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醫人者不自醫,就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見識少,沒什麼經驗,秋姨可是做了半輩子媒了,什麼事沒見過,所以秋姨地那些話,肯定有道理。”雨晴這時候,還不忘奉承張媒官。
“其實啊,嫁了也就嫁了。說是過得多麼不好,那也未必。”張媒官凝眉思索,“只是沒嫁也就這樣了,我也說不清楚怎麼回事。”
雨晴打了個響指,把張媒官嚇了一跳,雨晴歉意的吐吐舌頭,解釋道:“我知道了。那些嫁了的,就像是一輛車,跑得方向都是定好的,除非出軌了,不然連怎麼死,死後怎樣都能看得到。所以過的不會差,至於好嘛,那也絕對說不上。好像那樣的日子,誰過都是一樣,怎樣過也不會有多大地差別。但是要我嫁,我肯定不甘心。”
張媒官沉默,不甘心?是地,要不是當初的那一點不甘心,也不至於蹉跎這麼多年,讓年華虛度了。只是,也許是老了,也許是事過境遷,事隔多年之後,即使再見也沒了當初地心情了。也許,這就是雨晴常說的已經過了動心的年齡了。
不過,作爲過來人,張媒官還是有必要提醒雨晴:“遇到喜歡的,就要珍惜,也許等過了段時間,想珍惜也無從珍惜了。”張媒官的眼神幽幽,裡面閃動着雨晴看不清楚的情緒。
“放心!”雨晴大手一揮,豪邁的說道:“秋姨,喜歡我的人,必然會珍惜我!就絕不會錯過我!若不是真的喜歡我,那我也沒有必要珍惜他,錯過反而是一種好事!不然等到真心喜歡我的人出現了,我還在這兒糾纏不清,那纔是麻煩呢。”
“不過我覺得,女孩子有時候也許應該委婉一些,也許該用些手腕比較好。”
“我不!”雨晴知道張媒官說得是什麼,但是她不願意,就像明知道這時候和齊守謙吵架,會將他推到雷雲那兒,雨晴也不在乎:“我用最真最純粹的一顆心,換的應該也是同樣一顆真誠的心,所以,我不要兩顆心之間,還夾雜着其他的東西。如果用上手腕,還談什麼真心呢?”
張媒官無語,雨晴這是天真還是無畏呢?
“我愛他,是因爲他這個人,而不是其他,他若愛我,也必然是因爲我是我,我只是我。那些身份地位錢財,我統統不放在心上,如果他放在心上,覺得比我還重,那就守着那些過日子去吧,我纔不在乎呢。我能自己掙錢,我能過的很好,沒有那些名啊利啊的,我會更瀟灑。”雨晴說得時候,神采飛揚。
張媒官搖搖頭,是不是被沈留寵壞了呢?可是,還真是像沈留啊,權勢富貴說放下就放下,不帶一絲留戀,只是,這世上又有幾個男子是沈留呢?雨晴畢竟是個女子,卻又這樣驕傲的性子,唉,也不知以後如何呢。
“不過,要是準備那樣的話,真是得多掙錢才行呢。”張媒官善意的提醒。
“爲什麼?”雨晴微微驚訝,“知道了,秋姨是說要掙錢防老吧?我們不是有乾兒子嗎?”養兒防老積穀防飢,對於單身貴族來說,沒有兒子,只好更多得靠自己。不過做媒婆有個好處,那就是有現成的乾兒子啊。一般做的媒,頭胎生的若是男孩,就是媒人的乾兒子,逢年過節禮是少不了的。
“你呀……”張媒官笑,“你這官媒怎麼考上的?複習的不用心。你當我們官媒都是閒的沒事嗎,朝廷規定,年過二十而女子不嫁,就要收五倍的賦稅。”
“天哪!”雨晴睜大眼睛,果然單身的代價太大了。天哪,我已經過了十九歲生日,那不是說明年就要上交五倍的賦稅了嗎?這是什麼霸王條款啊?雨晴欲哭無淚,可惜她沒有挑戰的勇氣。
月涼升起來,給小院籠上一層銀輝,迷迭香的氣息緩緩飄來,讓人心曠神怡,如同置身在陽光下的花田,覺得天地分外高遠。
所以,姑娘們,作爲一個新時代女性,能夠單身多麼的幸福啊?可憐的古代同胞們,那可真是花錢買單身呀。向古代處於金錢歧視中依然堅持單身的女性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在這樣的寂靜中,門外出來了響聲,似乎是什麼被碾碎的聲音。
“誰?”雨晴出聲問道。沒有回答,等了半天,還是一片安靜。
“可能是隻貓吧。”張媒官道。
“哦。”雨晴點點頭,沒有去開門查看。院子裡住了兩個女人,還是不要那麼好奇的好。回頭看見張媒官,月光下面容顯得分外白皙皎潔,還有一層淡淡的憂傷,這樣的時候,她又想起誰?許多年之後,自己是否也會是這樣呢?
“秋姨,我想起來,你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說女人的命就是這樣,我覺得啊,男人更命苦。你想啊,女人只有一次犯錯的機會,男人呢,除了入錯行,還有可能娶錯人,那可真是比黃連還苦啊。”
雨晴的本意,只是想博張媒官一笑,不料張媒官皺着眉道:“石傑就是這樣。”
雨晴楞了一下,開始哈哈大笑。張媒官也跟着大笑,兩人之間的愁緒統統消失不見。“可憐的石縣丞,可真是個苦瓜蛋兒。”要不是因爲當官,石縣丞絕不會這麼窮,現在媳婦又自行求去,可真是苦啊苦啊。
“放心,我一定要讓石縣丞苦澀的人生出現甜蜜。”雨晴說得志得意滿,“秋姨就看我的手段吧。去京城之前,我保證,石傑變成小甜瓜。”
一個月前,楊婉心還是個大家小姐,跟着父母丫鬟來到東海縣城避夏。就住在臨山靠海的大房子裡,她雖然是個庶出的女兒,可也是極受父親寵愛地孩子。東海是他們的老家,當初楊家就是從這裡發家,生意做到了南方。後來在南方安家落戶,但是每年楊老爺子還領着妻子兒女來東海消夏,也是不忘本的意思。
婉心雖然不過十五歲,但是老爺子卻已經年近花甲,在某個夜晚貪涼之後,就一病不起,不久之後,撒手人寰。而婉心的世界。從此天翻地覆。先是那個嫡哥哥出來指責,說是婉心的母親害死了老爺子,將她們母女二人逐出了楊家大院。
婉心地母親身子本來就弱,丈夫一死,心裡又悲痛難當,哪裡抵得住這樣的中傷?還沒收拾好東西離家,就一命嗚呼,撒手人寰,撇下嬌怯怯的女兒追隨老爺子去了。
可憐婉心幾天之內,沒了爹孃沒了家。連生計也成了問題。那一日,十五歲的婉心,領着十六歲的丫鬟如意,在大娘和二孃和哥哥們的的冷眼中。哭哭啼啼的離開了楊家,除了身上地衣服簪環,隨身的包袱裡就是幾件舊衣服,倒是如意將積攢的首飾銀子帶了出來。主僕二人離開了深宅大院,還是聽從如意的意見,先租了個房子住下,只是如意的那點銀子,除了付房租。剩下本來就不多。兩人又不曾當過家,根本不知道柴米油鹽,很快生活就陷入了困境。
說來也巧,雨晴那日顯得無聊,正在縣城裡亂逛,看看地段。覺得離當初付過租金的那個鬼屋不遠。一時興起,就準備前去看看。
人還沒走近。就聽到前面一陣哭聲。雨晴打了個寒戰,擡頭看看天上,豔陽高照,膽子稍微壯了一些,又悄聲往前走了幾步。
這哭聲就是婉心和如意的。兩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住在這樣破落的地方,不僅如此,婉心又跟着生病,但是兩人連飯都吃不起哪裡有錢延醫買藥呢?悲從心來,又沒有辦法,兩人就這樣抱頭痛哭。
雨晴透過破敗的木門,看着院裡兩個如花似玉地女孩子,耳畔又是哭聲震天,還以爲是誤入傳銷狼窩的受害者呢(不能怪雨晴警惕性太高,而是因爲打開電視或者翻開報紙,一般傳銷地點總是設在這樣的地方)。
後來,就是雨晴終於沒有按捺住好奇心,終於推開了那扇門。於是認識了婉心和如意。當張媒婆說道石傑不願成親的時候,不知爲什麼雨晴第一個想到地就是婉心,雖然從年齡上從外表上看,兩人簡直差了一輩,但是,雨晴就是有一種直覺,那就是石傑可以給婉心幸福。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很可怕,因爲女人會把自己的直覺當真。雨晴就是這樣,自從有了直覺,雨晴就開始奔波。
過幾日,雨晴就要進京,作爲地方媒婆的佼佼者,參加燕妝和杜宇的婚禮。對於石傑的婚事,可以說是時間緊,任務重,但是雨晴從來都是敢打硬仗狠仗,決心一定要啃下石傑這塊硬骨頭!(某作者:雨晴呀,石傑是硬骨頭,那你是啥?雨晴:問你自己!)
婉心年紀小,除了曾是個大戶人家庶出的小姐,這一過去時的身份,別無過人之處,但是人很善良天真,對於將自己趕出家門地兄長嫡母,除了有些疑惑,卻沒有任何怨言。只是揹着人悄悄落淚。
如意心中憤憤,每次說的時候,婉心都還會阻止。她雖然懦弱了些,小姐的威嚴還在。當日婉心本不是什麼大病,也就是本來是一養尊處優的主,後來吃得差心情又差才誇的,到底是年輕,底子好,雨晴幫着請了大夫,幾服藥下去也就好了。
接着聽從了雨晴的建議,搬出了那間鬼屋,重新找了小房子住下,小姐領着丫鬟,靠做繡活維持生計,每日忙忙碌碌,日子過地也還滋潤。雨晴既然有心將婉心嫁給石傑,來過幾次之後有意無意地就提起石傑。這石傑本來也算是東海縣城的風雲人物,在官場上不討人喜歡,但在民間很有聲望,那個老百姓不喜歡一心爲民不徇私情地清官呢?
婉心長在深閨,也聽說過石傑的名聲,現在聽雨晴說起,很自然的升起了對英雄的崇拜之情。
雨晴又找機會領着婉心去縣衙玩了趟,好巧不巧的遇上了石傑,石傑雖然頭髮花白,但是當時帶着官帽,雖是一身舊官服,讀書人的氣質還在,卻也是器宇軒昂儀態威嚴。
雨晴又來到婉心那兒。婉心雖是小姐,不識字不愛讀書,不會繪畫,音律什麼的是一通也不通,這也難怪,她的父親就是“女子無才就是德”的堅實擁躉,而她的母親一貫是出嫁從夫的宗旨,所以,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自然長出了婉心這樣普通的小女人。
但是,婉心雖然那些都不會,卻有一樣過人之處,那就是擅女紅。當然說是擅女紅有點誇大,確切的說是婉心擅長刺繡,也只會刺繡,當然她這樣的女孩子不用自己裁衣什麼的,但是她繡的花兒鳥兒十分精緻,絕對不是凡品。
那一日,婉心爲了表示感謝,送給雨晴一個自己繡的香囊,雨晴順道去了趟念念家,被念念看到。當時念念脫口而出:“玲瓏繡!”
雨晴不知道什麼叫做玲瓏繡,念念又細細解釋了一番,說是據傳說玲瓏繡是一女子所創,一般繡品,往往失之死板,而此種繡法完成的繡品玲瓏剔透,精巧可愛,所以稱爲玲瓏繡,當時一件繡品可比黃金還要貴重,尤其是這十幾年來,再沒有新品問世,原來的玲瓏繡只存在於一些極品富貴人家,一般人都難得一見。
念念當時一邊說一邊撫摸香囊,雨晴疑惑的看着,很不確定的問道:“念念,真的這麼值錢嗎?你會不會看錯了?”
念念有些不服氣,“我怎麼會看錯,當時我也是****看着玲瓏繡,自己還很下過一番功夫呢,可惜沒有學成。當然,玲瓏繡針法特別,若沒有人教,根本就學不會。”說道這兒的時候,念念臉色暗淡,以她父親的官職,根本不可能擁有玲瓏繡,念念所見的是一塊小手帕,繡的是一雙並蒂蓮,還是當日她那未婚夫送來的聘禮,念念愛若珍寶,也分外珍惜。然而世事終是難料。
雨晴回到家,對着香囊發呆。念念也是精通刺繡,她也給雨晴做過香囊,當時雨晴還讚歎不已,今日和婉心的一比,確實不能同日而語。
第二日,雨晴又去了婉心家。婉心正和如意對坐。面前擺着針線簸籮,還有各色絲線。一般是如意負責裁剪,然後兩人一起縫製,這些活計,好多都是雨晴幫着張羅的,不用出門,也不算累,收入還不錯。所以兩人對雨晴充滿了感激。
一見到雨晴進來,兩人急忙起身,如意更是急急燒水備茶,雖然現在今非昔比,但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還在。
雨晴走過去,歪頭看婉心的針線,“婉心,你跟誰學的繡花啊?”
“我娘。”婉心淡淡笑着,“我從三歲就開始學刺繡,記得那時候,總是嫌我娘心狠,每日逼着我不停的練習,現在看來,多虧了當日,不然還真是……”
婉心說着搖搖頭。她是淡然安靜的性子,說到這裡,也只是微微低頭,掩下眼中的淚意。
如意端着兩杯茶過來,簡杯陋茶,入口極苦,雨晴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
如意坐在一邊,重新拿起了針線,忽然想起來道:“雨晴姐,那天我們遇到了石縣丞呢。”
雨晴來了興致,“在哪裡?他看到你們了嗎?”
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她剛想撮合兩人,如意就挑起了話頭。
“哪能呀,我們這種小人物,哪能入了縣丞大人的眼?”如意撇了撇嘴。
“如意!”婉心淡淡喚道,如意立刻噤聲。婉心又衝着雨晴道:“不過是在路上偶遇,而縣丞大人有事正忙。”
如意避開婉心,衝着雨晴擠眉弄眼。雨晴明白了她的意思,肯定是石傑背柴回家,讓兩人遇上了。如意雖然是丫鬟,可是一直跟着伺候小姐,據說婉心的母親一直很得寵,連帶着婉心也很受楊老爺重視,所以,據雨晴推斷,如意這個丫鬟,過的日子肯定也很體面。自然有些瞧不上石傑的窮苦。
“如意,不得無禮。”婉心板起臉,“縣丞大人廉潔奉公,是我們這些百姓的福氣,怎麼能如此不敬呢?”
“是,是。”如意吐吐舌頭,跟着婉心也算是共過患難的,所以不象以前那樣嚴守主僕之分,“小姐教訓的是。只是這種話還是在家裡說說,千萬不可到外面說給人聽。”
“爲何?”婉心疑惑問道。
“因爲啊……”如意很得意的笑,“我聽說許多人啊正想着給縣丞大人說親,要是人家聽見小姐的說法,以爲小姐你看上大人了呢。”
婉心面上一紅,難得的沒有訓斥如意,而是低下頭裝作沒有聽見。雨晴看在眼裡,心中暗暗盤算。古代女子容易害羞,但是害羞也分爲很多種。而根據雨晴做媒的經驗來看,此時的婉心,就屬於那種芳心動了地羞澀。
“這個繡法可有什麼說法嗎?真好看。”雨晴拿出香囊問道。
婉心還在低頭不語.如意搶先說道:“哦,那個啊,是夫人教給小姐的,除了小姐我們誰都不會,什麼說法。我倒沒有聽過,小姐,你知道嗎?”
被點到名的婉心擡起頭,臉上紅暈未消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繡起來很花功夫,不瞞雨晴姐,除了姐姐的那個香囊,這平時衣服。我一般都不用的。”
雨晴趕緊又起身福了福,“真是多謝妹妹了。”婉心自然還禮不迭。
幾人又閒話了一回,雨晴就起身告辭了。
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估摸着石傑該下班了,雨晴給張媒婆打聲招呼,說是不用等她吃飯,就到南門等着,過不一會兒,石傑一身家常舊衣走了過去。肩上挎着繩子。雨晴在旁邊小攤上,吃了點飯,然後也跟着出了城門,就在城南門不遠處一棵柳樹下。耐心等着。
又過了不一會兒,石傑背柴過來。雨晴擔心地看着他那身衣服,花花綠綠的補丁幾乎佔了衣服的一半,更誇張的是,那剩下的一半,布料已經朽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春光乍泄,讓人膽戰心驚。不過石傑卻絲毫不曾擔心。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要不是微駝的背,和臉上的汗水,會讓人覺得他是在散步一樣。
“石縣丞……”雨晴裝作剛看到地樣子,跑了過去。
石傑看了雨晴一眼,並不說話。悶着頭往前走。雨晴心下暗笑,挑的就是這時候。好讓石傑迅速下決心。
“石縣丞,我知道您忙,我就不說廢話了。我是來給你說親的。”
石縣丞略微一頓,“不勞方媒官費心了。”
“不費心不費心……”雨晴擺着手,一副長篇大論的模樣,“你知道,我們媒婆不就是說媒拉縴嘛,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要是媒婆不說媒,那不是尸位素餐浪費國家糧食嗎?”
雨晴是很清閒,她吃的很飽,身無重物,還拿着手帕當扇子扇風,但是對面的石傑就沒這麼輕鬆了,一天工作下來,餓着肚子還揹着沉甸甸的柴火。所以看到雨晴的樣子,立刻就害怕了。
於是石傑只能說:“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希望雨晴快點說出來,好快點拒絕快點回家。
“唉,說起這位姑娘,真是命苦啊啊……”雨晴裝模作樣地拿起手帕摸摸眼淚,“那可是……”
石傑擡起眼睛,靜靜的看着雨晴,雨晴立刻感覺到寒意進入心底,演不下去了。尷尬的放下帕子,低聲道:“是楊家的女兒,前不久父母雙亡,被長兄趕出家門。”
石傑嘆息了一聲,也是苦命人,雨晴仔細看他臉色,在他開口之前,飛速地說道:“大人,您別先說話,我知道您要說不願意耽誤人家的女孩,可是,這不是你耽誤她,而是她耽誤你。你也知道,楊家也是個大家子,現在的當家人刻意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誰還敢娶回家去呢?楊姑娘也爭氣,自己靠着雙手養活自己,儘管這樣,她家的那些人還不想給她留條生路。”
石傑沒有說話。
雨晴又道:“當然,大人您要是不願意,我也能理解,確實娶了這姑娘,不僅得不到什麼嫁妝,還有可能惹上麻煩,明哲保身,您是對的。1-6-k-小-說-網就算是全城百姓都知道了,也不會有人說您的不是。就算那姑娘以後不明不白的死了,也絕不會有人怪到您的頭上。”
“我不是因爲嫁妝……”雨晴話裡話外地意思,石傑又怎會聽不出來呢?
“那您是對姑娘不滿意?”雨晴敢保證石傑就算這樣想,也不會對一個未曾謀面的女孩子說出這種話。
“也不是。”石傑只能這樣說。
“那就這麼定了。大人,你可真是個好人啊,難怪民間都叫您青天大老爺,要不是您,楊姑娘可真是過不下去了。”雨晴一錘定音。
石傑看着雨晴,突然笑了:“好人?你也這樣想我?”
雨晴有些尷尬,當時她可是討厭死石傑了。不過這次重點不是她,於是趕緊點頭:“您同意我就這樣想你。你要不同意,那真是見死不救,白白害了一條人命。”
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冷汗自石傑額頭滾落,石傑身上的柴火覺得更重了。
“只要姑娘不嫌跟着我吃苦就好。”石傑終於鬆了口。
“大人……”雨晴擋在石傑面前,“這頓飯,我請大人吃。”說着幫着石傑卸下身上的負擔。“就算是我們一笑泯恩仇,如何?”
石傑看着雨晴,眯着眼笑:“好。”竟然也帶着幾分疏狂灑脫,左右看了一陣,率先走進了路旁的一家飯館,那還是一家較大規格的飯店,紅色大門,嵌着一副黑色楹聯,金色大字,雨晴也沒心情細看,但是看裝修氣派,和雨晴剛剛吃飯地路邊攤絕對不在一個檔次。
雨晴咂舌,這纔是石傑本色吧,我行我素,全然不在乎別人地眼光。果然有氣魄!不過,石傑這樣,不是明擺着宰雨晴麼?這是城門口,附近可是有好多吃食攤子呢,石傑倒好,選了個最大的飯店。
像雨晴自己,自問就做不到這樣天地之間我獨行,尤其是大門口不遠處地乞丐紛紛側目,因爲他們的衣服都要比石傑的還要體面一些,最起碼連補丁都是同一色系深色系的,而石傑的像是開了顏料鋪子。
可惜,他們缺的就是石傑這樣的氣度。即使一身破爛,人家愣是走的龍行虎步,一派威嚴。那些乞丐,就算是穿着綾羅綢緞,也是縮手縮腳的樣子。這就是,爲什麼石傑進飯店他們蹲門口,只能拿着嫉恨的眼光盯着石傑的原因。
雨晴跟着石傑進了大堂,在店夥計詫異的眼光中,坐在石傑的對面,竭力做到一臉坦然,不停的告誡自己,穿着破爛的人不是自己,是石傑。
店小二驚訝過後,還是很本分的送上一壺茶水,然後恭敬的等在一邊,不過臉上的神情很是輕慢,雨晴反而來了興致,這麼盛氣凌人的小二,若是知道面前的人是他們尊敬的石青天,不知道會什麼表情。
石傑喝了口茶,很直接的問道:“你帶了多少銀子?夠吃飯的嗎?”他雖然問這樣**的問題,聲音並沒有放低,不急不緩的清楚的傳到小二的耳中
雨晴注意到,小二的身子一抖,而石傑的眼眸,很明亮,帶着一絲惡作劇的興味。於是雨晴很配合看了看店裡的裝修,又掃了幾眼櫃檯後面掛着的紅色竹牌的菜單,笑道:“管飽。”
說完不理石傑,轉頭對着對着小二道:“牛肉麪來一碗,要大碗的。”
“一碗?”小二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終於疑惑的問道。
“對啊,一碗。”雨晴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兒不是寫着,麪湯免費嗎?給他來碗麪,給我來碗湯。我說的管飽,是指管一個人吃飽,另一個人管喝飽。”捉弄這個人,果然很有意思。雨晴默契的朝石傑眨眨眼睛。
小二翻翻白眼,僵立的站着,憋了半天才道:“二位稍等。”
等他走了幾步,雨晴又叫道:“小二哥,等等。”
小二轉過頭,很客氣的問道:“女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
雨晴一頭汗,什麼嘛,“女”客官,這個稱呼可真新鮮,這小二不僅長了雙勢利眼,還長了雙重男輕女眼呢。於是雨晴看着小二笑嘻嘻的問道:“那個,吃麪的時候,提供免費的大蒜和辣椒糊吧?都給我們來點。”
小二撅着嘴很不高興的走了,過了一會不情願的端來一盤辣椒粉和幾頭大蒜。
雨晴還不忘吩咐道:“小二哥,免費的茶水可不能斷。”
石傑瞪着雨晴,眼睛越睜越大,“你還真會佔便宜。”
雨晴回瞪他,“這不叫佔便宜,這叫會過日子。明白什麼錢該花什麼錢不該花。他們樂意提供免費的,我自然就可以省下錢來買必須要花錢的東西啊。人家要是窮,還能推到萬惡的舊社會,地主老財剝削什麼的,你呀,純粹就是不會過日子,屬於自作自受型!”
又過了一會,小二端着個紅漆托盤,一碗麪一碗湯,雖然小二臉色不好,但是牛肉仍是實實在在的好幾塊,醬的很地道。
石傑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老是瞥向雨晴面前的湯碗,對與自己面前的麪條有些下不了手。
“吃吧,大人,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剛纔我要不先點碗麪,估計你得獅子大開口吧?”雨晴有錢,但是害怕當了冤大頭。
雨晴一邊喝着湯,一邊悠閒的調侃石傑。自從見到剛剛石傑一身破衣,器宇軒昂的樣子,雨晴突然升起了親近之心,忽然覺得這人真是有意思,一點也不討厭了。其實雨晴就是這樣一個感性的人,對人的好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已經吃過飯了。”看着石傑不忍下箸的樣子,雨晴實在忍不住了,她可沒有那麼過人的心理素質,現在已經過了吃飯的高峰,店裡空蕩蕩的,那店小二和掌櫃的眼神混合着同情和不屑,讓人如坐鍼氈。
石傑一笑,原來剛剛那樣的表情不過是在捉弄雨晴。雨晴雖然被他捉弄,卻並不惱,反而有些開心。這人還懂得幽默,說明對生活還是有追求有嚮往,還不是一味的死氣沉沉,由此可以推斷,婉心嫁過去不會是掉進枯井。
雨晴心不在焉的喝了幾口湯。那邊石傑已經乾脆利落地吃完了面,雖然不是很飽的樣子,但也只是體貼的讓小二給添了碗麪湯而已。
小二給石傑送來湯的時候,黑臉在傍晚模糊的光線中閃光。
喝完湯,石傑拍着肚皮,很滿足地說道:“真不錯,這下混了個水飽。”
雨晴挑眉:“要不再來碗湯?免費的,不喝白不喝。”
不遠處的夥計。失手打翻了個杯子。
雨晴和石傑相對大笑。
兩人還坐着的時候,小二趕緊過來,利落的收拾好桌上的大碗,生怕兩人再要求免費湯喝。
“小二哥……”雨晴玩心又起,衝着小二的背影叫道,“這位先生覺得你們這兒的牛肉不錯,不知你們地肉湯……”
小二很麻利的接口,“我們這兒的肉湯不免費贈送!”
雨晴衝着石傑眨眨眼,兩人又哈哈大笑。
兩人很幽默的坐着喝茶,坐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在小二憤懣的視線裡,如同坐在花園裡,對着滿園春光一樣舒適自得,不時的交談一句。還會低笑幾聲,大部分時間兩人都在安靜的坐着,在漸漸變暗的光線裡。
雨晴可以肯定,這個石傑是個悶騷男,絕對有惡搞的天分,他地臉上的不是皮,而是銅牆鐵壁!
天漸漸黑了。
終於,石傑站起來:“好了.該走了,我還揹着柴火呢,要是天黑到了家,還得點燈熬油,那可又是錢啊。”
石傑故意說得大聲,自然又得到小二的幾枚白眼。雨晴和石傑意外的心情奇好。這位小二地白眼。有着安撫人心和惹人發笑的功能。雨晴連日來的鬱悶一掃而光。
石傑先走到外面。彎腰背起了柴火堆,雨晴落在後面結賬。出來的時候拎着個包,石傑多看了幾眼,“不會真的討了些大蒜吧?”
雨晴笑嘻嘻的也不搭腔,“縣丞大人,您今天可是很不一般吧,那店裡的夥計快被您氣死了。”
石傑吃力的前行,過了一會才慢慢說道:“不知怎麼,今天就想這樣……可能是平時很少有人和我說話吧。”
雨晴裝作沒聽到話裡地苦澀,笑嘻嘻的接道:“是啊,等你娶個媳婦,家裡有個噓寒問暖的人,恐怕你還得嫌煩呢。”
“那你幹嘛也要跟我一樣呢?平時大媒婆可是沒少人陪着呢?”石傑的眼睛黑亮,認真的盯着雨晴。雨晴這才明白,爲什麼石傑頭髮都白了,卻很難把他當成老年人,除了他背起木柴仍然矯健的身姿,就是因爲他地眼神,漆黑明亮,是一雙年輕人,甚至像是少年地眼睛。認真,專注,執着。閃現着一種久違的光芒,雨晴想了想,這樣地光芒,她只在自己上小學時候看過,那時候小學生談到理想時總是一副這樣雙眼閃光的模樣。
雨晴垂下頭,石傑這話就是打探的意思了,對於齊守謙和雨晴,石傑知道的可比別人多,現在兩人的情形,自然瞞不過石傑.雨晴毫不在乎的說道:“我那不是想跟着大人學習嘛,學習怎樣磨練一副厚臉皮……”
石傑笑了一陣,自然的轉移了話題:“方媒官,我上次去陳家集的時候,聽說你也是個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怎麼剛剛在飯館……”
說到這裡,石傑停下,雨晴伸長了耳朵,也沒有等到下文。
“我怎麼了?”
“我身上沒錢,還能做到氣定神閒,倒是你這個有錢人,還一副謹慎警惕的樣子,讓人以爲你在戒備什麼呢。”石傑一口氣說了出來。
雨晴笑了,這個石傑觀察的還真仔細。說起這個下飯店吃飯,雨晴確實有些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