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報材料終於寫好了。這得益於程揚的點撥。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老話說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圈子有多大,矛盾就會有多大。胡世明和薛厚德的矛盾並沒有公開,但是兩人爭得還是很厲害的,據程揚所說,胡世明是兩年前調過來的,而薛厚德在這裡已經任了四年的鄉長,原本有希望提個書記的,卻是被胡世明給佔了,這倒不是矛盾的主要源頭。胡世明爲人強勢得很,剛愎自用,根本聽不過任何人的意見,薛厚德雖然在這裡的時間比較久,但是鄉鎮與縣裡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更別說更高層了,都是基層幹部,根本不存在什麼堅強同盟,有的只有牆頭草,好在薛厚德這四年的任職中爲人公道正派,所以挺他的人還是有不少,這才與胡世明形成了平衡。
而這一次薛厚德去市委黨校學習,正是縣裡平衡的結果,南壩的班子不團結在縣裡並不是什麼秘密,讓他去學習,則意味着會調整他的位置,這樣便有效調和了他們之間的矛盾,離調整人事的時間並不太長,所以程揚的判斷是,他們會進入一個蜜月期,把矛盾掩蓋下去。
所以高軒的這篇彙報材料就沒有點出雙方的背景,立足於事實情況,並提出瞭解決的方案。
這個材料高軒自然不會主動去交給薛厚德,寫好之後就放進了宿舍,等第二天早點名之後給樊梨花,由她定奪。
晚上程揚拉着他和於真一起去了黃老四飯店。自從程揚和黃鶯和好之後,他們就沒少在這裡打牙祭,所以理所當然。
去黃老四是有個說法的。黃鶯答應程揚要找個工作的,現在工作的事情已經搞定了,就在縣法院做文員,事業編制。這裡面自然有她縣委辦公室主任哥哥的功勞了。爲了慶祝她正式工作,所以這一晚吃得更是心安理得了。
黃家兄弟在秦南縣的底蘊還是很厚的,黃老三出來後,這裡的生意更是好了不少,包間每晚都是爆滿。
途中,黃老三過來敬了個酒,這傢伙雖然看上去匪裡匪氣,但人還是比較重義氣的,跟於真和程揚的衝突也早已冰釋前嫌,一圈子啤酒敬完,照例說了句:“哥幾個吃好喝好,記我賬。”
程揚不好意思地說:“三哥,今晚我請客。”
“你請我請有啥不一樣的?都是自家人嘛,你的錢要存着,將來要娶小鶯呢。”黃老三說話就是這麼直接,程揚傻笑,黃鶯卻是有些臉紅,嬌嗔道,“三哥,你喝多了,走你的吧。”
“難得,知道害羞了。”黃老三笑着擺了一下手,打着晃下了樓。
“黃鶯,本來是應該到縣城請你吃飯的,但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與其把錢讓別人賺,還不如家裡人賺了……”程揚話未說完,於真已經搶先道,“程哥,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啊?”
程揚笑道:“在這裡吃你也方便啊,至少可以省你的油費。”
高軒的話向來不多,此時也是面帶笑容,不管他們的將來會怎麼樣,現在的他們是充滿幸福和希望的。剎那間,他的思緒就飄得遠了,不由想起那個夏天和那個白裙長髮猶如天使一般的女孩。
“高軒,走一個。”於真的話把他拉回到現實之中,也舉起杯,一口把酒乾了下去。
這一晚,高軒居然喝多了,程揚和黃鶯去發展感情了,於真扶着剛剛爲路邊綠化帶裡的花花草草增加過營養的高軒恥笑道:“你小子不能喝酒偏要裝英雄,給你使幾次眼色都沒反應過來,跟黃鶯拼酒,你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他自然不知道高軒這樣子喝酒的真正原因,高軒吐得一塌糊塗,連人都看不清了,哪裡還能聽得到於真在說什麼,只是苦了於真,把個一米八幾的大塊頭弄回房間,心想,有機會一定要敲個竹槓。
早點名的時候,高軒的頭還炸炸的,不過臺上兩位領導的發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跟他們這些村官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這一陣子,高軒發現,這些村官差不多個個都是懶散成性,雖然規規矩矩地坐在辦公室裡,但是都幹了些什麼,恐怕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表現好一些的也就是在辦公室裡看着各種資料,準備着一系列的招錄考試。
高軒不由在想,大學生村官,到底是來鍛鍊人的,還是爲了緩解就業壓力呢?
胡思亂想中,早點名就散了,高軒看了臺前的樊梨花一眼,有意放慢了腳步,等樊梨花過了來,他才低聲道:“樊書記,材料寫好了。”
樊梨花看高軒的手裡拿着份材料,便說:“去村辦公室吧,正好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到了村綜合服務中心,樊梨花並沒有急着看材料,而是提到了魏欣昕的病情。
“魏主任的病情很嚴重,工作是幹不了了。”樊梨花說的很含蓄,從她臉上的表情能夠感覺得到,魏欣昕的日子無多,高軒的心裡不僅也有些戚然,人生真的很無常。
“看得出來,你是想幹一點事情,或者說你是想多學點東西的,村裡沒有合適的人接替魏主任的位置,我想你來頂上去。”
高軒微微一呆,他來考大學生村官,有好幾個理由,雖說接觸基層多接點地氣學點東西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他還真沒想過在村裡任個一官半職的。經過對梨花村的瞭解,這個村子的民風還是比較淳樸的,但是並完全如此,比如前魏和後魏兩個小組,這是村裡最大的兩個小組,都姓魏,是個大家族,很多矛盾都是這兩個小組惹出來的。幸好魏欣昕在家族裡威望很高,才能壓得住陣腳,他這一病不起,樊梨花也是頭疼得很,而知道內情的高軒更是有一瞬間的茫然。
樊梨花笑了笑:“我是提前跟你打個招呼,還需要向鄉里領導彙報,你有個思想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