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去,把文件給了黃洲,黃洲掃了一眼道:“你去參加吧。”
高軒從黃洲的語氣裡似乎聽出來一絲不快,不過他並不明白這絲不快來自於哪兒,便不多話,黃洲這時又綴了一句:“具體的你找一下樑助理。”
樑加恩是農水助理。其實嚴格來說,助理這個說法早就被取締了,正式下文時都是稱呼爲某某科員,樑加恩還兼着農技站的站長,涉及到農業工作基本都與他有關。
接到電話,樑加恩帶來了一本資料,說是前期的準備資料,已經報到了市政府,正在等結果。
這份資料高軒沒有看過,翻了翻目錄,又隨意翻了幾意,做得還是比較詳實的,只是在規劃上有些不切實際,不過這無傷大雅,申報材料嘛,自然要吹得天花亂墜,如果真的獲批了,到時候肯定還是要請有資質的專業機構來設計的。
樑加恩看着高軒在看資料,漫不經心地道:“高鎮,申報市級農產品加工集中區的縣區不少,聽說市裡一直卡着呢。”
高軒擡起頭,從樑加恩的話裡他聽出一絲不一樣的味道來,像這種集中區的申報,以鄉鎮爲單位是絕無可能的,必須是縣區爲主體,不過這兩天並無縣裡的相關單位來談這事,難道說根本沒有誰來重視?
“你怎麼知道市裡在卡?這個審批要有段時間吧?”高軒不動聲色道。
樑加恩撇了撇嘴:“別的縣區都是縣裡的主要領導在跑,至少也是個分管副縣長,咱們倒好,縣農委的都沒去一個,更別說縣裡的領導了,就是黃鎮帶着我們胡跑,人家市政府可是大衙門,哪裡理會你一個副鎮長啊。”
高軒聽得出來樑加恩的滿腹怨氣,笑着道:“你也看不慣衙門作風?將心比心,我們面對老百姓的時候可千萬不能再有衙門作風了。”
“高鎮,這事回頭再說。”樑加恩道,“不是我潑冷水,這事縣裡就是重視也未必能落到咱們順崗來,現在縣裡不重視,估計我們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臘。”
“你怎麼知道縣裡不重視?領導去跑關係,也不用向你彙報嘛。”高軒這才坐官沒幾天,就有點打官腔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重不重視還能感覺不出來?”樑加恩爲了這個資料,可謂是嘔心瀝血,勞動成果不受重視,還是很打擊人的。
高軒安慰一聲道:“成事在天,謀事卻是在人。”
下午高軒參加了會議,會議是由縣農委的一個副主任主持的,別說分管副縣長了,連農委主任都沒參加,這讓高軒意識到樑加恩的話一點都沒錯。在這種情況下,會議自然不會有什麼效果。
回到順崗之後,高軒把這個情況跟黃洲說了,黃洲沉吟了一陣子才笑了笑,心平氣和地道:“小高啊,下個禮拜我就要退休了。”
“黃鎮長,恭喜你可以一身輕鬆了。”高軒笑了笑,這個時候突然明白黃洲的語氣裡爲什麼有那麼一絲不快了。
根據規定,副科級幹部五十三歲就要退休,邵坤宣佈說高軒是協助黃洲工作的,高軒一開始還以爲是讓黃洲帶帶自己,現在才知道完全是讓自己頂了黃洲。
順崗鎮的經濟在全縣名列前茅,每年都有正科的提拔指標,曾經有人笑言,順崗“婦(副)科病”非常嚴重,全是正科級和股級幹部。這個說法雖然只是個笑話,但也足見順崗的正科級有多少,不少鄉鎮的一二把手或者是縣局機關的頭頭都是從順崗走出去的,說順崗是領導幹部的培養機器一點都不錯。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黃洲都要退休了,他還是副科,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這對黃洲來說都是一個煎熬,這個時候退下去,也確實是個解脫。
試問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不貪名利?如果解決了正科,就是退下去,待遇也不一樣,況且從聽到的情況來看,黃洲算是一位老黃牛式的幹部。
可是這些高軒沒有辦法,所以只能在說出這句話之後離開。
黨委書記邵坤出差招商引資了,胡柏闖上午又被紀委帶走,情況不清,黃洲也撂挑子了,高軒就覺得肩頭有點重。倒不是因爲責任,而是因爲這項工作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可這事自己直接去找縣裡的領導顯得又不合適,必須通過邵坤去跟上級周旋才行,以自己新上任的副鎮長身份,縣裡的任何一尊大神都不是自己能請得動的。
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邵坤,簡單說了幾句,邵坤便道:“這事等我回來再說。”
高軒並不知道,此時的邵坤正在爲胡柏闖的事情託關係。
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高軒有點索然無味,按理說,鄉鎮是最基礎的組織,應該很忙纔對,怎麼到了自己手裡就變成了無所事事呢?有心想下去走走,外面的雨下得嘩嘩的,況且現在沒頭沒緒,就是下村也顯得沒有明確的目的。
尿急,便有意去了趟在走廊盡頭的廁所,發現除了自己和黃洲的辦公室有人,其他幾位副鎮長都不在,到底是在忙,還是在幹其他的事情,不得而知。
又翻了幾眼資料,覺得心煩意亂,不由微微一嘆,現在才知道,很多人不是不想做事,而是想做也做不了,就像現在手頭的這個項目一樣,就讓高軒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將資料扔到了一邊,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樊梨花,便打了個電話過去。
接到高軒的電話,樊梨花挺驚喜:“高軒,哦,應該是高鎮長了,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
高軒笑道:“樊姨是在怪我電話打遲了吧?”
樊梨花就笑了起來:“你現在忙,能想到打電話給我,就很不錯了。”
高軒笑了笑:“本來想去南壩看看你的,才知道你辭去支部書記的事,樊姨,我借你的那十萬塊錢這兩天我就還給你。”