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開始,三呼萬歲。
北冥皇一身明黃色龍袍晃眼得很,殿內寂靜無聲,恭敬見禮跪拜。
“平身。”北冥皇往高位上那把雕刻着九爪神龍的黃金寬椅上一坐,朗聲說道:“歲末宮宴,各位愛卿不必多禮。”
一陣衣襟摩擦的稀疏聲響起,百官與家眷落座。
絲竹聲聲,歌舞盡歡。
卿雲歌百無聊賴地坐在席間,面前色澤誘人的佳餚板冷不熱,她嚐了一口便失了興致,索性手不離酒壺,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解悶,可落在別人眼中卻成了借酒消愁。
周遭音樂傳來低低的議論聲,對於她突然回北冥的猜測衆說紛紜,多半是些被趕出來的結論,而她鬥氣無人可探查,彷彿鬥氣並不存在一般,於是大家紛紛道,是她爲混進蒼羽使了手段,如今手段被人識破,遭蒼羽趕了出來。
莫海棠端着酒杯走近,一襲玫紅色華服襯得這個美人兒如一朵開得正豔的海棠花,傲立枝頭,嬌豔惹眼,散發着好聞的花香,翩翩走來,如海棠花孕育出來的人兒。
她在卿雲歌面前停下,居高臨下的望着獨自飲酒尋歡的人,“卿四小姐,許久不見。”
卿雲歌擡頭,瞥了她一眼,擡起手來勾起她腰間繫着的織錦,送到鼻翼間輕嗅,幽香撲鼻,雅緻而濃郁,只聞她淺聲道:“海棠香醉,一曲離人萬世歌。”
莫海棠臉色羞紅,有些惱怒,一把將織錦抽回,瞪着卿雲歌玩世不恭的神色,嬌嗔怒道:“卿雲歌,你竟敢羞辱我!”
“非也非也。海棠花開,萬頃失色,怎會是羞辱?”卿雲歌輕笑,舉起酒杯朝莫海棠示意,而後一飲而盡,若她是男子這般舉止怕是會惹來女子們傾心,奈何她是女子,倒是讓人覺得不倫不類,亦是有人覺得卿雲歌被太子退婚後,受了刺激。
卿雲歌無奈聳肩,不過避免麻煩上身之舉而已。
歌舞昇平,滿殿皆歡。
寂無邪看着卿雲歌那類似調戲的舉動,止不住的直笑,礙於這是宮宴,不敢過於張狂,他努力憋着,肩膀卻是不斷抖動。
莫海棠悻悻而歸,惹來霓裳郡主狠狠的一瞪,眼若刀子,剜了她一下,恨其不爭氣。
莫海棠無辜,心底卻對霓裳郡主心生些許不滿,若她厭惡卿雲歌,大可直接去找卿雲歌麻煩,利用她出頭,事後又怪她不爭氣,根本就是將心裡的怒氣發泄在她身上,她乃當今皇后的侄女,其他小姐見面都得給她薄面,霓裳郡主不過一個異姓王家的郡主,要不是姑姑不願讓皇上忌憚莫家實力,她豈會甘心跟在霓裳郡主身後。
如此一想,莫海棠不願多聽霓裳郡主的話了。
霓裳郡主一口銀牙咬碎,往肚子裡咽,望向卿雲歌的眼神惡毒極了。
卿雲歌眼神緩緩掃過霓裳郡主,裝似不知,心想自己到底在何處招惹了這個女人,讓她如此厭惡?
若是對方知道她是白鹿還好說,在離開北冥前在鳳凰閣確實有過些不痛不癢的事發生,可白鹿的身份知曉的人並不多啊,霓裳郡主沒理由處處與她作對,難不成是因爲北冥爍的原因?
但,她與北冥爍早已退婚,便是爭對也該去爭對最有希望的卿子鴦,與她何干?
因爲卿子鴦不在,所以把氣撒在她身上?
卿雲歌胡亂猜測着,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黃金寬椅上的北冥皇放下酒盞,眼神落在卿雲歌身上,銳利打量着許久未見的卿雲歌。
短短四月,卿雲歌鬥氣竟是連他也無法看出到達何種地步,先天靈體竟能讓她在如此斷的時間內精進到他看不穿的地步嗎?
北冥皇心思深沉,面色肅然,底下察言觀色朝臣見此,紛紛停止了笑鬧。
見狀,莫皇后視線亦是落在卿雲歌身上,只是片刻莫皇后便移開了視線,低聲提醒北冥皇失態了。
北冥皇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心底生出一抹異樣的情緒,當初同意退婚可是錯誤之舉?
“雲歌,可還喜歡太子?”北冥皇斂神,朗盛問道。
北冥皇一言,殿內衆人的心皆是懸了起來,擔心北冥皇再封卿雲歌爲太子妃,一衆女子再失好機會。
卿雲歌一愣,隨即心裡失笑。
難怪霓裳郡主會對她有那般中的敵意,原來是北冥皇有意要重新封她爲太子妃。
當初嫌棄她是一個廢物,巴不得眼不見爲淨,得知她願意退婚時流露出的神情亦是一種解脫,那種視她爲皇族恥辱的心思,一目瞭然,如今她靈脈恢復,成了蒼羽院長的徒弟,鬥氣小成,又將如意算盤打在了她的頭上?
在她退婚當日,默許卿子鴦在場,那般無聲的羞辱,以爲她不知嗎?
卿雲歌起身,緩步行至中央,衆目睽睽之下,她盈盈一禮,卻道:“多謝皇上擡愛,雲歌與太子做師兄妹挺好的。”
委婉拒絕,不卑不亢。
“做師兄妹哪有做夫妻來得親近?”莫皇后在旁幫着出言,她是最不願毀掉這樁婚事之人,得知兩人退婚後,她還責罵了親生兒子一番,奈何卻無法挽回局面,如今皇上鬆口,她豈有不幫之理。
“皇后娘娘說得是,可情之一字,最是強求不得,我與太子對此婚事皆是無意,便是皇上與皇后有心撮合,也不過是讓這世間多一對怨偶而已。相反的,在蒼羽學院,我二人以師兄妹相稱,關係雖不如未婚夫妻親近,但起碼兩人各自舒服。”卿雲歌句句在理,半分不顧皇族顏面在前,不便當衆辯駁的局面,將話說明白。
“你當真能把爍兒當成師兄看待?”北冥皇微眯起眼眸,眼中多了威懾,似隨時都會生氣。
卿雲歌跪下,面容清冷,毫無懼意,直言道:“我師傅曾說過,這世間除了親人,便是我們師兄妹最親,望我二人能如親兄妹般相待。在蒼羽學院,我敬重他是師兄,師傅不在時,我敬他如師長,不敢忤逆師兄之言,他憐惜我是師妹,闖禍、招惹了是非,他如師傅般護我周全。今日在此不管是我還是其他女子,只要師兄不願,我定會站在他那邊,哪怕是違抗皇上的聖旨,雲歌也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