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摩閣一役,燭照局勢稍有改觀,外戰除去叛國者時,內裡對奸細的打壓也到了極致,只待弒千絕回朝定奪。
這段時日累積起來的要務比往日要多,羲和宮下朝後,上林殿內陸續召見了好幾批官員商議朝事,到傍晚上林殿內還是緊閉不開,並還有官員在殿外等候。
卿雲歌找來時,見殿外還有官員在等候,大家心裡懸着一顆心,難以安定,在上林殿外來來回回的走動,越走越是心煩。
“夫人,可要奴才進去通報?”守在臺階兩側的侍衛見她停下腳步,上前詢問。
“不用。”卿雲歌轉身要走,卻見在此處能將晚霞盡收眼底,天空連綿的紅雲,彷彿離她近了許多,觸手可及。她轉念一想,乾脆在長長的石階上坐下。
侍衛退回值守,與對面同伴使使眼色,皆是覺得不進去稟報不太妥當。
而在門外焦急等候官員,遠遠便見坐在臺階上那女子,覺得背影有些熟悉。
一名前襟刺繡青色的官員停下腳步,一把拉住旁側的官員,指着臺階道:“那邊坐着的人,是不是夫人?”
“好像是。”被拉住的官員前襟刺繡亦是青色,他年紀稍大些許,看不太清楚遠處的人,眯着眼睛看了許久,但這些官員大都未見過卿雲歌的真面目,只能憑着各種傳聞在腦海裡描畫出那位夫人的形象,且這王宮中敢在上林殿外坐下,而不遭侍衛驅趕的女子,大概只有那位身居後宮的夫人了,“看侍衛的態度,是夫人不會差了。”
“咱們這是不是有救了?”另一藍色刺繡的官員跟着湊過來,不免說了句着調的話。
“但夫人沒進去啊。”稍大些的官員道破情況,“咱要不去套套關係?”
誰都知曉這位夫人深得王上寵愛,有她在的話,估摸着王上怒氣會消不少?
三人注意徘徊不定時,上林殿的門打開,裡面走出任何人,只有白灼開門請三位官員進去。
殿門打開,往三人注視的方向看去,就見夕陽照耀那背影有些落寞的女子。
白灼輕咳一聲,提醒失態的人,“章大人,祁大人,周大人,王上傳你們進去。”
三人背脊一寒,趕緊回神,在門外收拾了一下衣着儀態,這纔跟着踏進上林殿,門外值守的太監在人進去後立刻把門關上,繼續守在外面。
上林殿內,官員跪了一地。
白灼領着人到金案前,三位官員掃了眼匍匐在地的同僚,齊齊跪拜行禮。
弒千絕不叫起,將一本奏摺扔到三人面前,“看看。”
白灼站在金案一側,側首打量王座上冷麪怒容的主子,思索着是否要出聲緩和氣氛。
後進來的三人,撿起地上的奏摺,輪流翻閱,心裡一驚。
上面乃文史羅列出的罪狀,樁樁件件,雖不至死罪,但多條罪狀累加起來,足以給他扣上一個難逃的活罪。
“王上饒命,臣已知錯,求王上再給臣一次機會。”最後一人放下奏摺,三人匍匐求饒。
弒千絕面上冰冷如凍雪,眼神如刀子剜在人身上。
“身居戶部官員,掌管國庫,每年戰事在朝上吵着戶部空虛,入不敷出,剋扣兵部糧草,邊境戰士死傷無數,你們卻在京內中飽私囊,有何臉面爲自己求情?”冷冽的話音從薄脣道出,他眼神越發着無情。
“王上,臣……”三人腦袋磕在地面上,背脊直冒冷汗,求饒的話再不敢道出。
跪在下首的官員悶着不敢吭聲,在威壓之下腦袋都擡不起來。
冷汗漣漣,心中大駭。
“王上,臣有話說。”莫尋從右側走出,站到下首,“朝中吏治難監管,而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倘若將這些官員全殺掉,朝廷恐怕來不及提攜新官,朝中無人可用,不如只斬殺手中有人命的,罪不至死者,暫留監督。”
莫尋哀嘆,這朝中乾淨的官員能有幾個,他點撥過多次,總有些貪得無厭之輩不肯收手,落入王上手裡的後果,只有死罪一條。
“一羣害蟲,留而無用,損人不利己。”弒千絕話裡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
“話雖如此,但燭照與幽熒局勢緊張,此時大動怕是會給敵人鑽空子。”
“國監處的唐銘,翰林堂的任章中,戶部與國庫空缺由他二人任職,他們手下有幾名弟子,亦是可用之輩。”弒千絕點名任命新官上任,“張懷秋,你手底下副將魏民,由他暫代工部督查一職。”
“王上,提攜新官還需要一段適應期,恐怕難以震懾手底下之人。”莫尋努力做些挽回,大局在前,不可將朝中血液盡數換掉,“況且,兵部空缺非尋常人可鎮壓,還請王上三思,莫要……”
弒千絕冷眼一掃,打斷莫尋的求情,“此事本王自由安排。”
莫尋朝白灼使了個眼色,趁還未觸及到王上底線之前,保住暫時還有價值之人。
白灼無奈,此事關係到邊境戰事,着實難有轉圜的餘地,但他還是搬出了一張能減輕王上怒意的王牌。
白灼抱拳躬身,道:“王上,夫人在外面。”
弒千絕冷哼一聲,掃過跪着的官員,分神問道:“在外面做什麼?”
白灼猶豫片刻,緩緩道出二字,“……賞景。”
她可不就是大冷天的在上林殿外看夕陽嗎?
弒千絕沒有有一瞬蹙起,“把人帶到偏殿。”
“是。”白灼退下。
莫尋稍稍送了口氣,王上行事準則絕不姑息犯錯之人,而他做事更絕,價值未榨乾前不會丟棄人,送去戰場送死也好,總會有用得到的地方。
白灼開門出去,到了臺階旁賞景的人正思考事情想得入神,未察覺他的到來。
“夫人。”白灼躬身喊道。
卿雲歌回神,偏頭去看來人,“你不在裡面出來作甚?”
“王上請你到偏殿。”白灼將話轉達。
“不去,不愛聽你們那些惱人的政事。”卿雲歌擺擺手,換了個姿勢,準備繼續思考先前的問題。
“夫人,你就去吧。”白灼這話有點爲難的意思了。
“有什麼好處?”卿雲歌眉峰一挑。
“夫人想要什麼儘管說。”白灼真誠道。
卿雲歌笑得精明,當下起身,瀟瀟灑灑地走向上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