手中的棉帕丟在一邊,即而捧着飛雪的臉沉聲道:“我若是對你好,你哪裡會弄的這般狼狽!”
他若是待她好,又怎會在聽到碧雲說出那翻話時,首先想到的是她故意找藉口出府,而不是想着她在毒發的時候心裡有多難受,多痛苦。
“可是……”在大火泯滅一切的那個晚上開始,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人這麼關心過她,這般待她好了!將頭輕輕的靠在風清寒的肩上,後面的那句話飛雪沒有說出口,她要如何告訴他,十幾年來,除了他,她從來沒在誰面前這麼哭過,除了他,從來沒有誰讓她覺得這麼安心過!
她喜歡風清寒身上那種冷冷的卻又奇蹟般能帶給她溫暖的味道,她貪戀着他*她時的那股子柔情,*,是的,在她心裡,風清寒其實是*着她的!
成親的那天晚上,她說她要作新郎,結果風清寒便真的就默默的當了一回新娘;
她說她不喜歡他去攬月樓,風清寒表面上雖然頂着她,但她卻知道,自那次之後,他便真的就沒去過攬月樓了;
她說她不喜歡張王兩位美人,她要讓她們與雞鴨同住,結果風清寒二話不說,真的就將張王兩人給關了起來,而且是終生不得踏出半步;
宮宴那天,她被太后刁難,結果他卻爲了護他,當場便與太后撕了面子……
這般溫柔,這般*溺,其實早就已經讓她無法自拔……
十指緊緊的攥着風清寒的衣襟,飛雪疲憊的閉着雙眼,此時此刻,什麼爲了錢財,什麼報復花心的男人,什麼在這個異世無處可去;這些自欺欺人的藉口,在現實的感情面前,竟是顯的如此無力!
思緒越來越沉,越來越深,夢裡,飛雪睜開眼,彷彿又看到一身紅衣的男子,俯着身子,對她笑道:“即是如此,那我們成親吧!”
綿長的呼吸自懷中慢慢傳來,風清寒將飛雪輕輕放到*上,拉了被子替她蓋上後,風清寒方纔伸出手指,慢慢的搭上她的手腕,脈象虛弱,絮亂,而且……
“王爺!”玉面一身黑衣,突然出現在飛雪房裡,“王爺,涼州那邊一切準備妥當,葬花請示王爺,上官小姐是待聖旨到了才走,還是先行起程。”
將飛雪的手輕輕蓋好,風清寒淡淡道:“涼州寒苦,夕顏身體本就偏寒,事情既已定奪下來,便無需再等聖旨下達!”
“屬下明白了!那,王妃,您打算?”
眸光輕輕一瞥,風清寒起身,淡淡道:“從現在開始,王妃在王府任何的行動,你們都不得插手!”
任何行動?身形明顯一頓,玉面驚詫擡頭,“便是王妃進了藏寶閣,進了密室,也行嗎?”
“本王說的是王妃在王府的任何行動,不論在哪裡都是如此,你。可懂了?”
“是,屬下遵命!”
“還有,”雙眉微微一蹙,風清寒復又沉聲道:“派人去探一下醫聖的消息。”
“醫聖?王爺,醫聖喜雲遊四海,年事已高,且聽人說近幾年都不曾有人見到過他了,屬下擔心?”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且像他那種神醫,即便現已不存於世,也必定會留有傳人,如若不然,不管花出任何代價,也定要將一代巫醫的弟子,東離非給本王請來!”
“東離非?”玉面驚愕,即而茫然,“東離非亦正亦邪,屬下可是聽說過,他與滄月皇室有着不同尋常的關係!”
“不惜任何代價,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屬下明白了,屬下定照王爺吩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